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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明知不妥,飞蛾扑火,却还是忍不住,非要去做不可。
郁骥醒了,但是仍然虚弱得一趟糊涂,对于主治医生的问话,也仅仅是点头摇头来作答,眼神倦倦的。
步莲华被蜂拥而至的专家医生们给吵醒了,惊得几乎跳起来,心头都是自责,怎么就睡过去了,不禁后背遍生冷汗,若是郁骥挺不过去了,就这么走了,她岂不是连最后一眼都没看上。
默默退出来,看见刚从休息室过来的郁骐和郁骁,两个人也都只是眯了一阵子,眼睛也都发红,一脸倦容,看她出来,惊讶道:“大哥呢?”
看向观察室,见他一切都好,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三个人站着,也不说话,刚巧值班护士走过来,手里捧着个塑料盒,一看见步莲华就笑起来。
“喏,这是你先生刚送来的,我摸着有点儿凉了,怕喝了坏肚子,就自己做主给你热了热,快趁热喝吧。”
步莲华一怔,忘了伸手接,云翳来过?那他一定看见自己了。
不知道怎么,一时间她竟然有些心虚,手足无措的感觉。
见她半天没动,郁骐随手接过来,冲那护士道了谢。
“他对你还好?”
郁骁神色一动,对于自己私下里和云翳的联系,他一直是瞒着步莲华的,更不想她知道的。
毫无预兆,步莲华忽然一把伸手,将那粥从郁骐的手上拿过来,掀开盖儿,是皮蛋瘦肉粥,刚闻了一下,原本喜欢的味道立刻冲入鼻端,这回却变得异常恶心难闻,带着肉的腥气似的,熏得她猛地扣上了盒盖儿,转身就往外跑。
就在这时,里面忙活着的一个医生忽然探出头来,喊了一声:“家属,马上去换无菌服,进来一下!”
两个人正要去追步莲华的脚步一下停了,对望一眼,双双转身去换衣服。
出了医院,包里的手机才嗡嗡地震起来,一下子进来好多条信息,原来,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和观察室是没有信号的,她压根没想过掏出手机来,所以也不知道。
一条条翻下去,都是云翳发来的,时间连着。
我来上香请愿了,宝宝不会有事的,信我。
我来看师父了,他说了很多,可我心里不静。
我站在窝风桥这里,看着一地的铜钱儿,真的觉得人生若白驹过隙,想到我们要是忽而一生,其实也好。
你在哪儿,我打你电话,一直联系不上,看见回电。
……
步莲华握着那轻薄纤巧的手机,忽然觉得这一刻它很重,自己几乎握不住似的,眨眨眼,她其实有种哭的冲动,可是太酸了,太困了,她流不出眼泪了。
是她对他太过苛责了么?毕竟没有婚前的浪漫恋爱,也没有婚后的相濡以沫,这么样两个不相干的人的结合,真的可以忽略掉外在的一切,获得幸福么?
回到家,果然没有人,却意外地发现冰箱里塞满了牛奶和新鲜的蔬菜水果,门上贴了条子,大意是不爱吃饭也要喝奶吃水果,学校那边有事,他要赶过去。
步莲华无奈而苦涩地牵牵嘴角,他这是在躲着自己么?还是怨恨呢?
第二天,步莲华还在被窝里躺着,就接到了郁骁的电话,说是请她无论如何也要来一趟,电话里说得不清不楚的,吓得她赶紧换衣洗漱,赶到医院,就怕郁骥的病情恶化。
哪知道,到了才知道,他不过是发大少爷脾气,不肯换药不肯吃饭,也不然别人碰,男护理女护理全都不行,谁敢硬来他就要拔管子。
郁骐和郁骁忙乎了半宿,几乎要疯了,这才没辙了,给步莲华打电话试试。
摒退了众人,病房里只剩下他和她,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一个是有心冷冷场儿,一个是说不出来。
好半天,步莲华才走过去,俯下身子,摸了摸郁骥的脸,擦伤已经开始结痂,只是还是一道道的。
“不抹药也不让人碰,你想怎么的?”
她很平静地问,没有带一丝责怪,眼看着郁骥看了看她,嘴撅起了一点儿——
他难受,身上也不能乱动,只好用撅嘴和鼓腮帮这种动作来表达不满。
“你不乐意那我走吧。”
她作势要离开,慌得郁骥直皱眉,可又说不出来话,嗓子里呼哧呼哧的,脸一下憋得通红。
听见他的动静,步莲华得意一笑,这才绷着脸,转过来,假装生气的样子。
“老实点儿啊,不然我就走了。”
说完,她开始按照医生事先跟她说的,消毒,擦拭,清洗局部身体,尽量避开手术的伤口,这一趟下来,竟然忙乎了三个小时。
她累得不行,郁骥任由她摆弄,也不吱声,只是眨巴着眼睛,近乎贪婪地盯着她的脸。
郁骐赶回公司,以代理总裁的身份料理公司的大小事务,郁骁则陪同在医院,看见步莲华一头汗地走出来,心疼。
“大哥一直很要强,所以这回心情一定很差,觉得自己成了废人似的……”
两个人坐在医院楼下的花坛边上,郁骁习惯地买了两杯拿铁,步莲华刚要接,忽然想起冰箱上的字条,手缩了回来,嗫嚅道:“我不渴……”
郁骁的眼中露出一丝审度,却没说什么,自己端起一杯慢慢吹着。
“以后打算做些什么?什么时候跟你爸妈说?”
步莲华摇摇头,她也不知道,百无聊赖地转了转手上的婚戒,奇怪,自己走走停停,居然还戴着这枚不太起眼的戒指。
一周时间,现在过去了一天半,还有五天半,然后她才能知道,自己是不是一个准妈妈了。
“我后来去看望过你妈妈,她现在精神头很不好,哪里还是我认识的玉阿姨了。”
郁骁很是感慨,这里头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可是自古民不与官斗,他们郁家再强,也只是在商业上,富跟贵,还是不同的。
“嗯,慢慢来吧,我打算过一阵再联系他们。”
浅亚麻色的短款假发,脸上的太阳镜遮住大半,除非是很熟的人,否则是认不出来现在的她的。
“你和那个男人还有联系么?”
小心翼翼的,他还是问了出来,其实,两个人之前身为好友,都是无话不谈的,可除了这件事。
一开始,郁骁还真的以为她是被人包养的小姑娘,直到后来无意间在一次酒会上遇见到步莲华,才幡然醒悟,宋规致的女儿哪里用得着被人包呢。
所以他对芈闲鹤的好奇,便一直保存到现在,也没个明确的答案。
“没了。譬如昨日种种死吧。我想,他们家人有足够的能耐叫他忘记我,叫我也忘记他。”
她转过头来,轻轻一笑。
拒绝了郁骁送她回家的请求,步莲华沿着医院的一条小径,往东边的一个小门走去,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连高跟鞋都不穿了。
正低头走着,一辆车忽然极其张狂霸道地开过来,这么窄的路,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开车的,步莲华老远就听见车的声响,赶紧贴着路边站好,惹不起躲不起么?
真是霸道,她有些愤愤地看向这车的牌子,果然,是个不同寻常的号,心里不由得犯起了嘟囔,低声骂着那些个***来。
车就从她身边一闪而过,离得极近,车厢里的音乐声能把人的耳朵都震聋,步莲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忽然,一道响亮不怀好意的口哨吹起来,她抬头,那车已经开出了老远,一根中指招摇地比划着,张狂地冲她摇了摇。
耳朵里还回荡着那口哨声,是那种八十年代里,胡同男孩儿们爱吹的调调儿。
步莲华懵了,站在原地,是,是他么?
她完完全全,彻头彻尾地傻掉了。
不、不认识了?!
真爱总是带着点儿贱嗖嗖的感觉,欲罢不能的——
过了没两天,中午步莲华正在厨房熬鱼汤,听见门响,偏过头听听,笑了。
抽了抽鼻子,他闻香而来。
“想喝鱼汤?这么勤快,亲自下厨?”
云翳伸长脖子看了看,细细地打量了一下步莲华的精气神儿,似乎瘦了点,状态还好。
“郁骥的,他现在只能吃流食,我看了下医院的,做得太难吃了。”
摇了摇头,她舀了一小勺,笑盈盈转过来,喂给他,“你尝尝咸淡?我嘴里没味道……”
云翳愣了一下,乖乖张嘴,想也不想,一口咽了下去。
“哎!烫……”
步莲华还来不及阻止,就看云翳龇牙咧嘴,差点蹦起来,烫得直伸舌头。
“急什么?”
步莲华好气又好笑,赶紧拿了个杯子,接点凉水,给他漱口。
云翳一边吞着凉水,一边支吾道:“不咸,正好。”
她看着他,笑得憨憨的,头发短短地竖起来,身上还有着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有一瞬间的迷茫,这是她的丈夫……
云翳执意要送她去医院,说是这个时间不好打车,地铁又不能直达,换来换去出了地铁口还要走上一段,步莲华实在是懒,就没拒绝,抱着保温桶坐在副驾驶上。
果然有些堵车,云翳转过头来看看她,轻声道:“郁骥出事前,郁骁没找过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