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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园,辰时。
寒冬在不知不觉间降临,晨曦的朝阳变得格外含羞,已是辰时还未露出个脑袋。
屋外的天色泛着冷冷的银光,没亮个透彻,阴寒的天气冻的人整个身子僵冷,直叫人不愿离床。
屋内,则是昏暗如夜,叫人无比好眠。
慕叶尚未睡醒,在温暖的锦被中甚是好眠。
苏延数日不在梅园,虽是顾及慕叶有孕在身,昨夜尽数将那水乳之欢补了回来。
慕叶睡得正好,伸在锦被外的双手被人捉进被窝。
慕叶睡眼惺忪得睁开了凤目,望见身侧苏延仍在。
“何时了?今日不早朝了?”
慕叶的声音含糊在喉间,尽是含着睡意的迷糊。
苏延为慕叶掖好被角,将人揽在怀里,“今日休沐,再睡会。”
“嗯。”
慕叶无意识地点着脑袋,翻身又把双臂外锦被外一伸,继而睡了过去。
苏延无奈,“这般年纪,睡觉也不踏实,小手尽往外伸!”
这顿轻斥却是完全白费了,因为慕叶亦在他臂弯里沉沉睡去。
苏延轻声一叹,又捉了双手放回锦被中。
慕叶又睡了半个时辰,方是醒了。
见着苏延陪着她同睡,慕叶甚是惊讶,“苏延你是睡回笼觉还是又没去早朝啊?”
通透的琉璃色凤目清澈如水,完全不记得半个时辰前的对话。
苏延格外暖心得笑,“今日休沐。”
“是吗?”慕叶甚是不信,“是你给自己休沐的罢?”
苏延每月是有那么几日休沐,但是,苏延几乎从未在家待过,今日突然扯出休沐一说,慕叶着实不相信。
“阿璟甚知我,”苏延笑道,“往昔之休假我皆未用,皇上总也要还的嘛。”
“那可有得还了,”慕叶抿唇笑开,“不过,皇上说不准会来梅园寻你呢。”
慕叶本只是说笑,待两人起床洗漱更衣之后,苏炜跟着景云就进来。
苏炜笑得一脸诚挚,脆生生的喊人,“叶姐姐,延哥哥!你们起来啦!”
慕叶一句话都不想说。
苏炜毫不陌生,跟着景云一道为两人端碗递筷,没有一丝丝身为帝君的尊贵。
面对如此之苏炜,景云也习以为常了,当成没瞧见一般,自顾自端上早点,退至一旁,“公子,夫人,请用早饭。”
苏炜也退至一旁,模样很是乖巧,“延哥哥,叶姐姐,你们先用饭,用完我再说话。”
慕叶提了筷子,又放了下来。
苏炜抢在所有人开口前,关怀万分,“叶姐姐,可是早饭不合胃口?还是又害喜啦?”
“都不是,”慕叶侧首,凤目瞧着苏炜甚是肃然,“皇上在此立着,我哪敢用饭?”
“那……我坐下?还是蹲下?”
苏炜绷着小脸,模样格外的认真。
慕叶被闹得使不出脾气,自苏炜身上移目,拾起银筷,夹了个小笼包,不再言语。
苏延拾筷之前,给苏炜指了个方向,“请皇上移步书房稍后。”
“哦。”
苏炜很是不情愿,似没讨到糖吃的孝,三步一回头的去了书房。
其实,他还有话与叶姐姐说呢!
那几个小美人儿真不是他有心安排的呀!
早饭之后,苏延去了书房见苏炜,慕叶亦同去。
见着慕叶,苏炜急急解说了一番关于小美人儿的事宜,末了,苏炜满心满脸写着“无辜”二字,以无比神圣之口吻发誓,“叶姐姐,我绝对没有给延哥哥送过一个小美人儿!那都是以讹传讹传出来的,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他只不过是往启文殿送了几个小美人儿,送的只是偏殿!延哥哥住在主殿,压根见不着面!
慕叶淡淡应道,“嗯,我知道了。”
苏炜眨了眨眼,上回也是几个小美人儿,这叶姐姐的态度可与现在截然相反,这又是为何?
苏炜甚是不解,“就……就这般?没有啦?”
慕叶睨过苏炜一眼,“今日皇上来,就为谈小美人儿的事情?”
“不不不!”苏炜连忙摇头,“今日是来见延哥哥的,商议北漠一事。”
说罢,苏炜小心翼翼试探道,“叶姐姐当真不生气?”
慕叶笑着反问道,“皇上希望我生气么?”
“呵呵呵,我当然希望叶姐姐笑口常开,开开心心最好!”
苏炜笑得一脸傻气。
慕叶笑了笑,“皇上与太傅商议要事,我不便打搅,这便走了。”说罢,慕叶越过苏炜移步书架,取了一册书卷,便又退出书房。
慕叶握着书卷向卧房而去,却是未进卧房,而在院子里赏起了梅花。
苏延的梅园值得数众梅花,有几株早梅已然冒出花苞,白中透着浅浅粉色,粒粒如来自东海深海的珍珠一般,饱满而莹润。
在这寒风凌冽的隆冬中,梅花花苞闪烁着生命的光泽,为寂寥冬日点缀出别样生机。
慕叶望着梅花朱唇一抿,露出一个柔软的弧度。
丫头拿着狐裘出屋,望见慕叶俊美玉容同凤目一样,柔情闪烁,心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除了为那人,慕少还会为谁露出如此温柔呢?
“慕少怎在院中?外头天寒地冻地,快些进屋罢!”
丫头为慕叶加了件狐裘,笑得好不灿烂,双手亦是熟络挽上慕叶的胳膊,欲朝屋中而去。
“也算不得冷。”凤目仍是盯着那梅花花枝,慕叶笑得淡然,她修为不浅,加之忘川一事,早无惧寒冷。
丫头见慕叶目光仍在梅花上逗留,水灵大眼睛露出一丝不悦,却是劝道,“慕少不为自个儿,也为孩子想想嘛!这一株梅花有什么好瞧的?!屋里我都生好了火炉了,快些进屋暖和暖和罢!”
这些话,慕叶是没放在心上的,可手臂被丫头挽着,便被半拉半扯得进了卧房。
入了屋,慕叶任着丫头为她脱去狐裘,取走手上书册,往她手中塞了一暖手铜炉。
丫头见慕叶如此之心不在焉,不由问道,“慕少在想什么?”
“我在想……”慕叶的唇弯了一个十分好看的弧度,凤目中漾起几分柔光,陷入某段回忆,“在想苏州的那一院梅花,不知我给梅花们写的字儿可还在?”
丫头听得云里雾里的,苏州?写字儿?可慕少最喜的不是桂花么?桂花开时,慕少能在院中坐一下午,平日里衣服用的香薰,沐浴之时加的花瓣,都以桂花为主。
怎么又喜欢起梅花来了?
丫头不解,心底却是隐隐约约有了答案。
慕叶未曾多言,从那回忆中抽身而出,这方将丫头瞧的仔细。
丫头的脸颊蹭破了一块儿,额头有磕伤,衣领未遮住的颈上亦有青紫掐痕。
慕叶眉头微拧,凤目之中有一丝光芒黯淡下去,化成一声叹息。
那声叹息未从慕叶嘴中叹出,慕叶只是关怀问道,“丫头怎受伤了?跟太傅入宫叫人欺负了?”
“没有!”丫头低了脑袋,笑得颇是勉强,“没叫人欺负,我就是……昨夜,昨夜走夜路,不小心摔了。”
“哦,”慕叶了然应道,“那脖子怎么也……”
丫头抬手摸上脖子,双肩一缩,又拢了垂下的发丝往前,欲将颈中掐痕掩去,闪烁其词道,“去御花园玩的时候,给虫子咬了。那御花园树多花朵,虫子也多。”
“哦,”慕叶又应道,“回头我与阿炜说说,叫他费心给御花园除除虫。”
说罢,慕叶又问过丫头爹娘如何,在皇宫玩得可否开心。
其实,御花园乃是皇家花园,日日有人打理,刻刻有人侍弄,莫说有虫子,便是栽进去的泥土,都是精心挑选的!
丫头在撒谎,慕叶十分清楚,可她并不愿拆穿丫头。
她不是个心软之人,只是,丫头今日所为皆因她带她入洛阳,若是可能,慕叶想让丫头脱离迷途,再归正道!
丫头含糊得应着,目光亦是闪烁,慌乱的目光不知该放何处,陡然间瞧见了慕叶的颈。
丫头一直记得,慕叶的颈宛若白玉雕成,优美而白皙。
今日却……亦是青紫痕迹。
又与她颈上之掐痕不同。
丫头盯着慕叶的颈,不由好奇问道,“慕少……你的颈中怎也有伤?”
“是吗?”慕叶倒是好奇了,凤目掠过丫头,语中不无深意道,“我昨日倒也是去御花园了,难道也碰上虫子了?”
丫头被说得心虚,托说去取铜镜,匆匆躲开了慕叶。
待丫头取过铜镜,慕叶对镜一瞧。
颈中可不是青紫一片么?!
凤目之眸光暗了暗,慕叶回想起昨夜苏延的放纵。
除此之外,别无解释!
慕叶放了铜镜,将衣领拉高,勉强遮住玉颈之上的青紫。
慕叶格外镇定,叹息道,“昨夜归来,与太傅……家事家事!”
“啊?”丫头眨了眨眼睛,眼中全然是不可置信。
公子看来甚是温雅,便是那个惺帝会翻脸动手,她也是不愿相信公子会动手啊?
震惊之余,丫头未曾注意到慕叶的得逞之笑。
丫头只感觉双手一热,是慕叶将铜炉给她暖手。
慕叶拾了书册,笑得如寒冬午后的阳光,十分温暖,“我看会书,你自个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