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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炜算是明白了何为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
小脸上露出几分委屈,几分不快,苏炜压着嗓子低声嘟囔了一句,“一丘之貉!”
凤目横过苏炜,通透的琉璃凤目中闪烁着戏谑,慕叶甚是无奈叹息道,“想我大周乃是礼仪之邦,先人不乏礼贤下士三顾茅庐之辈,皇上倒好,听了一言玩笑话便扣了顶无耻同谋的罪名!也罢也罢,我一妇道人家,费心朝事作何?”
苏炜神情一僵,双眼露出一丝苦味,他这皇帝当的,必然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憋屈了!
即便如此,苏炜仍是摆出十二分诚挚,满心满眼皆换上对慕叶之无比尊崇,“叶姐姐误会了!叶姐姐是好人,阿炜哪敢说叶姐姐半句不是!”
苏炜之长相其实最为普通不过,一张圆润的小脸,五官算不得英武,更是说不上英俊,可平凡之五官却含着一股旁人皆没有的认真,尤其是那双大眼睛,里头之诚挚叫人无法不动容。
可慕叶是慕叶,若换在两年前,她必然会顺着苏炜心意,可如今她早将苏炜这些伎俩看透,抿唇微微一笑道,“我一介商人,还是不自讨没趣了。”
“叶姐姐别嘛!”苏炜半跪在慕叶面前,小脸上除了诚挚更露出几分敬佩,大眼睛更是冒着晶晶亮的光泽,全神贯注盯着慕叶,“叶姐姐怎会只是一介商人呢?当年慕家起死回生全靠得是叶姐姐!这商场如战场,叶姐姐那些经验门道,若能传授阿炜一二,阿炜便足能应付那耶律明了,这岂会是自讨没趣呢?全然是为大周福祉啊!”
慕叶心想,不愧是跟苏延久了,这苏炜的嘴也快能将死人说活了。
慕叶便笑了笑,凤目轻轻一眨,“方才……我好似听得什么狼狈为奸之言。”
“哪里!叶姐姐全是误会了!阿炜嘴笨不是,本是想夸叶姐姐与延哥哥一样皆是聪明人,谁知用错了词,叫叶姐姐不开心了!”
慕叶微微点了点头,露出一丝浅笑,“皇上这话……差强人意罢。”
苏炜一喜,连忙凑前问道,“那叶姐姐可有什么主意?”
然而因为凑得太近,引得苏延之不满。
苏延手捏一本奏折,伸手将奏折一角抵在苏炜心口,黑眸泛着不容置喙的冷淡笑意,“没有。”
苏炜被奏折戳着,不得已退后去,小脸又顷刻恢复到原先之忧愁,“延哥哥,我当真是没主意嘛!况且……”苏炜以极其不满之眼神偷瞧过苏延,“况且延哥哥只说主意叫我自己拿,又没说不可向旁人讨教。”
慕叶坏笑,“皇上大可与群臣商议嘛!”
苏炜无不委屈瞥向慕叶,“兹事体大,本也不是我独断之事,无须叶姐姐提醒,此事必是要拿到太和殿好好谈上一谈的,可是,谈论之前,我身为大周皇帝,心里便该有个分寸,如此才好拿捏尺度,商议出个结果,若我心里连个底儿都没有,岂不是给延哥哥丢人么?!”
苏炜姿势明白人,他知道群臣虽有忠心,可断然是比不得苏延与慕叶这般亲近,无论何时何事,他大可向此二人敞开心扉,吐露自己心里之茫然困惑,因为在二人面前,他会寻得所需之帮助。
群臣则不然,便是数朝为相的颜勋亦不能。
他必要时时刻刻注意君臣之别,在百官心中立起属于帝君的威严,方可巩固大周社稷,永葆太平。
苏延听得此话,薄唇微微一抿,墨玉黑眸以余光淡淡略过苏炜,眸光中含着几分赞许。
苏炜正愁苦,未曾注意得这番赞许。
慕叶瞧见了,却也未多言,凤目只淡然掠过继续看分拣奏折的苏延,眸光便转向了苏炜,“那你与我说说,你心里怎么个没底了?”
苏炜一听,小脸又燃起欣喜,“我想赢得两国和平安好,可是我不知该如何做,方能不损一兵一城让耶律明签下和书。”
慕叶一听,这不就是谈判策略么?不由笑道,“这和书如何签下的,我不曾经历过,不过我倒是签过不少生意,皇上要不要听听?”
“要要要!”苏炜连连点头,“就等叶姐姐传授呢!”
慕叶便说了,“此事说要好听些是双方商议,说难听些便是一场较量,高手过招输赢往往在一招之间。”
苏炜一脸受教,“这个我懂,书上都说了,谁先动手谁先输!”
“话可不可说绝,输得那个必然是沉不住气、先亮了自己的底牌,而往往这样的人会先出手,所以才有你方才说的谁先动手谁便输了。”慕叶沉吟道,“如皇上方才所言,欲不费一兵一城而签下两国和书,那么,和书一事必不能由皇上提出,不能由我大周任何一位大臣提出,只能等北漠提出此事,一旦他提出,便是他沉不住气之时,届时,皇上再耐着性子问出北漠之所求,我大周又不乏雄辩之人,不管他所求为何,各位大臣必能达成皇上所愿!”
苏炜听得似懂非懂,小脸与眼睛全然迷茫,“叶姐姐,再给阿炜说说仔细呗。”
慕叶冷了一眼苏炜,一脸之“孺子不可教”,没好气道,“他不提起和书一事,你便不提,不但不提,你陪着他赏玩洛阳,逛御花园,去猎场狩猎,每日设宴请他,请美人作伴,夜夜笙箫,日日歌舞!可会?!”
苏炜点了点头,心里一揪,甚为心疼道,“可是……这要花好些银两呢!国库本就不充盈,前两年洪灾今年又大旱,还有战事……没钱嘛!”
苏炜边说,眼神一边不时往慕叶身上瞟,所打之主意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苏延翻着奏折,还不忘揶揄慕叶,“揽出祸事了罢?早便让你不要管了。”
慕叶倒不是后悔,也不是心疼那些银两,只是觉着这苏炜怎竟能小气成这般?!
慕叶微微一叹,拍着苏炜的肩甚是豪爽,“说罢,要多少银两,回头我取了送太和殿去。”
苏炜大喜,笑得眼睛只眯了条缝,“叶姐姐,多多益善!阿炜最缺银两啦!”
慕叶冷了一眼苏炜,“走走走!见着你心烦!”
苏炜连忙告辞,“那阿炜回太和殿等叶姐姐好消息了!”
苏炜连走带跑地从软垫上起身,离席之前,又被苏延唤了回来,“皇上等候之时必然无趣,看些折子打发时辰罢。”
笑意退下,苏炜苦着小脸无可奈何得弯腰捧起一摞奏折,托着长长的调极不情愿道,“是,阿炜听延哥哥的。”
苏炜走后,慕叶坐在苏延身侧,单手托腮,凤目直直望着苏延。
慕叶未曾笑,也不曾开口,就这般望着苏延,最终,苏延放下苏炜未曾抱走的奏折,侧身望了回去。
“高手过招那套骗阿炜的话,便不必放在你我身上了罢。”
苏延回望着慕叶,黑瞳如玉,含着一脉温和,以及慕叶再熟悉不过的果断。
慕叶笑了笑,她深知苏延从不拖泥带水,素来是当断即断,在他运筹帷幄之下,万事之结局皆会呈现出明朗的利处。
只是今日,她非要拦上一拦。
“今日我想明白了一件事,”通透的琉璃色凤目毫无畏惧,慕叶甚至带着丝丝笑意,望着那双照亮人心的黑眸,“你带丫头入宫是为试探丫头,探出丫头为耶律明办事之后,你未有任何动作,甚至仍留她在我左右,并非是你心善,而是你怀疑除丫头之外,耶律明另有安排,你想通过丫头,再探耶律明。”
此事,她是与丫头说话时忽然想到的。
今早在屋中闲话之时,丫头言语间如往昔无异,她一听便知丫头不曾经苏延之“提点”。
可苏延是什么人?岂会在事后如此放任惹祸之丫头?
苏延笑了笑,落在慕叶面上的眸光颇是赞许,一口应道,“是,知我者果然只有阿璟也。”
“你不该这般开心,”慕叶笑得不怀好意,“太傅之打算既被我识破,那我岂会放任你如此利用丫头?不妨告诉太傅,丫头已被我遣去了西园,太傅的算盘,怕是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琉璃色的凤目有晶亮光芒闪烁,慕叶有些得意,也有些庆幸。
不管如何,是她将丫头带入洛阳,若非如此,丫头此时此刻该与爹娘在千里之外,欢快而知足。
苏延并无意外,甚是眉头微微挑了挑,“阿璟,你可曾想过,若她心意如此,便是人不在梅园,也丝毫不影响她欲为之事。”
凤目中眸光一暗,通透的琉璃色眸子蒙上一层阴暗,慕叶敛笑,沉声道,“苏延,为何非要将她扯入这个漩涡?”
“非我要将她带入,”苏延笑得格外平淡,甚至有几分冷漠,“我虽不曾劝阻她,可也从未怂恿她,她之所为皆是她之选择,阿璟,她不是你,我不会为她费心。”
慕叶理解苏延所言,却也是无奈,苏延便是这般人,看似温雅实则如看客,对旁人冷眼观之。
慕叶不再言语,只低低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