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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阴暗诡异的牢房里,压在人头顶上的空气有些沉重,浑浊的空气渗着一股难以消散的血腥,让人压抑,也让人恐惧。
将自己的嘴巴捂得实实的,眼睛睁得要溢出些眼泪来,且不说在以往在祥和世界度过十余年从未直面血腥之景,就算是数月来在规矩甚是严密的地方也从未见识过如此惨厉的场面,眼前这一幕,若沫除了惊惧之外并无他感。
左右才不过一刻的时间,胡妍言就……死了。
眼角再稍稍看去那脚边蜿蜒妖冶的血液,想到胡妍言被砍去双手那血淋淋惨烈的模样,心底不觉间更加恶心感愈加涌上,胃里使劲抽搐着,然而始终都只是干呕着,难受又苦苦吐不出任何东西来。
“如今知道怕了?”霍策天这嘴上冷嘲热讽不消停。侧眼看着蹲在地上的若沫,眼眸寒光隐隐,不尽无情冷漠。
若沫想说话,却怎么也开不了口,蹲在地上不敢轻易挪动,也不敢抬眼看,因为胡妍言面目可怖的眼,似乎就近在旁边看着她,怨恨而凄惨。
这感觉是恐怖无法言说的,现在她就在死人旁边,而且还是一个方才还在跟自己说话的人。
血腥味儿涌进鼻端,恶心感再次涌上……
霍策天只是在一旁冷冷看着,不发一词,就这么看着干呕不止的若沫,眸底漆黑成百丈寒潭,他就是要她明白,忤逆他的下场是如何的惨厉。
可是,看着看着,他就发现了哪里不对劲。再看去若沫脚边时,发现是多了青黄的苦水。霍策天冷哼,哼,当真是那么惊恐难当么?明明方才还是一副不知死活的模样,现在看见了一点血,居然生生呕出了胆汁。
霍策天面上嗤然,不以为意之时,若沫却仍然在干呕不止,而且愈发厉害。再看地上那娇小的身影,霍策天浓眉一拧,心中稍稍有些动摇,这女人当真是见不得这血腥场面?
“沈若沫,起来!”霍策天大步走到她身后,眸子依旧冷冷看着蹲在地上的她。
……
“本王叫你起……”霍策天嘴边的话戛然而止,眼中骤然瞳孔一缩,映入眼中的是她苍白如纸的小脸,嘴角边上居然染上了一抹清浅的血丝。
这女人,竟然活活呕出血丝来!
若沫难受得很,根本没理会如今一身的狼狈,只觉得口中苦涩不堪,眼中酸涩,就连头都觉得有些重,整个人都晕呼呼的。
嘴角末梢有一丝血丝,没留意到,只是这会子自己似乎是有些精神恍惚了,恍惚?想到此,若沫自己在心里倒是冷笑一番了,也不是什么金枝玉叶了,怎么身子如此娇贵……
意志再如何坚韧都无用,身子根本不听使唤。闭眼,直直就要往地上倒去,好在霍策天眼疾手快,伸手就接住了她。厚实的手掌揽着那瘦削的肩膀,手心感觉到那纤薄的身子,那一瞬间,霍策天心中竟有种不说来的心疼,身子那么弱。
人比黄花瘦,她恰似如此。
其实,当下是该让他说什么好?说来,平日里这女人在他跟前是要强得很,那脾气就倔得跟头蛮牛不差分毫,三番两次惹怒他不说,完了面上还是一副十分正气凛然的模样。如今他才让她见识了一下犯了他所忌之人的下场,她就立即 绷不住了,面容惊惧还是怕得这样彻底。
想到此处,霍策天心中便不禁要嘲笑起,既然那么怕,那往日那顶撞他的勇气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此刻,霍策天眸中冷淡不经波澜,只是盯着面色苍白的小脸好一会儿,过后才霍然将她抱起,径直向牢外走出去。只是 临门槛只一步之遥时,背对着身后的人,冷冷道。
“往后,要处理干净。”
说完,便迈开步子往外面走了出去,高大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
相华园,房中灯光依旧是明亮,只是少了白天里头围在她身边嘘寒问暖的那些人,如今偌大的房里也显得有几分冷清了。
玲妃背靠在床沿边儿上,身边的桃色窗幔垂在身侧,与之相对,显得那面容十分苍白,且额前细细的汗珠冒出,模样十分苦痛不堪的。可见如今她中了毒,那毒一时间没能清理干净残留在体内,时而复发引疾,也是十分痛苦的。
“真是罪过,怎么服了太医的药也不见起色?”小芦皱着眉头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晚熬好的药汤,勺起一匙在嘴 边轻轻吹了吹气,送到玲妃嘴边,“次=这毒怕是不浅,如今主子可得多进汤药才好。”
玲妃抬眼看去小芦,张嘴喝下了小芦送到嘴边的药,咽下喉咙,随后干裂的嘴角轻轻冷笑出一声,“是了,这毒确实是不浅。”是心机太阴毒。
她是怎么没想到,自己还差点着了郑馨华的道_,郑馨华那女人心计确实是重的很,给她的那一瓶东西,怕是稍稍用过一点量,她就保不住命了。
世上最毒妇人心,郑馨华这如意算盘算得确实是绝妙。借着她中毒的由头,除去了沈若沫和胡妍言,倘若她自己再用药不知轻重,赔了性命,就再算上她。如此一举得胜,最后是她一人得了大便宜,其余人全死于谁之手而不得知。
一计暗生一计,防不胜防!
咽下一口苦药,嘴边溢出一丝黑褐的药汁儿,一明一暗,此时更是闲得那脸色苍白了。玲妃不再开口说话,只是安安分分喝下那一碗药,小芦收拾完东西退下后,这冷清的房中又只剩下玲妃独自一人。
夜冰冷无声,就如同玲妃那面无表情的脸,半刻,再转而再放眼望去那冷寂阴暗的门外,双眸变得十分阴狠,王府里的女人,一个都不能剩。
同是肃静冷清的夜,王府的另一边似乎也不得安宁。
清竹苑的前院依旧是冷清无声的,被如墨的夜色笼罩着,安静如常。
床榻前,迎着幽暗微弱的烛光,依稀能看清楚正在把手诊脉的太医那面上凝重的肃色,两道老眉拧得紧紧的,虽然已经 反复诊断了三四遍,但此时面上饶是有不敢懈怠的肃真,凝着神色,决心再把一回。
旁边站着的花秀看得有些着急,这都诊得那么久了,怎么还没整出个结果来?而在一旁的霍策天始终只是冷静看着,面色阴郁,不发一词。
这回似乎是真的确定了,心中万分肯定之后太医才终于舒出一口气,收拾好东西,接着俯身就是一跪,声音嘹亮而显得雀跃,“恭喜王爷!”
原本只是淡然旁观,可眼下太医突然道出一句恭喜,倒让霍策天在意了,直直看着地上的太医,拧着眉头,面容沉冷如常,随后才清着嗓子问,“喜从何来?”
“恭喜王爷,王妃已怀有身孕,已近两个月。”
医者道是寻常事,眼下太医依然是低着头回话。
殊不知,这一句在旁边两位听来无疑就如翻涛之海浪,一瞬将周遭的人浇得浑身索然而不知之所以,恰似一记厉雷劈下,除了惊然还是惊然。就连镇静沉冷如霍策天,现在看去面上都有一丝不知所措的茫然。而一旁焦虑的花秀现在更是震惊万分,王妃……怀孕了?
这会儿没人开口说话,这太医权当是这屋子的人喜兴过头忘了言辞,心中也释然了。虽说今儿在王府碰上的事儿是多了一些,但眼下这总归是喜事一桩,如今他也算得是办了件正经的好差事,再对着策王倒也不必太过惶恐不安了。
“回禀王爷,策王妃本来体质虚弱,这脉象也比寻常人弱一些,自然这往后王妃的身体切莫再要劳累过度或是受惊难安。另外王妃这饮食似乎是清淡了些,导致现在底子是更虚了,为好好养着腹中胎儿,日后还得多加留意才是……” 据自己的诊断,太医这厢仍在叨叨不停歇。
然而,此时霍策天却是一句听不进耳里。眼直直看着床榻上安睡的若沫,喉咙像是卡着什么难咽的东西,那感觉是十分磨人。半晌,面上才稍稍恢复平时模样,他才豁然腾出一手,清厉的语气依旧是不冷不热。
“退下。”
太医这也摸不准策王的心思,看去那冷峻如刻的面容并无过多可供人揣测的情绪,这说是欣喜不是,说是不悦也不是,面上总是猜不透的神色。罢了,他这一介庸辈还是甭再猜了,留着性命在策王府办完差事也是值得庆幸的,眼下他 还是早些收拾干净打道回府了才是正途。
随后,太医便就退下了。
“王爷……”花秀稍稍看去床榻边的霍策天,面目神色凝重而不发一词,她这会儿在旁边倒是该干什么都不知道了。
目光依旧是看着安然入睡的若沫,犹似无感,却犹似温和。良久,他才轻淡地扬起一只手。
“你也退下。”
看去床榻上脸色苍白的若沫,花秀面上略略犹豫,可最终还是无奈退下了。
“是,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