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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长长的走廊上,雕栏上映着底下窜窜流动的园林小溪晃着夕阳染红的余晖,一闪一闪跳跃在楠木凭栏上,如此灵动而又静谧,就连那一汪清水无声地流逝去都似乎是带着万分柔情似的,愀然柔成一片。
斜阳外,流水绕庭院,无限静,无限好。
若沫是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像现在这般与霍策天相安无事地共赏这橙红瑰丽的夕阳美景。青衫染上淡淡的夕阳红,一是螓首蛾眉,一是华茂春松,远远望去,俨然一双执手璧人。
稍稍看去眉目如刻的他,神情是如此的专注像是沉浸往昔流年里,一往不归,收回视线若沫心里暗暗生了小心思,想不到霍策天这样阴沉寡言之人,原也有这般鲜为人知的闲情雅致。其实说到底,是她并不了解霍策天这人,从来只觉得 他是冷情偏执之人,如今来看并不全然啊。
微微垂下眸眼,盯着自己脚下的精致玲珑的绣花鞋。
“日后,这样的景色会常有。”这话说得很慢,人一听似乎会生出一种要厮守到天荒地老的错觉,此时霍策天眸底蕴着残阳的光辉,腾出双手来揽住她纤弱的腰肢,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呢喃不胜柔情。
一瞬,似乎整个世界都安静无声了。雕栏下的溪水闪烁着淡淡的余晖,就这样散散地姣好的面容上。若沫想,大概心动,是在这一刻。
“嗯。”
像是允诺,清淡的声音漾在一片瑰丽的景色中,轻轻地消散了。
霍策天嘴角浮上一丝浅浅的笑,像是一朵闪烁的水花,让人移不开眼。他轻轻将她扳过来,捧起她那小巧的脸儿,轻轻浅浅地吻起来,一如同他目光一样的柔和,他吻得很柔,清清点点却很绵长。
雕栏下泛着星点的浮光,水面上漾出缠绵的两道倩影,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
“沈若沫,你要听话。”
“嗯。”
“晓得保护自己。”
“嗯。”
“记得,无论何时本王都会保住你。”突然,语气有些沉。
若沫仰头,看见他清俊的面庞此刻萦绕上了点点凝重,觉得不寻常,可这点轻微的猜忌从何而来呢?不得而知,所以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问,看着他,始终是浅浅笑着,算是回答了。
四目相对,一片温情。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事不过短短的几天,却让万事变了模样,几近是面目全非,美丽的许诺碎了一地,那时谁都措手不及。
*
夜晚的林间是死寂而荒凉的,凋落了树叶叠在干裂的黄土泥路上,人走在上面发出吱吱的响声,适时一阵凉凉的山风吹来,快速地掠过干枯的树梢,上头摇摇欲坠的败叶簌簌落下,十分冷清。
“这么着急,就不怕被人盯了去?”在不远处的一株树干的背后,隐隐走出来一道人影来,一片黑幕中,似乎看不清这人的脸,只是粗略放眼看去,隐约能感觉到这人一身阴森的戾气。
眼前女子一身干练的黑衣素裹,艳丽的面容凝着几分肃色,那巴掌大的脸上甚至带着点大病初愈的苍白,一眼看去,总是给人一种娇柔女子的错觉,只当仔细看到她眼眸中聚着锐利的寒光时,你就会发现,她一副神情恰似凛冽无情的杀手。
“哼,少跟我废话。”女子冷冷撇去男子一眼,目光极其的阴狠,“连沈若沫这样弱不禁风的女人都杀不了,如今你都配不上在这里跟我说话!”一句话说得就是那么不留情面。
此时女子冷漠鄙夷的语气倒是没让男子恼怒,反而是唇齿间裂开一丝笑,盯着女子看,“呵,总归是同门一场,这话说得是一点都不留情啊。”
眼角冷冷斜看去,女子面上依旧是冷漠,鼻子里哼出一声,但此时眼底却已经敛上了寒光。
看得女子一脸的冷漠,对此事失算后的严重性男子也能领略些许,况且自己也不是深更半夜要来叙旧的,如今见着面了,上回皇室晚宴上自己的失策的原因,道明一下也是应该的。
“上回皇室晚宴上,一举取下策王妃性命原本是十拿九稳的事,只不过后来……”
“够了!”没让男子说完,女子便冷冷地打断了,“自古败者嘴上多情由。事已至此,我不想听任何事败的理由。况且,毒青,你应该很清楚,据门堂规矩,事有不成者,一律当死。”女子冷冷看去男子,面上并无丝毫的情绪,特别是将死字咬得特别重,对上那冰冷的眼神, 当真是有取人性命的冷肃决绝。
瞥见女子眼中的杀意,毒青显然一愣,这个眼神他不会陌生的,往昔所有犯下错的人,都是先毙命于这冷肃的眼色,只当女子露出这样的神色时,已经是动了杀意。
毒青心里有些不安的忐忑,随后是想起了什么,再而松缓下脸上的紧绷,再而脸上是换上清淡阴冷的笑,所谓今时不同往日,一个武功不齐的废人是断然动不得他分毫了,现在他肯站在这里听她几句话,算是念了往昔情分了。
“如今身在外,一些死规矩是不必记着了。”毒青将话说得慢悠悠地,只是语气是不尽的轻蔑,“何况是人道已死的人,更不必记。”这句话暗示得是很明显,言下之意,他是视她为已死之人。
女子冷冷勾起唇角,稍稍泛白的面容隐在一片浓稠的夜幕里,像极了藏着锋芒的尖刀。突然,眼中神色一凝,手上一个用力,飞快地掷出一枚锋利的银针,直直向毒青飞去。
看见夜色中隐隐闪着银光之物,毒青一惊,继而飞快转身十分惊险避开,而那一枚细长的银针牢牢扎进一旁的树墩的侧面,针入木桩,足有一寸深,可见此人功力了得。
“你……”毒青吃惊地看去女子,难以置信地问出口,“你…你的伤好了?”此时面上是震惊,而仔细看其实更多的是悚然。
看去一脸惊慌的毒青,女子冷冷一笑,“呵,毒青,你当我这数个月来的疗养是闹着玩的么?若不是前一段时间我手上伤口未愈尚且动不得,哪还轮得到你这废物动手!门堂之人,徒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该当死。”说完,女子立即 凛着脸色,从袖子里取出一排似游丝一般的长针,手上用力,将一排长针飞投掷而去。
也许是女子说话到动手这一连贯的动作太快了,太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毒青纵然凭着敏锐的眼力速速避过,但无奈速度始终是比不上那用足了功力掷出的长针快,最终还是被一排长针中的一枚刺中,刺入血肉,一阵尖锐的疼痛。
毒青应声而倒,身体直直扑向满地败叶的地面上,枯黄败叶压下发出清亮的响声。霎时,身体里一阵寒凉,冷透全身。
是毒!
“你……”毒青口中生生吐出一口血,瞪大了双布满血丝的眼,眼中满满的震惊。
“毒青,记着,这便是规矩。”杀人无数的门帮代代传下来的规矩如此,凭谁都动不得,何况此前她还是一门之主,成事不足者必得以死谢罪,谁都不例外。
女子稍稍抬眼看去倒在地上的毒青,除了冷淡,面上并无丝毫多余的感情,似乎这一条命在她眼里是不值得一提的。对着肃冷的夜色,到最后她还是低下头来,俯下身子轻声在毒青耳边说了什么,嘴角扬起一抹极狠的笑容来,而听进耳 里的毒青那双瞪得血红的眼即将要张裂,一道辛辣的闷气堵在胸口,又生生吐出一口温热的鲜血来。
“你这个蛇蝎女人……”目光狠毒地瞪着女子,只恨不得马上撕碎了女人。只是毒青重重咳下几口血,唇色迅速发黑,便再无后话。
冷冽的夜风吹过,渗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飘进肃杀冷寂的空林里,给这诡异的夜色添了一分阴冷。
蛇蝎之心?女子慢慢地将自己的双手摊开,微弱的光线看不大真切手心的线条,只知道那纤细如丝带的手,方才是毫不留情地取了人性命。
心中不由冷笑,是了,这才是原本的她。
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夜色渐深,策王府高墙忽而掠过一道身影,趁着如墨的夜色,一身黑衣淹没在王府墙角的一隅黑暗中。只是那样一闪 而过的飞影似乎是引起了此时恰巧途经的冷风主意,方才飞影一瞥,似是有人翻墙而入。
“谁!”
冷风拧着浓眉,沉着步子靠近,只当再往前走一步时,却瞧见了躲在高墙阴暗处走出来了一只花猫,那猫眼在夜里是绿幽幽的颜色乍一看有些阴森,但此时看见人是受了惊,撕扯着嗓子哀哀叫了一声便飞快地向墙外面一纵而下。
看是外头的夜猫闯进来了,冷风脸上才稍稍轻松了,再看了看阴暗处一眼,并无异动,便转身离去了。
高墙那端阴暗的角落处,一双阴翳的双眼,藏着些冷光,直直地看去转身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