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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风夕的脾气,众女皆有耳闻,见势不妙,纷纷起身告辞。
混乱中,楚风月含笑看纳兰祈一眼,那眼神分明是独予她一人的宽慰,双目相接,纳兰祈只是风轻云淡,一瞬低下头,眼睑下垂,似是看向别处,但眼角有余光闪烁,那一刹流露出的痛惜和焦灼之色,分毫逃不过聂言昕的眼睛。
转眼间,房中只剩下谷若衾、高月落、纳兰祈、聂言昕、楚风月五人。
纳兰祈怔怔站着不动,高月落泫然欲泣,不顾楚风月的劝慰,硬拖着谷若衾出去唤医官,两人方手忙脚乱地掀开帘子,便与迈步跨进来的楚风彦撞了个满怀,楚风夕随后进入,一把扶着险些摔倒的高月落,问谷若衾:“怎么了?慌慌张张的?也不怕在二哥、三哥面前失礼?客人都哪去了?”
谷若衾自知理亏,无言以对,怯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楚风月,楚风月开口不得,便以眼神示意高月落不可道出实情。
高月落虽不乐意,却也悻悻住口,纳兰祈自知帮不上忙,索性跟着高月落闭口不言,聂言昕越众而出,适时开口道:“三弟头痛症犯了,你们都出去,我来为他施针!”
楚风月蹙眉与聂言昕对视一眼,眼底有极细微的赞许之色。
谷若衾暗自松了一口气,顺水推舟道:“刚才风月哥哥头痛的厉害,那些客人都走了,我和三嫂忙着去找医官,这才有些慌张!”
不知为何,楚风夕的心情似乎比先前好了许多,闻言也不细究,只道:“那我们赶紧出去吧!”
一场剑拔弩张的滚滚硝烟就这样被聂言昕轻而易举地驱散,心中有沉沉的感激和敬佩之意溢出,出门之前,纳兰祈禁不住多看了聂言昕一眼,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聂言昕和楚风月之间,似乎并不那么简单!
难道他们,根本是余情未了?
可是,如此浅显的道理,身为聂言昕枕边人的楚风彦竟好似浑然不觉,照常和楚风夕说说笑笑地往外走,究竟是她太过杯弓蛇影,还是楚风彦心中别有打算?
一行人去了偏殿等候,昭华楼内只余楚风月和聂言昕两人。
熏炉里的红碳噼啪作响,温暖的气息充斥整个房间,楚风月闭目伏在榻上,哑着嗓子道:“昕昕,你想痛死我么?”
“你不是跟人家说你没事么?现在知道痛了?现在知道急了?”聂言昕自随身携带的荷包中取出银针,找准穴位,不紧不慢的刺下去,“风月,你什么时候才能停止这种类似自残的行为?那茶,你分明可以不喝的!打翻茶水也好,揭露谷若衾也罢,你一定要伤害自己才开心么?”
楚风月笑了笑,“你不是会读心术么?你看看我打算什么时候停止?”
他一双清水般的眸子欲语还羞地望过来,看得聂言昕一怔,片刻道:“你不过是想敲山震虎,断了谷若衾刁难顾兰祈的心思;你不过是想顾兰祈对你感恩戴德、旧情难忘,如我一样做出人在曹营心在汉之事;你不过是想楚风夕耽于美色,失信于群臣;你不过是。。。”
楚风月接着聂言昕的话说下去:“不过是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听出聂言昕言语之中的非难之意,他冷清的眸子骤然变得有些阴沉。屋内青烟袅袅,屋外白雪渺渺,聂严昕在他毫无温度的注视中心如鹿跳,低下头再不敢与他相视,只听他接着道:“起事在即,由不得耽搁,我必须便宜行事,你只须告诉我,我有没有成功?”他握一握聂言昕的手, “昕昕,我答应你的事,绝不会食言,将来,我若为王,你必为后!”
抬头见楚风月唇角紧抿,目光坚毅,确是说实话之象。
我若为王,你必为后。。。
只为他这一句承诺,她忍辱负重,在后宫的风刀霜剑中委身事主,已近十年。
她自幼天赋异禀,善读心之术,对别人任何一点细微变化都十分敏感。谎言、冷漠、虚情假意,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就会将他们出卖。仗着这个不为人知的技艺,她心高气傲,目空一切,断然拒绝了所有上门提亲的王公贵族。
直至十四岁那年年宴,胤王赐婚。
君君臣臣,她虽高傲,却也不敢拒绝大王的旨意。于是,她第一次抬眼,认认真真地去打量一个异性。
楚风月,的确如传说一样,美得如同妖颜祸水!不过,她不爱!
他,应也一样!
他那时的眼神,她一辈子也忘不了,漠然中有微光闪烁,那是不屑的心情。可如果仅仅是不屑,也许便不会有之后的纠结。
她见他越众而出,躬身对大王道:“父王,儿臣要为母妃守丧,不愿娶亲!”
守丧?显而易见的推托之词,沈妃在他不到十岁时已经死去,守丧要守这么多年么?
而楚烬竟然当着群臣的面默许!
她禁不住又去看他的眼神,漠然不见,仅余微光,那是计谋得逞的得意之色!
这时,除了被拒绝的愤怒,她心里竟还一点点失落,他聪明,懂得利用楚烬对沈妃的追思之情,否则天子一诺,焉有收回之理?
自此以后,她开始留意他,想法设法打听他的消息,揣摩他的心思。甚至为了接近他,厚着脸皮,装作很有诚意地去向他请教歧黄之术。
初时只是好奇,但越靠近,越是不可抑制地爱上他!
说到底,她的读心术不过是从人脸上的细微变化来探视他们的内心,而他似乎根本不用看,就知道她想说什么,想做什么。
他的才情和心思,让她无法自拔,沉沦着,陶醉着,不愿意睁开眼睛。
会读心术的人,的确不容易爱上别人,但那并不代表永远不会爱。
明知不能爱,却偏偏爱上,而且这种爱,只能如同蝼蚁般小心翼翼地放在心里,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梦回枕湿,不知从何时起,她也学会了深宫怨妇的淡淡轻愁和哀怨。
这样过了二年,她已十六岁,婚事再也拖不得,一家人忧心忡忡。
那一天,春色正好,燕语莺啼,桃李开得灿烂,他乘一辆华丽精致的金根车偷偷将她接到竹林中。
在那里,他第一次要了她,第一次唤她昕昕。
他说:“昕昕,聂家手握重兵,一家独大,父王上回为我们赐婚并不是真心!他只是想试探我有无勾结外戚谋反的心思!所以我虽然很喜欢你,也还是要忍痛拒绝!”
不知是他伪装的太好,还是她技艺不精,抑或是她被自己拼命压抑在心底的可怕情愫所蒙蔽,那一刻,她竟忘了曾几何时她也在这双漂亮的眼睛中看到了不屑和抗拒,只觉得他没有任何作假的嫌疑,欢天喜地地卸下一切防备,听他娓娓诉说相思。
听完,一向淡定的她心中骤然燃起一股不顾一切的冲动,说:“风月,咱们私奔吧!”
素素绿意中,他突然伸手抱住她,语声说不出的脆弱:“昕昕,我不想偷偷摸摸地和你在一起,父王一直猜忌我,打压我,我根本没有能力保护你,所以我只好一直隐忍对你的感情!”
他的无助和软弱如同两个巨大的手掌,刹那间揉碎了她所有的理智,彼时尚年少轻狂的她想也没想,脱口便道:“风月,你做大王吧!你做了大王,就不用整日担惊受怕了!在我心里,你比楚风奕,楚风彦,楚风夕要好上千百倍!”她在他越来越紧的怀抱中渐而热血沸腾,“前几日我听父亲说大王身边缺一个司言女官!我回去想办法谋得这个职位,然后用我的读心术帮你揣摩大王以及群臣的心思,让你可以提前防备!”
他抬手遮了她的眼,一吻在额头,一吻在心头。
他说:“昕昕,我若为王,你必为后!”
我若为王,你必为后。。。
无论是彼时,还是此刻,这句话都像是拂去尘埃的烙印,捂得心头隐隐发烫。
浅浅的欢喜一涌上来,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微风簌簌,青涩的竹叶落了一程又一程,他抱她上马车,没有凤冠霞帔,没有红烛暖帐,她却觉得她是最幸福的新娘。
她依言进宫,成了司言女官,成了在宫内朝中帮他审度人心的强刃,成了在争储之战中帮他招兵买马的利剑。
她告诉他结果之后,他会派人去核实,每次核实完都会对她的读心术赞不绝口。
她在他的赞许和温柔中醉了心,直至半年以后,楚烬再一次为她赐婚,这一次是楚风彦。
“情”之一字,一旦触及沾染,就像是下了蛊中了毒,昏昏沉沉,根本无暇为自己的前途命运精打细算。
婚事来势汹汹,他竟莫名失踪,纵是恼怒怨恨又如何,纵是知道真相又如何,身系聂氏荣辱,由不得她抗命。
意外的是,当楚风彦知道她不是第一次时,竟没有任何怨怪的话。那时,在这个她一向十分轻鄙的粗笨男人眼中,她只看到犀利和执着。
他没有说谎,他从不对她说谎,他胸无大志,他头脑简单,可是他是真的爱她。他们之间,说谎的,只有她一人而已。
当她决定放下过往,和楚风彦共度余生之时,他带着满身的伤回来了,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是这个世界上她最恨的一句话,可便是恨极了,她也还是选择了妥协和原谅。
“对不起”会是假的,但是伤一定是真的!
若不想伤人伤己,有些事还是不要深想的好。
她曾经深以工读心之术为荣,现在却是恨到骨髓里去了。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只愿时间停留在满地竹香中,她从未看懂他。
“昕昕,你也知道楚烬以前对我下毒之事,就算我想收手,他也未必肯放过我!他曾经那样爱我母妃,还不是为了权谋对她下狠手,更何况是我?”
室内蓦地传来楚风月淡淡忧伤的声音,聂言昕的心怦然一跳,听他接着说:“我此次在叠翠谷遇险,他只派了骑卫寻找,分明是不想我回来,我若不娶高月落,得到乾国庇佑,很难安安全全回到宫中!至于顾兰祈,是她,负我在先!”
“你成功了,她爱你!她根本没有放下你!”聂言昕越发恍惚,“风月,你夺天下,一定要利用女人么?你一定要将我对楚风彦的那种内疚也加在她的身上么?”
“可她也许更爱风夕!你知道的,我无法生育,但是她怀孕了!有时候,我真想问问她是不是想欺骗我一辈子,是不是想一辈子在我与风夕之间周旋?”
楚风月虽然在冷笑,可笑容中却夹杂着显而易见的痛苦和失落,他紧抿的唇角如同刀子一般将聂言昕的心一寸寸割伤。
她半跪下去,才说了“风月”两个字,便戛然而止。他忽然很用力地将她抱在怀里,喃喃道:“我自私,我怯懦,我自卑。。。昕昕,我其实,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样好!当我知道她怀孕的那一刻,我嫉妒得发疯,那不仅仅是感情的背叛,似乎,还让我听到世人在嘲笑——我永远也无法做父亲!”
“风月!毒不是已经解了么!”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在他的肩头,每一次,他这样开口,她所有的伪装便会全部崩溃,唯有弃城投降,“以后,你会有很多孩子,会有很多很多孩子!你是一国之君,有谁敢嘲笑你?”
他的怀抱真的很温暖,她在他的怀中微迷地想,便做他深宫中众多温柔如水的女子中的一个吧!聪明的女人不该总是那么通透犀利!
可偏在这时,他又推开她,十分淡然地说:“你助我夺天下的大恩,我记在心里,时刻也不敢忘记,功成之日,在情在理,我都会奉你为后!”
她一口气堵在心里,如同被弃在岸上的鱼,呼吸十二分艰涩,但仍强忍着酸楚道:“这样最好!我想登上王后宝座的心情早已是迫不及待了!”
快十年了,他总是这样,每当她要放弃时,他都会出现再给她希望,让她死灰一般的心再起波澜,打破她辛苦筑起的高墙。可是,当她以为他们会天长地久时,他又会以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狠狠将她推开。
她从没告诉过他,她其实从不想做王后,她只想做他爱的女人。
王后之位,只是她无比留念他的托词和借口。因为曾被拒绝,因为太想留下,反而不敢靠得太近,常常用冷静和理性,掩饰自己的心事。
长廊上起了大风,挡风帘被掀起一角,门外似有人影一闪而过。
二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沉寂下来,待到风停帘静,聂言昕徐徐取下银针,叹道:“你要小心,高月落不是什么善类!方才,她明明看出谷若衾不安好心,还是劝顾兰祈喝茶!”
“善类?我是么?你是么?我早就不知道什么是善类了!”楚风月站起身,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聂言昕,玩笑般说道:“公主吃醋,所以劝顾兰祈喝辣椒水,你吃醋,所以故意不出言提醒,是不是?”
聂言昕被说中心事,喉间一哽,垂首道:“我只是,只是想看看心冷如你,会不会真心实意地爱上一个人!”
楚风月清一清嗓:“哦?那结果呢?”
“读心术只读有心之人,而你,或许根本无心,我焉能辨出真假?”聂言昕摇摇头,容色颇有几分颓然,“更何况,爱或不爱,于你而言根本无关紧要,你原本就是谁都可以利用的人!”
“利用?你们何尝不是在利用我?人和人相处,不都是各取所需么?”楚风月淡淡地笑,眉目像是晕开的墨色一样舒展,“你和二哥,怎么样?”
聂言昕冷“哼”一声,于眉间敛起一股傲气,“风月,我的读心术只是在你身上不灵而已!那人,根本不是楚风彦!真的楚风彦哪懂得韬光养晦?真的楚风彦哪懂得尽孝人前?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谁也不相信?你想要我和那人相互督促么?”
对于聂言昕的直白,楚风月似乎并不意外,抬手抚一抚她的发丝,凝声道:“昕昕,太聪明的女孩是不容易得到幸福的!”
聂言昕闻言微怒:“所以,你想说,我,叶蓝,高月落都得不到幸福,你想说,只有顾兰祈才能得到幸福,是不是?”
楚风月轻叹一声,手指轻轻抬起聂言昕的下巴:“昕昕,不要纠结于那些无谓的事,做好你的本分,我答应你的,一分也不会少!”
“你在假楚风彦身上撒了陌上尘,每日清晨他去凌霄殿中向楚烬请安时,陌上尘与殿中点的龙涎香一混合便成剧烈的*,这一点楚烬并未发觉;秋子璧爱上楚风夕,似有反叛之心;楚风夕虽纠结于顾兰祈的感情,但对你的举动已有所察觉;朝中老臣们暂无异。。。”怒气冲冲地说到此处,聂言昕突然抬头逼视着楚风月,问道:“言昭失踪,是不是和你有关?你答应过我要善待聂氏一门的!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他若有个三长二短,我绝不能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