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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有情即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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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金丝笼儿这难道就是今后的家了吗?小青不停地四处扑飞,却撞不开那纽丝铜锁。小青终于倦了伏在笼底,也许明天开笼喂食时我可以趁机飞走,见到姐姐就有办法了。

夜渐渐深了,满月慢慢爬上屋脊照入回廊,当月光照射到小青身上时,她凝聚月光微弱的灵力,向姐姐发出讯息,这是过去她和姐姐对月炼丹时常用的,不必说话即可了解相互的心意,只是现时情况下却不知会有多大的作用。

忽听廊外葡萄架下传来一声长叹,小青侧头看去只有一个冠影映在蔷薇的幢幢花影上,是褚大人,下午他让老仆把她安置好就再没出现。他又重重地叹息一声,忽然幽扬的萧声响起,疑是飒飒风雨声,却缘青篁鸣天籁。

小青不由怀念紫竹林中的岁月,多少静夜竹叶轻吟伴我入眠,萧曲一遍又一遍重复吹奏,幽咽曲折似有无尽心事难以倾述,她怔怔听着,情不自禁轻鸣相和。

一曲终了褚大人来到回廊,伸手轻抚鸟笼说:“你也有思乡之念吗,好如此良夜有你作伴,也可感快慰了。”他提起身旁的酒壶将酒水倒入口中,长吟道:“拟把疏狂拚一醉,只恐醉乡路难行。姝兰,姝兰,无你作伴,我更没有走向前路的勇气。十载悠悠魂梦沓,是梦久已醒矣。你那曾经照亮我生命的娇美的笑靥在岁月中日渐褪色尘封,而你死前苍白痛苦的面容却每每折磨着我,我清醒尚可思你、念你,可为何我的梦中无你,为你我不愿睡去。”

于是漫漫长夜小青听着褚辰的自言自语至醉言醉语,怎样深刻的爱让这个潇洒不羁的男子如此牵挂。姝兰,美丽的姝兰,温柔的姝兰,聪慧的姝兰……

老仆一声惊叫:“大人,你怎么睡在这里?”将小青从梦中惊醒,我在哪里?眼前的景物分外陌生,她看到褚辰曲肱侧枕着木凳正睡眼惺松的醒来,老仆急急地扶着褚辰进入内厅,口中仍在絮絮埋怨。

小青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真不知身在何方,梦中她见到了褚辰与姝兰幸福甜蜜的生活,那个紫衫白裙的清丽女子,眉目间竟有几分与姐姐相似,他们相亲相爱相敬如宾相濡以沫。

姝兰柔弱的躯体下竟有金石般坚韧的品格,她陪着褚辰度过意气风发少年得志的欢乐青春时光,当褚辰因坚持一点公理正义而上书皇上要求杀掉贪污赈灾粮款的太师,却被贬官又遭受太师的含恨报复时,她不怨不艾不离不弃始终笑语晏晏陪伴支持着褚辰,直至太师因罪被罢免,他们苦难的日子才算到了尽头。

这样美慧快乐的女子是值得褚辰的倾心爱恋的,当姝兰因难产而死时,褚辰那天崩地陷的痛苦也就可想而知了。虽然褚辰的欢乐因姝兰的去世减少了大半,可他积极入世的态度让他摆脱了灭顶之灾。

中午褚辰下堂来到内堂,他满面掩饰不住的喜悦欢欣,径直走到笼前:“小鸟啊小鸟,你知道我昨晚梦到了什么?”小青翻了翻白眼,这她怎会知道。

他高兴地说:“我梦到姝兰了,这是十年来的第一次,我梦到我和姝兰新婚之时,我在梦中一遍又一遍贪婪地看她清丽的面庞,直到她娇嗔地推开我。我的心轻快地直欲飞起,我是那么的快乐幸福……一切都恍若昨日。你不知道在我的记忆中,一切快乐的往昔都已渐渐褪色,而痛苦却深重得挥之不去。这个梦唤醒我所有快乐的回忆,上天呐,你终于可怜褚辰了。小鸟你真是我的福星,从今往后我要把你放在我的卧房中,你可以陪我夜夜造梦。”他兴奋地搓手:“我真想现在就见到姝兰。天啊,可是我又如何睡得着?”

小青一听差点晕去,天啊,那我最后和姐姐联系的希望岂不也断绝了。她焦燥地在笼中蹦跳扑飞,这该怎么办?褚辰目瞪口呆:“你能听懂我说话,你也为我高兴吗?”

小青忽然深深悲哀,褚辰是个可怜的人,可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最大的毛病是以自我为中心,可她呢,她又该如何?不过在世人的眼中像她们这些精灵都是不存在的,他们以为只有他们会伤心痛苦,却不知道精灵们也会觉得受伤。

一个中午褚辰都在内堂和小青说话,他需要有人分享他快要溢出来的快乐,他其实是个很开朗快乐的人,也很会寻找生活的情趣,只是每当他看到有趣的事就会想到与姝兰分享,这大大的折损了他的欢乐。他和许多人气味也并不相投,其实有些人在人群中更是孤单寂寞,他和他们本不一样,所思所想与行为准则都不同,看着他们开朗开心,不过也是做给人看的。

午后当地凌霄书斋的宋斋主来访,他做个鬼脸就出去了。一盏茶的工夫,他就转回来,口中犹自念念有词:“真真一个寻章摘句老雕虫,我要找些酒来洗洗俗气。福伯快拿酒来,也是可笑我和这些人在一起,竟不如与你这小小鸟儿来得开心,你有这样美丽的颜色,我就叫你小青吧。”

一瞬间小青大吃一惊,以为自己又恢复了原状,是谁,是谁在呼唤我?她愣愣地望着他,他忽地大叫起来:“你真的能听懂我说话,福伯,福伯快来,这真是一只神鸟啊。”那老仆听他叫得急,赶快进来,他一把拉住老仆:“福伯,这只鸟能听懂我说话,我昨夜梦见姝兰,一定也是她帮我。”

那老仆悲悯地看着他:“大人,哪会有能听懂人说话的鸟儿呢,你太思念夫人了,人不是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你想念夫人,夫人才会入梦与你相会。”褚辰摇摇头:“不,你不知道,她真的能听懂。而且我以前从没梦见过那样快乐的姝兰,是她,昨夜是她在我身旁,我才会梦见姝兰的。”

老仆脸色一变:“大人,如果真是这样,这该不是一个妖物吧,不如找法海禅师来作法除妖,人家都说他很灵的。”褚辰兴味索然:“不要多事,她如果真是个妖精,也是一个好妖精,起码她让我梦到了姝兰,你出去吧,不要胡说。”老仆欲言又止退出门去,临去之时投过怨毒恐惧的一瞥。人为什么会这样,对比自己强大的未知事物充满恐惧,总想着与之为敌,多么可笑。

褚辰拿起酒壶长吸一口,:“且喜衙中无一事,不如让我来为你作一篇文章吧。”小青看着他象一个孩子找到心爱的游戏一样,雀跃着走到案前,挥毫泼墨洋洋洒洒摇头晃脑字斟句酌,俄而捧着一张纸兴奋地走到笼前开始念诵。

小青努力倾听却抓不住他究竟在说什么:“余与僧各逞机锋,鸟飞落尘,佛子生嗔……”天呐,他倒底在说什么,在他单调冗长的念述中睡意慢慢袭来,“其色皎兮,晓霜暮岚;其声啭兮,泉鸣深涧;其性慧兮,自在天然……”小青终于沉沉睡去,脑中最后一个念头:如有这聒噪声,又岂会有那些不眠之夜?

忽然笼子的震动惊醒了小青,“你还真睡着了,天啊,真是一只妙鸟,这是赞扬你的,你怎么也该听听吧,可你竟然睡着了,哈哈……”他拊案大笑,福伯苍老的身影在门边闪过,他惊恐地摇头:“真是中邪了,疯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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