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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墨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中军帐的。
拖着两条沉重的腿，他脑袋里似有千团万团的棉絮塞在其中，耳边一直回响着子衿说过的话。
“你不信吗？”
他不信，那些神鬼乱力只是用来迷惑那些愚昧的人，他从不相信人人口中敬畏的神鬼是真实的存在，而且极度的鄙夷拿神鬼说事的那些神棍，但凡是让他遇见那种神棍，他必然会好好收拾他们一番，来看看他们口中所谓的神鬼，会不会给予庇护。
可这一会，拿它们说话的却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而且这人每说的一句话，都不见的会是原本的意思。
子衿见他眉宇间，有厌恶的神色一逝而过，戏笑出声道：“看来我们陈副将是不相信了，其实我也不信鬼神，可摆在眼前的事实，却由不得我不信！”
陈墨挑眉，眼中有惑色滚动，没等他开口相问，子衿手一挥，将自己整理过的军情文书，扔到了他的面前，“你自己看吧。”
陈墨看着桌案上的羊皮小卷，抬起了手，却在指尖触碰到页脚的时候犹豫了，他素来灵验的预感告诉他，这本羊皮小卷一旦翻开来，必然会有可怕的事实浮出水面，那将会是他无法忍受的事情。
“陈副将莫不是害怕了？”所谓请将不如激将，子衿的话一抛出来，陈墨立刻翻开了羊皮小卷，上面从秦军围城开始，一直到昨日的卷宗，被一手秀丽的小楷工整的书写在案，比以前的更为清楚明细，甚至连细节都书写在其中。
陈墨诧异的问：“这是将军写的？”他很难想象一个在当时的战场并未出现的人，如何会知道的这般详细。
“不然你以为我这些日子，在做什么？”子衿将问题轻飘飘的扔了回去，却如一道响雷，在陈墨的耳边炸了开，令他不得不用全新的目光去看待子衿。
先不说，他对战争的敏感度，单说他没有贸贸然的组织出军，而是先去将那些枯燥的文书整理过，就足以显示出，他对战争的尊重，对将士的负责。
陈墨不得不承认，抛开他恶劣的性格不说，他绝对是一个极为称职的将军，也让他头一次感觉，自己的配合是正确的一件事。
陈墨一目十行，很快便将正本小卷看罢，出了细节有些许偏差，其余大致与前线发生的事情一致。
“看过了？”子衿调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朝着陈墨昂了昂头，“可有发现不对之处？”
“除了有些细节些许偏差，大致与将军所想一样。”陈墨老实的回答，声音里多了一丝他未注意到的恭敬。
可他的回答，却不是子衿想听到的。
“陈副将你好像搞错了，我所说的不对之处，并非是让你挑出偏差点。”
陈墨愣了一下，眼前有白影晃过，一只纤美的手，从他头顶的滑下，落了在那本羊皮小卷上，泛黄的皮卷，映着那只手，更显素白干净，五指青葱修长，柔似无骨，白玉样的肌肤，似有光晕散发，美轮美奂。
那只手的动作，在陈墨眼中慢放了，五指跳动，缓慢的翻动页张，好似让他心中也生出了一只手来，一下一下，拨动着他心底的弦，令他的心荡动不止。
终于，那只手停住了，可陈墨心底的手却没有停，反而在心底弹出延延绵绵的乐章，令他沉迷痴醉。
“陈副将，陈副将，陈墨！”子衿愤怒的唤出他的名号，然后陈墨的眼前白光又是一闪，只不过这一次，令他遐想的手，却是狠狠的拍在他的脑门上，拍出了一片的红痕。
陈墨吃痛的按住脑门，抬眼见到的是一双喷着火的黑珍珠，烧的他神智瞬时清醒。
“陈副将真是有闲情逸致，竟在那发呆走神，我是该佩服你的胆大皮脸呢？还是该悲痛有个这么上不了台面的副将！”子衿这会是动了真怒了，说的话可以算上的非常难听，她可以接受属下挑衅，质疑，对抗，却唯独接受不了属下，在讨论正事的时候走神，若非她当真对陈墨十分欣赏，早就让他卷起铺盖滚蛋了。
陈墨耳根一烫，忙用力一诣沉的脑袋，自发的单膝跪地，凛声道：“属下有错，甘愿领罚。”
子衿哼了一个鼻音，敲了敲桌案，意示他看过来。
陈墨深吸了一口气，稳住神，朝她点的地方看去，耳听她言：“仔细看，看到明白我的意思为止，陈副将别让我觉的你非可造之才。”
陈墨眼瞳紧缩了一下，然后定焦在那黑墨书写的小楷上，一个一个字的瞧下去，生怕看漏分毫，一遍，两遍，三遍…突然，陈墨猛力的站了起来，使命的瞪大眼，像是要将眼珠钉死在那书面上一般。
五月十二日，秦军火烧粮营…
“火，烧，粮，营！”陈墨气息紊乱，眉头深锁，捧着羊皮书卷的手，剧烈的颤抖着。
他们的粮营建立在后方极为隐秘的地方，且不说秦军的人是怎么发现的，他们又是如何绕过霍国大军绕到后方烧毁了粮营！
子衿哼了一声，用一贯风凉的语气调侃他，“不知道你这是要吃人呢，坐下！”
陈墨自知失态，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子衿，“将军…”他眼眸晃动，显露出内心剧烈的波动。
子衿轻轻的哧了声，挑起眼尾斜睨着他，“所以我才会说，秦军营中有个未卜先知的神仙，能掐会算不止，还会施展隐蔽行踪法术，不然就是咱们的士兵都是些瞎子，发现不了敌人的大部队绕到后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陈默迅速的起身腾的一下双膝跪地，伏首沉声道：“属下失职，甘愿领罚。”
“你以为我是同你翻旧账呢，嗯？还是说你今儿不领罚，心里就不舒坦？”子衿皱着眉，阴阳怪气的嘲弄道。
“属下惭愧，竟连这般纰漏都没有察觉，实在愧对老将军的期望，所以甘愿受罚。”陈墨说的掏心掏肺，可子衿那边却是回答的没心没肺，“行了，不用惭愧，我估计老将军对你，也没抱太大的期望，起吧。”
陈墨一呛，险些口吐鲜血，横尸在子衿的眼前。
他憋着内伤，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心下血溅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