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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四十章,破封之毒
已经不知道有多久了,罗啸成心里不曾有过真正的仇恨。行走江湖间,遇到那些恶人恶事,顺手除去。即便所闻所见十分悲戚,可是总是与自己隔着很远的距离。或许从妻子遇害之后,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悲恸能够凝结于心。
那时自己孤身一人闯入琅琊山北麓的山庄腹地,为了仇恨,疯魔一般屠杀了数百口人。自那以后,他所有的悲哀与伤痛都转到了饮酒之上,每当静下来时,回想往事,心中痛不可当,唯有极烈的酒方能让自己迷失在过往之前,先迷失自我。
然而此时此刻,看着自己身边云言月语二人的尸身,青春流水,一朝而逝,便如昙花一现,只余刹那芳华。月语不顾一切地冲到此地来搭救自己,她的一颗心完完全全化在了自己的手中。
罗啸成心中忽然很愤怒,那股愤怒几近仇恨。他重重踏出了一步,浑身杀气横溢,似乎连他身周的空气都变得扭曲不堪。孤微不禁一愣,脚步微微一退。他看到罗啸成那双眼瞳之中射出的寒芒,仿佛能将自己生生刺穿。
“原本我以为,你只是恨我夺了你的位置。我能够理解,因此,我不在神农谷的时日里,神农谷仍然交由你打理。没想到,你竟勾结魔物,陷害天下盟!今日你必须死,我要用你的头颅祭奠她们姐妹二人!”
“哈哈哈...”孤微忽然一阵狂妄大笑,“鼎主阁下,若是你能打得过我,那便动手吧。我给你个机会,我便站在这里不动,你尽管来杀我好了。”孤微立在阶上,打着手势让他过去。
罗啸成一声大喝:“休要猖狂,就凭你....”罗啸成倒拖着大斧,斧刃在黑石地面上划出了一道道火星子,便走便说道。然而刚走不到三两步,他只觉双腿一软,身体不由自主的突然跪倒在地。他抬起手,却发现自己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暗青色,青筋崩出,浓密的血管网交织可见,细看之下,还可见到皮肤上透出来的些微青烟。
“你...下了毒?!”罗啸成撑住身体不至摔倒,恶狠狠地盯死了他。
孤微一笑,道:“鼎主阁下可是闯过了鼎云界的人,能从那个鬼地方出来的想必都是有些本事的。这点毋庸置疑。你很厉害,而且既有神农血脉在身,这种厉害更是无止境的。我自认不是你的对手。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就算你再厉害,还不是躲不过一剂小小的毒药。”
“卑鄙无耻!”罗啸成猛地站起身来,身形向前奔出了三五尺的距离,忽然脚下一虚,重重跌倒于地。孤微笑道:“可我并不这么觉得。这世上有人强于剑术,有人专攻法术,有人医道通天,也有人杀人于无形。我不过是选了一样适合自己的方式,你躲不过我的毒,不过是你败了,败了就是败了。”孤微拄着杖慢慢走近了几步,道:“你说我勾结魔物,哼,不错。我的确和魔族有约。比起人界现在这样弱小不堪的种族统治这个世界,不如换一种活的方式,更直接,更刺激!”
罗啸成尽量保持着自己的头脑清醒,自行运转身中能量,阻止毒性继续扩散。他恨恨的道:“我真不明白,神农神上究竟为什么会选择了你作为最高的祭司...”
“神农么,他的确是神。不过,那又如何。神不过只是六界之中一员罢了,他早晚也会死。他也有自己看不到的一面。”他自傲的一笑,“他不是认为我处事得当,而且心地良善么。事实上呢,信任,亲和,友善,这些神农最为推崇的东西可有半点作用?”
“管窥蠡测,愚蠢之极。”罗啸成厌恶的啐了一口。
“你认为有用么?那你又怎会被自己最信任的人下毒呢?这毒我早就已经种在了她的身上,从她打开笼门放你出来的那一刻起,这毒便已经深种在你体内,你却混不察觉。这就是所谓的价值?”
“算你狠,你要么赶快杀了我,如若不然,你便是死路一条!”
孤微冷哼一声,道:“我的确极想杀了你,不过算你好运。魔尊穷奇吩咐过,魔族似乎还不想要你的命,你暂且苟活一阵吧,你不必心急,待得能够杀了你的那一天,我必亲自操刀。现在嘛,你还是滚回去呆着吧。”孤微一抬手,法杖之中涌出一道淡蓝的光团,立即将罗啸成锁在其中,孤微手印微动,那光团便浮于虚空之中,跨过两女尸体,踩着殷红血迹,重新回到了大牢中心处。法杖挥动,那光团忽然涌起一阵力道,卷携着罗啸成的身躯,重重摔进了玄铁笼子之中。光团散去的那一刹那,笼壁又飞快地合上,严丝合缝,整个世界立时一片漆黑。
“孤微!!!”罗啸成双手没有半分力气,头颅重重地撞击到铁板之上,铁笼中立刻发出一阵令人发昏的巨响。只听得笼外一个微小的声音传来,道:“这毒名为千重醉,中毒之人全身经脉闭塞,疲软无力,而且只会越来越厉害。你不是喜欢喝酒么,这味毒可正是合了你的口味,你且慢慢品尝吧!”
外头的声音戛然而止,罗啸成只觉得浑身重如铅石,他靠着一边铁笼笼壁坐稳,大口喘息。这毒远比他想象中要厉害得多。或许对于常人来说,它能封锁住一人的经脉,以达到麻痹身体的作用。然而对于自己来说却是大大不妙。因为这毒只将自己身中的灵力封锁。而对于那股沉静已久的神农之力却毫无作用。
多时以来,罗啸成已经能够平衡身体中的两种力量,甚至让其融合,形成了一种全新的力量,他称之为鼎力。不过这种力量之所以能够形成,便是因为自己能够同时控制身中两股力量的增衰。然而此时此刻,其中一股力量已经完全失灵,这导致的一个最为严重的后果,便是另外一股力量的完全失控。
强大的神农之力在他身中肆意流窜,如同长河流水,奔腾万里。而他却丝毫无能为力,那股不受控制的力量在其经脉间流窜,压迫所有灵力所占据的地方,从丹田到天灵,一直涌入心脉。一路上如同强盗涌进了城镇,掠夺侵占,毫不遗漏地穿插,更毫不留情地毁坏。神农之前曾在其心脉之上设置了一道强大封印,那神农之力狂奔至此忽然受阻,也便在此郁积,不断以巨大的力量冲击那道封印。仅仅片刻间,在其体内所有的奇经八脉都已受损严重,罗啸成不由得七窍流血,气喘如牛。只是在漆黑的笼子之中,他什么都看不见,唯一能够感受到的便是那有如活活被撕裂一般的剧痛,直让他放声大吼。
那毒药的力量越来越强,灵力被禁锢得也越来越彻底。而他心脉处所积累的神农之力也越来越强大。每一次的冲击,他似乎都能听到雷声落在耳边一般那轰隆巨响,全身猛然一震,不由自主的口吐鲜血。其中滋味,当真是生不如死。
只可惜自己全身上下竟没有半点力气,就连痛叫之声也越来越微弱。无论那痛苦多么巨大,他只能承受,连自裁都毫无办法。
不知过了多久,罗啸成只觉得全身已经变得很轻,他倚着笼壁,口中冒着血浮沫,神色已经无比恍惚。他觉得自己眼前好像不再是黑暗了,一伸手,自己能够触摸到什么柔软如丝的东西。他蓦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床上,而在身边,夏婉贞正握着自己的手,睡得很沉很香。
罗啸成一惊,他不由得抽出了自己的手,用力地在自己的脸上搓揉了几下。他不可思议看向四周,这里的环境如此熟悉,他略一思索,忽然记起,这不是妻子遇害之时他们那个家吗!
“怎么回事?我怎么...”他抬起手来,却发现自己左手还在,眼睛也并未失明。他惊恐地奔到了铜镜之前,然而镜中却根本照不出他的样子。
“相公?”忽然听到身后人儿轻唤。他转过身,只见夏婉贞慢慢坐起了身来,她淡淡地笑着,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甜美而幸福。他脑海中似乎突然忘记了一切,那股突如其来的甜蜜感似乎已经足够他放下一切,沉溺其中。
“主人。”在他身后,忽然又有另一个声音响起。他一回头,只见身边的房子都已不见,自己身在云间,月语从云层中走出来,袅娜而行,淡淡含笑向他走近。
“婉贞,月语!!”他顿了一顿,忽然闭上了眼。
这样的场景他曾经见过,而且不止一次的见过。那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呢?他却想不起来了,然而脑海中却始终回荡着一个声音。自己绝对不属于这里,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自己去完成。
他苦苦在脑海中思索着那个模糊的声音,渐渐地,脑海中似乎有一千种一万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自己好像坠入了一个声音的万花筒中,密密匝匝。他眼睛紧紧闭着,四下里搜索着,那些不同的声音仿佛千足虫一般在耳畔爬来爬去,直令人毛骨悚然。
忽然间,他似乎捕捉到了一个微弱的女声,他静下心来,用力将其放大。忽然听到了那声音。
“主人,不要在此纠缠。他已经开启了神农谷四面的山海界,将天下盟四大舰船全数卷进其中...”
罗啸成蓦然睁开了眼,他身中那道神农封印亦在那时突然崩碎,一道雄浑的能量从他身中迸发出去,那玄铁笼子立即被四散冲开,那片刻,整个神农谷仿佛发生了大地动,一阵剧烈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