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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被埋入心底的那粒小小种子,微微地冒了一下头马上又退回去。动作快到无人发现,大概,也只有它自己知道。】
傅司南差点让口水呛着,赶紧摆摆手:“您想哪儿去了!这是老爷子新来的家庭医生。跟老太太同乡,老两口见了几回就当亲孙女儿那么疼。这不听见出事了,饭都没吃就催我过来,要有个三长两短,他俩非得活拆了我。”
一听这个,老陈乐了。
“这些年可真难得有能入师母法眼的人,我瞅瞅。”说着上下打量了一遍苏意唯,“恩,是个乖巧孩子,看着就比你们哥几个省心。”
转过头,老陈马上敛了脸色,环视现场,见只有刚才跟他打招呼那人还算面熟。拿下巴冲他点点:“你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可巧那人也不知道情况,于是现场负责办案的小警官赶紧上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老陈目光如炬,盯着自称受害者的徐混:“你说你是好心帮忙捡包,结果却被打破了头?”
那人点点头,心却先有三分虚了。
老陈干了几十年刑警,扫一眼就能知道犯人转什么花花肠子。看那神态,当下也就揣度出个大概。
但当着这么多人不便过分护短,于是继续追问:“甭管她因为什么打你,按说你受伤挂了彩,应该先去医院才对,怎么会先报警?难道你俩以前认识?有仇?想借机讹她一笔?”
那徐混被那一连串的问题给弄懵了,这跟原来的剧本不一样啊!不是交代他闹到警局,吓唬吓唬眼前那小姑娘就行了么?怎么现在感觉受惊吓的反而是他呢?
正踟蹰着,老陈突然上前两步,在他耳畔低低出声。
“小子,我不问你是受谁指使,但今儿这情况你大概也看得分明,原本害人的主意是想都甭想了,打算全身而退就服个软儿,这不用我教你。”
那混混是市井出身,自然知道眼下这情况肯定讨不到便宜,人家既然给了台阶,不顺坡下驴那是傻子。
“警察同志,你们都挺忙的,我这点小事还是不麻烦人民公仆了。我想了想,小姑娘打我那一下应该就是条件反射,黑灯瞎火的,估计她胆儿小,条件反射把我当坏人了。反正又不是故意的,下次注意点就行,就这么算了吧。”
办案的小警官险些翻白眼,这跟刚才还不依不饶叫嚣着要验伤的是同一个人么?要说姜还是老的辣呢,陈局就是有办法。
脑子里虽然那么想,嘴上却不忘公事公办开口:“那双方都没有异议的话,在这签个字就可以走了。”
“等会儿。”
所有目光都集中到出声的人身上。
“道歉。”傅司南看着那徐混,语气轻描淡写,嘴角甚至还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容。
拿着纸笔的警官愣了下,皱皱眉头,似是也觉得他有些得寸进尺。
傅司南却恍若未见,一字一顿又重复一遍:“我说,跟她道歉。”
苏意唯想说算了,可肩膀突如其来被揽住,她从傅司南眼底读到与现下状况并不相符的坚持。
要说的话忽然就哽在喉头。
徐混显然深谙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当下毫不犹豫,冲着苏意唯:“姐姐,对不起,这事儿都赖我,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何必跟我这号人计较?都说贵脚踏贱地,您不在乎,我都替您心疼您那脚。”
驴唇不对马嘴服软儿的话把满屋人逗乐了,只有傅司南慢慢敛去笑容。
他看着苏意唯草草签下名字,然后跟老陈寒暄几句,便带人先行离去。
见事主都走光了,有警员大着胆子问:“陈局,这哥们儿是您教出来的,敢情也是咱同行?”
老陈哈哈大笑。
“他不是,不过他家跟咱这系统也算沾点边,华北军区上一任司令员知道不,是他爷爷。”
满屋瞠目结舌。
走到分局停车场,傅司南突然把钥匙抛给苏意唯,让她先上车等。自己则三步两步跑到门口,堵住了正欲回家的混混。
他居高临下望着形貌并不出众的中年男子,缓缓说道:“我不想兜圈子,今天这事儿不管是谁指使你的,回去带个话,那姑娘,让他别动。出手之前,三思再三思,想清楚担不担得起后果。”
徐混一愣,虽然心里已明白了八九分,但面上还是硬撑着装无辜。
“呦,不就是个小误会么,您怎么还扯上那么多我听不懂的话呢?”
傅司南没理会,径自补了句:“把我的话传到就好。”
快到苏意唯家的时候,傅司南把车停在路边,去便利店买了两盒牛奶。
包装上最末两个韩国字像一对工工整整排列的小人儿,并肩站着,看上去显得不那么孤单。
坐上车将其中一盒递给苏意唯,她仍是一言不发。
傅司南忍不住问了句:“还没缓过来?是不是不想回家?”
苏意唯摇摇头,笑得有些勉强:“也没有,只是不太喜欢警察局那种地方。”
傅司南了然地点头,但凡良民,没有人对那种地方有好感。
停好车子,傅司南坚持送她上楼。
意料之中没被拒绝,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之前坏掉的灯早已被修好,只是不甚明亮,单薄的灯管闪着幽幽的光,在隆冬夜里,让人愈发觉得有些冷意。
摸摸索索拿钥匙开了门,傅司南犹豫了下,抢在苏意唯前面开口:“我就不进去了,有事给我电话吧。”
有一点混合着失望和庆幸的情绪涌上来,苏意唯强撑着点点头。
刚要关门,傅司南的手突然伸进来挡在门口。
“我不关手机。”
忽然有些想笑,因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用空着的左手冲他挥了挥,后背顺势将门顶上,连鞋都来不及脱就滑坐在玄关地板上。
刚刚在警局的一幕幕涌上来,跟记忆里的片段重叠,眼泪毫无预警就落下来。
刺眼的白炽灯,面无表情的警官,强迫6岁小女孩回忆现场做笔录的决绝无情。
满脑子晃动的都是爸爸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周围人窃窃私语却不敢上前的踟蹰、还有她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最后怎么离开早就记不清了,只知道再醒来时已是在外婆家,本该守在身边的妈妈却不见踪影。外公避重就轻告诉她,妈妈忙着料理爸爸的后事。
可在那场简单到近乎简陋的葬礼上,妈妈自始至终也没有正眼看过她。
后来,因为手续问题又去过当地派出所几次,每一次都是冷冰冰的面孔、残忍不留情的询问,一次又一次掀开尚未结痂的伤口,直至血肉模糊。
最后一次在外公外婆的陪伴下领回爸爸遗物的时候,小小的她蹲在派出所门口嚎啕大哭,心底暗自发誓,有生之年不会再踏进这个地方。
没想到时隔十几年,在异乡因一件与她无关的小事,却再度进了以为再不会有半点牵连的地方。
可见人算不如天算,很多事,不是她努力就能避免的。
生活总喜欢在毫无防备的时候耍你一把,平素再淡定再坚强又怎样,猝不及防惊慌失措起来只会更显狼狈。
狠狠洗了个热水澡,手背伤口接触高温,渐渐开始有刺痛感,像是细小的爬虫微微擦过,混合着些微麻痒,让人莫名烦躁。
潦草地擦着头发,忽然打了一个混着牛奶味儿的嗝,似是想起什么,抓过一旁的手机,在最近通话一栏上停顿好久,直到湿发上的水滴到屏幕上。慌慌忙忙去擦,却不小心拨通了排在第一位的号码,就在犹豫的那几秒钟,电话接通了。
听到傅司南声线的那一刻,她原本躁动不安的情绪莫名安静下来。
抓起电话,单手把半干的长发拨到旁边,然后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来。
“在干吗?”
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打电话漫无目的地闲聊天,却没有想象中该有的尴尬。
“刚洗完澡。”男孩子的鼻音带着潮湿水汽,软软糯糯像是撒娇,“不会是睡不着要我现在过去吧,我连睡衣都换了。”
“我没那么无聊。”
“睡不着?”
“没有,我也刚洗完澡。”
电话有短暂的停滞,两人一时都找不到新话题。
一个鱼跃,苏意唯起身走到厨房,单手夹着电话,另外一只手抄起不锈钢锅子接满水放到电磁炉上。弯身从柜橱拿出一袋泡面,用牙齿撕开调味包,然后按顺序把调料和面饼丢入尚未滚开的水中。
“不过你要是现在来,还有泡面可以吃。”
辣白菜味慢慢飘出来,苏意唯连忙开了抽油烟机,嗡嗡的噪音让她有些听不清电话那端的声音。
于是后退几步,慢慢退出厨房的范围,远远看着不断蒸腾水汽的锅子。
“今天的事,不会再有下一次,我保证。”
傅司南一字一顿吐出一句完整的话,跟锅里欢快打滚的面身相比,他的语速太过缓慢,慢到每一个字包括标点符号都敲打在她心上。
明知对面那人看不见,她还是笑着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不问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