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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于是我们再也没有借口留下来。】
这世上很多时候，根本就没有奇迹。有的，只是等待奇迹的心。
他们像两朵蘑菇一样，共同撑着那把不大的伞，从伸手不见五指等到晨光熹微，而那场日出终究没有来。
雨一直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彼此浑身已经湿了七七八八，但却没有挪动的欲望。
最后，还是苏意唯率先拉起傅司南。
“走吧。”
海风腥咸的气味让人头脑逐渐清明。
我们没办法影响时间空间，也没办法主导人事变迁。
相隔一个小时时差的B市可能今天刚好艳阳高照，而相隔一个时区的稻毛海岸却暗无天日。
人生在世，其实握在手里的主动权，寥寥无几。
你甚至连自己明天身在何处、能不能一直牵身边人的手都无法确定。
傅司南右手用力扣上她的左手，十指交握，苏意唯怕压到他骨节，将戒指摘下改戴到另一只手上。
被这个细节的体贴打动，对方将她又揽紧了些。
苏意唯视线扫了扫满地玩具，那些就像被主人丢弃的小可怜，成群结队在凄风冷雨中瑟缩着。
“那些真的不用管吗？”
“有人会来收拾的。”
苏意唯弯腰捡起一只已经湿透的毛怪玩偶，拧干水分，小心翼翼地放进同样被打湿的背包夹层。
“干嘛拿毛怪？女孩子不是都喜欢Hello Kitty么？”傅司南虽然对那只长相甜腻的猫没什么好感，但对半点都称不上讨喜的毛怪同样无法理解。
“因为他永远有个同伴。”
那是她和他都曾渴望至极的，不管经历多少艰难险阻，始终有个陪在身边不离不弃的伙伴。
而这个再简单不过的想法，居然也成了奢侈品。
乘车回到温泉旅馆的时候，老板一家体贴地备好鲷鱼、虾等日式婚礼的常见食物。不好跟外人细说这段错综复杂的关系，所以两人只得如真正的新婚夫妇般，怀着诡异的心情状极愉快地享用了那顿盛宴，以示入乡随俗。
饭毕，老板家的小姑娘快速收拾好桌子，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世界。
一时间，空荡荡的屋子只剩下两个兴致都不高的人。
时值午后，吃饱后的倦意袭来，谁也不愿主动先说话，因为彼此心知肚明，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的差不多，下一步，便是预期的归途。
而那意味着什么，没人愿意去想。
于是，就那么干坐着。
暖日融融的午后，有阳光从半开的窗子里投射进来，空气中漂浮着春日的暧昧因子。
对情人来说，无疑是绝佳的催情剂，迷迷糊糊睡过去之前，苏意唯脑子里最后浮现出这样奇怪的念头。
一觉醒来，已是日暮西山，惊讶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环顾四周，意外发现傅司南并不在视线范围内。
一边暗暗腹诽，这小子不会又玩什么新把戏吧，一边伸手把头发绑上出了门。
旅馆的庭院并不很大，但处处都种满了鲜花，显得生机盎然。
走出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又不会日语，贸贸然出来找人还不如打个电话来得实在。
刚想掏手机，发现被她扔在了屋里，于是又折回去，结果刚巧碰到老板家的小姑娘。
见是她，立刻笑的见牙不见眼，还满脸暧昧地指指某个方向，示意她过去。
苏意唯满头雾水，但又不好拂了对方的意，只得朝那边径自走去。
隔了好远，就闻到油烟的味道，跟这满城春色格格不入。
日本崇尚自然，所以食物多以原味为主，像这样浓油赤酱大张旗鼓，多半不是本地人所为。
苏意唯心下立刻明白了大半，探头望去，果然看见傅司南扎着一条卡通围裙，在那像模像样地颠勺。
即便是这样柴米油盐的场景，在他身上依旧看不出半点世俗味道。
越是自小养尊处优的孩子，越是能在这样现实的时候看出出身来。
那种自骨子里散发的贵气和优越感，是像苏意唯这种出身平凡的姑娘永远无法体会的。
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彼此距离很远，虽然抬眼就能看得见，但就是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斜倚在窗下，安安静静地看傅司南正在跟一盘天妇罗搏斗，夕阳恰到好处地拂过他的脸颊，给轮廓镀上一层柔光，像是被刻意渲染过。
“需要帮忙吗？”
抬头看见斜倚在窗下的她，傅司南笑笑：“你就不能等所有菜都做好再醒？一点惊喜都没有。”
“你已经完美成这样，压根不需要靠厨艺锦上添花了好嘛！”
苏意唯从一侧的门绕进厨房，伸手就要接过傅司南手中负责煎炸的长筷子。
“别动，你安心坐着。”对方一把把她按在椅子上，“我想做顿饭给你尝尝，而且马上就快好了。”
“打算做什么？”苏意唯好奇地探头往前看，“日料不用这么大张旗鼓吧？”
“你回去等着不行么？菜色都要被剧透了。”
“别啊，留着我，还能端端盘子打打下手。”
“抱歉，没给苏医生发挥的机会，因为这就是最后一道了。”说毕，傅司南起身要把她往外推。
“让我看看呗，反正以后也没什么机会了。”她笑得温煦，人则不肯动一步。
傅司南愣了一下，接着反手把她半圈在怀里。
“我保证，这绝不是最后一次。”
“油，油，蹭我脸上了！”
晚餐的菜色比预料当中要更加丰盛一点，炸猪排、天妇罗、烤鳗鱼、味增汤、甚至还有看上去颇为复杂的腐皮寿司。
“这是离别的晚餐么，搞那么隆重。”
傅司南没接口，而是伸手倒了一杯清酒递给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一杯，我先干为敬，谢谢你为我做的所有事。”
苏意唯刚要也陪着喝，却被对方挡住了杯口。
“等一下，我还没说完。”
苏意唯停下动作，示意他继续。
“这些年，我遇到过很多人，身边也一直有很多人。我从来不缺朋友，也不缺肯舍身的候选人，可是我唯独特别感谢你。”傅司南把第二杯酒也一饮而尽，“说不清为什么，大概就是因为有好感的成分在里面吧。”
苏意唯那杯酒僵在唇边。
“因为我，把你卷入许多是非甚至危险当中，可你还肯回过头来再帮我的忙。这份心意，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都会记得。”傅司南自嘲地笑笑，“话说到这儿像不像渣攻的自白。”
“你是攻是受都还不确定，所以说这个纯属想太多。”苏意唯大喇喇地开着玩笑，心里却隐隐期待他接下来的话。
“苏苏，如果尚子君婚礼那天你没有遇见我，现在会是什么样？”
苏意唯闻言想了一想。
“大概还是朝九晚五上班，偶尔跟同事出去吃个饭逛个街，逢年过节抽空回趟家，如此而已。其实说到底，也要感谢你让我的生活丰富了不少。你看，毕竟不是谁都能经历像绑架、逼婚这种桥段的。更何况，我名下还有一块价值十几亿的地皮，艾玛，简直是小说里的桥段啊。”
“想过出国么？”
“当然，那是我未来计划的一部分。”她抬头看他的眼睛，“但从未想过会在这么仓促的情况下出去。”
不意外看到傅司南的肩膀线条僵直了一下。
“现在说都是为你好会不会显得太假？”
“那我可不可以不去？”苏意唯马上机智地反问。
“可以。”傅司南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里，“如果你执意想留下，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
夹了一块腐皮寿司放进嘴巴里，淡淡的豆腥味袭来，她不想再撒谎。
“我还想按照我原来的计划走，把欠债还清之后，再考虑出国的事情。况且做什么都还没定好，我想对未来的自己负一点责，毕竟……”
毕竟之前的种种太过任性，她自觉很对不起未来的苏意唯。
那个有可能嫁给别人，有个自己幸福小家庭的苏意唯，真的很抱歉，那么任性地透支了你的将来。
傅司南一瞬间听懂了她的话外音，他已经把她的生活搅得面目全非，所以此时此刻，面对那张诚恳的脸，他根本不可能说出反对的话。
“嗯，什么时候想出去了，提前知会我一声就好。”他抿唇又把自己杯子倒满，“起码你留在国内的这段日子，不用太担心，这是我欠你的。”
“别说的我好像马上就会被人带走做掉一样。”苏意唯蹙起眉头，“刚刚不是还说要护我周全么？”
“万一如果我没做到呢？”说出这个可能性的时候，连傅司南自己的心都颤了一下，他不敢想后果。
“如果注定我只能活到24岁，那么就算不遇见你，我也会出其他意外。” 苏意唯放下手中的筷子，眼神坦然，“做医生的，都不是宿命论者，可我却信这个，我爸就是在大好年华说走就走了。所以这种事，大部分都是注定的，与人无关。”
“如果真有那一天，记得帮我把墓地修葺的漂亮点，每逢清明生祭死寂带束花来看看。”她俏皮地眨眨眼，像往常一样，“别比萧菁的墓差太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