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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本就没有童话,爱情更是一桩残忍自私的厮杀。
茯苓凝眉望着暗自熄灭的灯火,提起莲花灯旁边的灯油倒了些进灯中,又拨了拨灯芯,直至灯光明亮起来,才重新落座,静静的听着云清未完待续的故事。这宫殿太孤寂,故事太清冷,只有明晃晃的灯光才能让她短暂的温暖。
云清像入了梦般呓语,脸色痛苦之色更深,字字锥心的道,“唐渊为银落抛却亲情,抛却家门,还有那高高在上的少主之位,甚至被唐门门主在族谱中除了名。银落虽感动、愧疚却无法回应这份感情,执意去找神医。拗不过她,唐渊只得带着她一路打探,当他们找到那位神医时,银落身上的十六中剧毒全部复发,全身黑入炭,就连那张脸也再看不出从前的花容月貌,她成了不折不扣的丑八怪。”
“先喝杯酒缓一缓吧。”茯苓觉察到她的异样,不忍她内心折磨,斟了杯梅子酒让她缓解心神。
绮玉长吸口气,将她递过来的梅子酒退离,故作云淡风轻的地眄视她,眉梢轻挑,声音冷冽如一阵寒风,“别人的故事,我又何须伤神?”
若不是有切腹之痛,若不是息息相关,谁又会为别人的故事心生波澜而苦不堪言?茯苓看出她的逞强,螓首微微摇动,不再与她争辩。
“唐渊绞尽脑汁也没能解除她身上的剧毒,欲向那名神医求救。银落知道后宁死不从,她宁愿死也不愿让心上人看到她那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万般无奈之下,唐渊只得点了银落的全身穴道,来到那名神医府上求救。哪知神医不禁没有认出她,才草草断了下脉,摇了摇头,以无力回天为由将他们拒之门外,挽着未婚妻高高兴兴的要去采买大婚用品。在唐渊再三请求之下,他才答应暂时安排他们住进府邸,看看有没有法子帮忙延缓毒性的发作。他们在神医府上住了七天,这七天银落一句话也没说过,只是空洞的望着神医同未婚妻恩爱的样子默默掉泪。她用七天的时间来求证,神医是否忘了她?直到泪流干了,她终于虚脱无力地认清事实,让唐渊带着她不告而别。”绮玉愈发深沉内敛,任眼泪肆意流落,平添了楚楚动人的忧郁。
误会皆是来自于致命的疏忽,一个没发现,一个不愿讲出口。茯苓怜悯地想,啧舌惋惜。
“离开了神医府邸,银落万念俱灰,一心只想求死。她自杀多次,却都被唐渊救起。为避唐门的追杀,他们四处逃难,闲暇之余,唐渊便根据万毒谱上记载的毒方炼制毒药压制银落体内的毒性。功夫不负有心人,后来他终于找到可以控制毒性的剧毒以毒攻毒,虽然缓解了毒性,奈何银落无法正视自己的丑样子,根本无心活下去,砸碎了所有可以窥视到容颜的东西,整日像个活死人。唐渊找来大量的珍珠研磨成粉,混合草药调制成特殊药膏涂抹在她的脸上,将她的脸恢复至以前的容貌,银落这才有了活下去的意思。一路逃难早已身无分文,哪里还有多余的银子购买上好的珍珠研磨成粉呢?做苦力,挣得的银子甚至不够果腹,还无法时时照顾银落?万般走投无路的时候,唐渊只凭借高深的武功盗取为富不仁的官商家里的奇珍异宝变卖,一时间,窃贼之事搞得满城风云,全城戒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一次意外让唐渊在山贼手中救了一位身份显着的女子。公主,这名女子如今身处皇宫,你这么聪明,不妨猜一下这她是谁?”绮玉说到重点突然停了下来望着她问,眼中闪过一丝可疑的光亮。
获悉些许过往纠缠后,茯苓陷入了沉思,好一会儿,她才难以置信的说出一个名字,“华妃!”
“你果然没让我失望,没错,就是华妃,只不过当时她还只是临淄王府的一位侧王妃。那日华妃去送子观音庙还愿,下山时路遇一群山贼打劫。唐渊因山上采草药正巧碰上便出手相救,不但救了华妃,还救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华妃对他十分感激,见他武功高强、谈吐不凡,便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一心要将他引荐给自己的丈夫临淄王,也就是当今皇上。唐渊虽然觉得是个好机会,却碍于被唐门的人追杀而极力推辞。华妃很是疑惑,再三追问,唐渊这才说了些自己的难处。哪知华妃听后淡淡一笑,随即记下他的地址离去了。当晚,华妃便派人送来了一匣子珍珠,以及一些名贵的药材。从这以后,华妃每隔几月便会派人送来这些东西,这些恩惠让唐渊隐隐不安,可是看到银落渐渐开心起来,只好提心吊胆的接受了这些馈赠。”绮玉低低的说着,声音里充满着魅惑。
“这些旧事跟我有什么关系?”茯苓知道这往事中肯定深藏玄机,只是坐得太久背部早已有些僵硬了。为逼迫她说重点,她故意显得有些不耐烦。
“别插嘴,听我把话说完,否则你一辈子也别想知道这些真相。”绮玉白了她一眼,不悦的说。
听出她语气里的不善,茯苓并未对她恶劣的态度说什么,乖乖闭了口,不再自讨没趣。
“日子这般平淡的过了半年,有一日银落偷偷去找神医,却在神医府邸门口看到他温柔的替怀了孕的妻子掀轿帘,柔声叮咛。待轿子起后,她好想冲到神医的面前质问当初为什么不愿救她,却又不忍亲口在他面前承认那个黑不溜秋的怪物正是自己。犹豫再三,她冲上前与他攀谈,质问他愿不愿意娶她,神医一笑断言拒绝。爱之深,恨之切,听后,银落失魂落魄地回到暂居的院子,她原本是个善良的女子,却被爱情盲目的腐蚀了心,变成了一个恶毒的女子。从那以后,她便将对神医的爱意锁在心底,换上浓浓的恨意。苗疆女子,对待负心汉一向是杀之而后快。她答应唐渊若是能亲手杀掉神医夫妇,便自愿嫁给他为妻。两年后,唐渊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暗暗扶持起一股黑暗势力抵制唐门的追杀。此时,华妃以馈赠之恩求唐渊帮忙杀死一个人,一个女子。唐渊感念其恩,设计了一系列的事情挑拨离间临淄王与他那位最宠的侧妃的关系,最后一把火烧了潞州别驾,烧死了当时正在生产的侧妃婉音。”
“什么?”茯苓惊白了脸色,手中的酒杯咣当落地,摔得粉身,难以置信的问。
绮玉的脸似乎瞬间憔悴了几分,避开了她的目光,喃喃道,“神医在江湖上很有地位,要动他十分不易,所以唐渊只得等待时机。时间一晃,三四年过去了,银落因感激和亏欠嫁给了唐渊。一年后,银落生下一个女儿。时间久了,他们与华妃的联系也渐渐淡了。没想到这一年华妃派人送来了一封信,信上说当你被火烧死的侧妃顺利的诞下一名女婴,至今仍在潞州,务必要斩草除根。果不其然,几乎不费什么周章,她顺着线索追查到窝藏女婴的地方,说来也巧,正是神医的府邸。新仇加旧恨,唐渊亲自带队血洗了谷府,乘胜追击,他将神医夫妇逼落悬崖,将生不如死的毒种在神医唯一的遗孤身上,故事讲到这里,一切你都清楚了吧。”
茯苓收敛起震惊与错愕,拳头攥的生疼,好用力才压制住满腔的恨意,牙咬切齿的责难道,“因爱生恨而为虎作伥,好狠毒的心,既然爱过怎会这般歹毒的非置他于死地不可?”
“银落以为只要那人死了,扎在她心里的那根刺便能消失了,谁想到她错了!听到神医的死讯,她心里一点欢喜也没有,麻木了,甚至一点眼泪也没流出来,仿佛心也跟着他去了。她发了疯的山崖底寻找他的尸骨,足足寻找了半个月才找到那具干枯的尸体。她太过激动晕厥了过去,因常年以毒为药器官退化,一病不起,一个月后也去了。唐渊为了满足银落临终的心愿,生不能在一起,死了一定要同穴,遂忍痛将她与唐渊合葬在一起。一年后,他留下书信将爱女托孤给那位挚友女神医,郁郁而终。”绮玉的眸子闪出几许痛苦和无奈。
寝殿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死一般的寂静,静得让人觉得有些发憷。
许久,茯苓才从悲愤中清醒过来,理清了思路,肯定的发问,“你就是唐渊与银落的女儿?”
“是,我就是唐绮玉。”绮玉大大方方的承认。
“你接近祈到底是何居心?莫非你想替华妃赶尽杀绝?”茯苓冷言问。
绮玉嘲讽的大笑,笃定的反问,“我若是想赶尽杀绝,又岂会告诉好心你这些?”
“你若真的好心,就将你所知道的这一切禀告皇上!”茯苓不满的喊道。
“无凭无据,皇上会信吗?”绮玉的声音有点苦涩,“我今日来找你,是因为我想离开了。”
“离开?”茯苓诧异的问。
绮玉点点头,脸上恢复了血色,“你猜的没错,大隼袭击是我用驯兽术操控的,这也是我帮华妃做的最后一件事。”
“华妃?”茯苓在嘴里反复斟酌这个名字,如鲠在喉,忧心忡忡地问。
“是,荣王殿下他们因京城名妓之事搞得人尽皆知,华妃觉得皇上也略有耳闻,特意弄出大隼袭击之事,希望荣王殿下他们能舍身救皇上,来个苦肉计的亲情招。谁知功亏一篑,被太子殿下抢先一步,一招错,毁了满盘棋,满盘皆输!”绮玉言简意赅的说出失败的计谋,起身要走,却在临走时又诚挚的补了句,“我不想像我娘那样害死最爱的男子后才后悔,我也不想像我爹那样一辈子活在悲哀的假象里,我要的爱是没有第三人、没有背叛与利用的。得之,我命,不得,我终。我要走了,祝你们幸福,今后一定要提防华妃。”
“谢谢…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茯苓不禁打个寒颤,华妃的心机实在是太深了。
绮玉头也不回的径直迈出寝殿,温醇的嗓音来回回荡,“如果你要谢我,就请替我好好爱谷大哥。”
夜很深、很深了,然而茯苓站在刺骨的夜风中,睡意全无。在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的后宫里,她是最无依无靠的人。一夜未合眼,她理清了这紊乱,却未能想出什么法子可以远离这片阴鹜的吃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