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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帝三年,江湖厮杀在腥风血雨中。九州不安,人心惶惶。
那年,不蒙老天爷恩宠,南方空降天灾,长江之北大旱三月百姓不得饱食,长江以南洪水掀起若天神降罪。庄稼受难,百姓流离,怨声载道。
武林中,黑心人已再次挑起事端,残杀伶仃之人,笑骂当朝天子。
年轻的泰帝在朝廷中皱眉叹息。一人之力,平不了这江湖纷乱。
天下江湖,乱剑云涌,为利为益,人心叵测。
昔日豪门世家纷纷落败,山野村夫举旗自立门路。初入江湖的年轻人,皆是面色灰败,惶惶逃遁。江湖经验颇高而德高望重者,亦小心翼翼,宁用灰土掩光辉。
街边屠夫堪当德行人,门后士子不比丧家犬。
茶楼说书先生一拍板,一江湖故事毕,皆只能叹息:“谁堪江湖世家浪子,知人知面不知心。”
此时,西南地区一小镇,茶馆“弄玉”的说书先生刚好说毕这一句话。他这句叹息,叹息地沧桑有力,让茶馆里寥寥几年轻人跟着叹气。
如今已是泰帝四年,那先生讲的故事不过为年前之事。
“天下就像一团混沌,昏君主道,人人不知今明生死何时灭。人们绝望,却也愿再绝望中寻求希望。这几位公子,如今,大家都处于这世道中,敢问你们保有希望吗?”说书先生摸了一把长胡子,看了看座下的年轻人。
那座下年轻人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没见过什么世面,纷纷答“自当有”,各个语气,都是亢奋。
见情绪被带动了起来,说书先生满意笑笑,一个亮地拍板,故事继续下去。
“当今人中,大多都是对安平泰势有所向往。人们在暗处掩头议论纷纷,接连着便有传言生腿,极速扩散开。这传言说啊,西南隐世处,桃源药仙谷,乱世清剑,堪立天下太平。绝世之剑,正配英雄,开这混沌,平这道路。”
“传言这事情,真是可信?”
座下一年轻文士性急,不等说书先生下一句冒出来,自己反而倒开口了。
“诶。不急不急。”说书先生摇摇手,正经地看着那文士,“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自有人辨识。”
“呵,自有人辨识。”听此一言,坐在“弄玉”二层的一蓝衣公子哥儿低低笑道。他撇着头,没有看那馆中说书者,反而一直将视线定格在远处。远处正有山峦重叠,青翠为衣,朦胧为纱。
那公子正品着茶馆里最好的香茗,一直浅浅笑着。
正是四月好天,孟夏季节。草木葱茏,花香载鸟语萦绕。空气不算干燥,日光不算毒辣,溪水依旧充盈。好日子,好镇子。
“传言一出,江湖人又开始胡乱猜测。不明这是人为骗局,或是打趣后一语。德高者大多选择沉默不语,而一些自立的小堂满怀希望开启了寻药仙谷的征途。”
说书先生的故事还在继续,茶馆里一时氛围严肃起来。
“消息不可能是空穴来风。那时,颇有威望的陆家家主与人闲棋时隐隐提到几句,是信了这传言之真,又令江湖人为之一振。
据传,陆家家主一棋定棋局后,喝了口清茶,笑道:‘仁兄可忘了数年前那来历不明的少年,一人一剑平定多少混账事,又匆匆匿迹江湖,令人惋惜。那神秘的少年,还有那把我见过一眼便无法忘怀之琉璃剑,不定就是传言所说,出自西南。’”
“西南药仙谷。不少人在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个名词,信心满满。
天底下,本没有什么是易得的。辗转数年,前去药仙谷的那批人,死的死,颓的颓,甚至还有人疯言呓语,说是寻到一山哼,怎么绕都绕不进去,山中有魍魉魑魅夺人心魂,何人一进都不得好死。
对于这种痴言诳语,人们表示大多不信,但前去寻药仙谷的步伐也慢慢止住了。人们又开始追随潮流,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
“世风渐下,世态炎凉。陆家老爷子‘哼’一声,冷笑不语。
绝望阴影笼罩九州,无力之人瑟瑟躲于墙角,等人救助。流涕呼号,英雄何在?”
英雄何在?说书先生故地一顿语气,转而高亢道。
“世人答曰:北鸣凤傲世一鸣惊人,南清来谦和清渠灌稻。
兀得,不知从何而来,从何为始。北方鸣凤阁挺身而出拔剑为正为义,荡平恶党数里;南方清来阁以和为贵秉承谦和之态,教化不少世人。一时间,江湖春风袭来,人们沐雨欢喜。
同时,陆家大堂重振旗鼓兴起铸剑之势,赠精剑予堂主赏识的江湖人,而从平民布衣发展来的卫堂,以医药为主,武学为辅,亦在江湖中有一席之位受人爱戴。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只有不息才可知因果。清来阁四长老,元,亨,利,贞,笑看世事,如实传道。
江湖渐而安稳,游子浪人安心欢喜。”
说书先生的声音由激昂到缓缓止住,他端起一茶盏,解了口馋。如此,今日故事便毕了。
“比起那所谓救世之剑的传言,这清来阁的贡献真是让人感慨啊。”先前的那年轻文士又站起身来感叹,目光中全是崇敬。
“据我所知,清来阁是江南那几个大家扶持上来的。瞧那几大家推推嚷嚷的做派,虽是举了个清来阁上来,但不知这清来阁会不会过几年也落寞下去。”又有一年轻侠士苦恼道。
“哼,总比那不切实际的传言好。什么名剑,什么药仙谷。这九州天下,又不是只靠剑来评定的。”
江湖故事告一段落,茶馆内却是有了隐隐硝烟味儿,说书先生是看出什么不对,好心劝了几句:“莫再谈,莫再谈。”
这镇中人,多还尊敬这说书先生。听此一言,也都噤了声。
说书先生“呵呵”笑笑,卷了自己说书的板子往茶楼的后院去了。几个听客,你一言我一言又和气地讨论了几句,闲得无聊,就散了。
“呼。都说那是不切实际的传言么。”不一会儿,茶馆里就只剩下了在二层靠窗位置上的年轻人。他一壶茶饮毕,又叫掌柜的换了些清水。人去,茶馆空。而这公子在这没了什么声的茶馆里到没有什么离开的意思。看来那公子来这里,并不是只为听故事的。
“掌柜的,我能让自家歌姬来唱几首曲儿吗?”那公子有礼问道。
楼下小二正在打扫,那掌柜提了个壶子亲自过来添水。
“自是可以的。”那掌柜眯眯笑,是个中年男子。没了故事听,一小曲儿也是可以解闷的。
“好。”蓝衣公子欣慰笑道,拍手两声道,“秋娘,是可以唱了。”
“是,公子。”
光线不太明亮的茶馆二层角落,几垂下的珠帘子。一位少女,浓妆华衣,隐在珠帘后,不知是在那儿站了多久。那是隔镇的歌姬,收了那蓝衣公子百两银子,跟到这镇子来,只为唱一个时辰的歌。
“问君归否,问君归否。君不答,泪长流。叹归叹归,归期何有。”
“君影薄凉,负我相思。玲珑心断,只怨哀默哀默。”
“巴山秋雨再,水涨秋池满。君呵君,何时再见,盼啊盼,西窗烛凉。”
歌姬调子幽缓,声声如同哭诉。
听了如此悲凉的调子,那掌柜连连叹气,但那蓝衣公子没有感慨,笑容反倒是愈发深了起来。
“卫公子。难道你就喜爱这种不绝如缕,泣嫠妇之思的曲调吗?”
冷若秋霜的声音响起,从不远处传来,空若静潭。
蓝衣公子笑容止住,心一惊,一双眸子光彩更亮。等了如此之久,那人可算来了。
那声音的主人是一黑衣男子,挺拔的身姿,正在茶馆的楼梯口处站着。
蓝衣公子又换了一壶茶,悠悠茶烟,挡住了他的面庞。一双漆黑的眸子,淡漠地锁住那黑衣人。
“已过午时,前辈还真是不守时啊。” 声音带着亲切之感,蓝衣公子放下茶杯,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满心欢喜地等那黑衣人上楼来。
“不过就晚了半个时辰。”黑衣人冷道,“卫公子有心请我来,自有心待我来”。淡淡杀气从黑衣人眸中射来,徒煞了蓝衣公子一脸热情。看样子这相聚,并不是好友团圆。
哀婉的曲调未停,隐在茶楼一角的素衣女子挑了根竹笛闭眼吹奏起来。而视线那头的黑衣男人,开始缓缓上楼。
仿佛这上楼是什么困难的大事,黑衣人来得磨磨蹭蹭,他迟缓着迈出步子,每迈出一步都坚实有力,而当脚跟触碰到木制台阶的一刹那,所有的力道都化作飘渺。踏上最后一级阶梯,黑衣人缓缓理了理衣襟,蓝衣公子笑着饮尽热茶。
“前辈舟车劳顿来到这里,晚辈如此,是不是怠慢了?”卫公子敲敲头苦恼道,“不知这笛曲是否能缓解前辈疲劳。”
油嘴滑舌。
黑衣人冷笑一声,并不近人情。目光反而瞥向茶楼孤冷的一角,女子的笛曲一颤,骤然停了下来。
“今日我来,不带闲情雅调。”黑衣人如剑的目光寒冷扫过男子眉清目秀的脸庞。
卫公子笑了笑,没有说话。黑衣人带着寒气走到他的面前,然而他依旧是笑,仿佛他只是会笑了,笑能传达他的一切神思。
“今日我来,是要告诉你。”黑衣男子顿了顿,没有生气地望着蓝衣公子,“卫公子,我们的赌约甚至是约定怕是要搁一搁了。”
卫公子的笑容僵在脸上,语气带着不解:“前辈的意思是……”
“弃了这赌约,还有什么意思。”黑衣人的眸中带满了嘲笑。
公子笑意怔住,是被迎面破了冷水,他委屈问道:“为何。”
“为何?怕这事情你自是心中清楚罢。”收回目光,黑衣男子转身要走。
角落里的歌姬又开始委委婉婉低吟一首伤曲,那男子步伐飞快,身影毫无眷恋便到了阶梯口。
“来缓缓,去匆匆。前辈,真不留情驻足,稍作休整?”身后传来蓝衣公子琢磨不清语气的言语,黑衣男子依旧不停迈出步子,黑色的鞋踏在木板上毫无声响。
“是前辈真的对那把剑没有了兴趣,还是……”那蓝衣公子收了嘴唇的弧度,演戏般,态度瞬间变。他悠然坐下,手指尖不住敲着桌子,“还是我请的歌姬所唱的歌曲太过于出色,让前辈想起了什么往事。”
戏谑的语气如芒刺耳。黑衣男人身影狠狠一怔。
“卫公子,恕我没法与你这般忘恩负义嗜杀成性之人共成交易。”
黑衣男子冷冷一语,不再理会,拂袖匆匆走下阶梯走出茶馆。
这样就真走了?卫公子站起身来,一脸惋惜,苦恼地拍拍脸。连他装作生气的模样都挽留不下。那黑衣的男人,跋山涉水走到这里,呆了竟然还不带一炷香的时间。
“真是可惜了这一壶好茶。”蓝衣公子自顾自惋惜道。
“箫声惨惨,凤舞鸣,世间何处能再寻一弄玉……”
黑衣男子背影出现在街口,又迅速远去。卫公子感叹几分愁思,挑起那泛着清光的青玉坠子,唇间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罢了罢了!”是想清楚了什么,卫公子突然拍拍桌子,像个孩子般舒展身躯,“不苦恼不苦恼。”
笑意转化为杀意,杀意又转化为无。一切都在他计划中,本就无需什么苦恼。
遣了秋娘,付了茶钱。感慨一下四月天,一盏茶后,蓝衣公子便开始漫步在这镇子中了。
这镇子叫做青木,是跟着镇子旁边那座青木山取的名字。这青木镇民风淳朴,正是那卫公子喜欢的。
打量四周,小镇老百姓们闲闲散散,三三两两聚集在街边,摇一摇蒲扇,闲谈着家常。这些人中,大多喜欢声畅谈,性子干脆爽快,而少部分看上去性子不是那么直耿的,也都睁着个明亮的眼睛,抿着嘴笑不停。
“真是好美。”卫公子笨拙地感慨着,转了一炷香的时间,步子却转入了一个小巷子。
小巷子便是小巷子,空寂无人。就算外面再什么热闹,这里也只能是寂寥萧萧。
“卫詹,我要杀了你。”女子狠毒的语气从卫公子耳边传来,冰冷的剑锋也搭在了卫公子脖子上。
那女子一身素衣,是无端出现,咬牙切齿,脸上是按捺不住的怒意。
可哪儿有人会是无端出现的,卫詹笑得僵硬。他并不是一入小巷便被打劫的那种运气背到家的公子哥,他是早察觉出了这女子的气息,诱这女子现身。
手腕一转,不轻不重的力道打来。女子眼前一花,卫詹就已将她双手制住,压在墙上。
“你放开我,放开我。”没想到对方速度如此迅捷,女子挣扎道,怒意更深。
“刚才,你明明可以和那黑衣男子一同逃跑,为什么不跑。”卫詹皱眉问道,语气难得冷静。
黑衣男子,逃跑,一同。原来,在茶馆里无聊的那几个时辰,这女子早就在了。女子鼻中“哼”道:“他不过和你一般小人,我为什么要和他一道走了去。”
“哦?小枝,你可真有勇气。不苟活于世间,可真是我看中的人。”卫詹难掩惊喜。
“呸,谁是你看中的人!”唤作小枝的女子一脚踢来,低吼道,“你杀了我的父亲,屠了我赵家,如今还要派七人鬼去追杀我的弟弟。我不能再忍!”
“十七次刺杀,次次失败。”卫詹叹气,却是不正经道:“小枝,要是我是你,就应在我们合欢之时,趁我不备杀了我。你要知,那时候,我的戒心是最小的。”
“谁,谁同你合欢”女子脸一红,手用力砸了过去。
“卫詹我恨你,你莫忘了,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