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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叶哥哥,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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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小姐,有没有需要严某帮忙的?”栅栏入口处站着一身靛蓝色衣裳的人影,隔着粗壮的栅栏对正在检查药材的霍卿问道,满脸的笑意在阳光下格外明朗。

霍卿侧身看着他,面巾下眼眸无波。环顾四周,隔离区内一片狼藉悲怆,原本搭建的十几个帐篷现如今只剩下寥寥几个,她每日依然忙碌可面对的只有无尽的死亡,看着那一张张被病魔折磨得憔悴不堪的脸渐渐没有了呼吸,她由最初的害怕变成了如今的麻木。慢慢地,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坚持什么,如今最让她高兴的就是父母亲每天都会来看她,尽管隔着栅栏,听着母亲的低泣,看着父亲红肿的眼眶,她觉得自己还是活着的。

眼前意气风发的严启山,自隔离区开辟出来后,每天都会过来查看。这些帐篷是严府出钱做的,对城内民众的安抚严府也是积极地配合着官府。只是尽管严启山不遗余力地帮忙,她却不太喜欢这个人,在商界沉浮那么多年的人,目的性很强,被他盯着的感觉很不好。

“谢谢严公子的关心,这疫区的事情你怕是帮不了了。若是有什么需要我们会再联系你,没什么特别事情还是请回吧。”霍卿淡淡地说道。

“那好吧,有什么事情差人通知我,任何时候。我们严家也是锦州城的一份子,相互帮忙是义不容辞的。哦,对了,我来了一支上好的人参,还请霍小姐手下,保重!”严启山看着霍卿,真是越看越喜欢,没想到世上有这么完美的女子。

霍卿没有回话转身离开,宝笙上前自顾自接过人参:“那奴婢就谢过严公子了。”管他是谁,只要是对小姐好的东西,她都要弄过来。

半夜时分,顾清秋走进霍卿的帐篷,说道:“卿儿,又有两个人熬不住,没了……卿儿别难过,我们尽力了。”大家的心情很沉重,帐篷里的布恐惧感每日都在剧增。

“知道了,你们去处理吧。”霍卿手抚着额头,觉得很不舒服。这几天食欲不佳,吃一点都会想吐,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在发烧了。

扶了扶自己的脉象没有什么明显症状,想让陈掌柜进来帮她诊断,又怕引起更大的恐慌。唤来宝笙:“宝笙,你今晚开始去与师傅同住,我这两天睡得不好,想要清静。”

“小姐,您每天这么累,晚上没有奴婢的服侍,万一小姐有什么事情怎么办?”宝笙觉得自己的小姐太累了,最近消瘦得厉害,她一步也不敢离开。

“听话,去吧!”说完就侧身背对着宝笙躺下了,挥手示意她离开。

患了鼠疫的尸体不能土葬,只能焚烧后再埋进土里。这么多天下来,栅栏外的是士兵每天都会全副武装,接过尸体将其带到无人的空地立刻焚烧。

陈掌柜隔着栅栏看向不远处升起的黑烟,回首再看身后的帐篷,觉得正在焚烧的黑烟仿佛是自己的灵魂,没有希望的灵魂。突然想要做一场法事,为了无辜死去的百姓,为了正在与死亡斗争的布,也是为了他们几个没日没夜想要抗争命运的痴傻之人。对一旁的顾清秋说道:“顾师傅,我们能不能请人来做个简易的法事?”

“这个时候找谁来做法事?况且有谁敢做,谁也没看破生死。”顾清秋觉得不可行。

“我倒是有个想法,苍山道观的道士都是有修为之人,或许他们愿意。”

顾清秋没有意见,捎话给了霍休宜托人上苍山请道士,没想到转天来的竟是长生道长。长生道长带着两个小道士,用最虔诚的方式给予每个死亡的人予以祈祷。随后又进了帐篷看望患者,长生道长毕竟是闻名的得道高人,以往上山的香客想见而不得,如今肯亲自下山看望布,顿时让病入膏肓的人眼睛一亮,燃起一丝求生的希望,就连栅栏外听闻此消息的百姓也都成群地站在栅栏外虔诚地作揖,希望这片被遗忘的疫区布能赶快康复起来。

“霍施主,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长生道长捋了捋白胡须。

霍卿将道长迎入了帐篷,见他神情自若地坐下,递过去一盏茶,道:“今天很谢谢道长,不瞒道长,这么多天来布都已经放弃自己了,我们都束手无策。没想到道长今日一露面,让所有的布都重燃了希望。”

“呵呵!施主不必言谢,普度众生是我们的责任!倒是施主的所作所为,让贫道钦佩不已,小小年纪竟能有如此大的胸怀。”

“道长严重了,如果有可能,我也不愿意被困在这儿每天面对生离死别。只是命不由己,自己遇到了这种事,只能接受!”霍卿觉得无可奈何。

“施主,是否可以让贫道为施主看个相?”

霍卿觉得奇怪,长生道长本不常露面,却三番四次要给她看相,“道长,说句不敬的话,其实我不相信面相手相之类的说法,命运应该自己去把握,岂能由别人一张嘴一双眼睛盖棺定论。只是我很好奇,为何道长几次碰到都要为我看命?”

“哦,是施主面相不同于常人,贫道想要看仔细一些。”

“生老病死,是祸是福我想我都可以接受,人生在世走这么一遭,好坏有什么要紧的?不过还是要谢谢道长今天走这么一趟。”霍卿真诚地说。

“好吧,既然如此,那贫道就告辞了。不过贫道有句话要赠给霍施主:万法唯心,万事随心随缘随性。”随即起身走出帐篷,带着小道士渐行渐远。

当天晚上,霍卿正在翻阅药方书籍,布心态有了变化,她想再改进用药试试看。天色已晚、万籁俱寂,只有烛火燃烧的“啪啪”声伴随着霍卿。突然,一阵风吹进来,烛火摇曳,霍卿抬头却见一个蒙面人,一双幽深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什么人?”霍卿瞪着对方。

“卿卿……”男子喃喃地叫道。

声音有些熟悉,不过劲瘦修长的身影却让她觉得陌生,见对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霍卿上前伸手扯掉对方的面巾,露出一张鬼斧神工的脸,虽然还未完全摆脱稚嫩的痕迹,但脸上的线条已经变得冷硬坚毅。多年不见,叶寞散发的生人勿进的气息相较之前更为浓重,可面对霍卿的一刹那,冷硬的线条有些柔软,嘴角微微上扬。

“叶哥哥?”霍卿轻声低喃。

“卿卿,锦州城出了瘟疫……我刚知道,没想到你在这里,竟然……别怕……没事。”叶寞显然长时间不与人接触,尤其又是娇滴滴的女子,不知道怎么安慰在困境中挣扎的她,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仔细听去,连尾音都有些颤抖。

霍卿听着陌生又熟悉的声音,看着这双真挚的眼睛,呆愣片刻,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这么多天的坚持,她每天都有无数的害怕、脆弱,也有很多忙碌与疲惫,可自己却一直被迫伪装自己,假装自己能治好剩余的人,假装自己很坚强。可现在她想要诉说,想要放松和依靠。其实她也想回家,想每天看着爹娘,安心看书,舒心睡觉。

“叶哥哥,我想回家,睡个安稳觉……”。霍卿轻轻地说道。

“好!”叶寞有些哽咽,面前的只是个小人儿,却承受着比成人还要重担子,“可是,卿卿……那些人也有父母兄弟,他们饱受折磨,只有你能帮助他们。如果你也走了,他们该怎么办?卿卿……你乖一些。”叶寞觉得眼睛里有东西要坠落,连忙抬头。

“可是……我怕!怕自己治不了他们,也怕自己不能活着走出去。”霍卿看着烛火说道。

“胡说!你不会有事的。”叶寞伸出手想要轻抚霍卿熬得红红的眼睛。

霍卿反应过来猛然向后躲避,看着叶寞僵在空中的手,咬着唇说道:“我……我可能被传染了……叶哥哥,我怕!”两滴清泪落下,在处方纸上晕开,黑色墨字立刻模糊起来。

叶寞脑中一片空白,他不懂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觉得此刻心脏被一只手紧紧地拧住,然后翻转了一圈,疼的他浑身都麻。毫不犹豫地继续伸手,抚上白皙的小脸,拇指轻轻擦拭掉泪珠滚落留下的水迹,深吸一口气道:“不会的,卿卿,别怕!叶哥哥会陪着你。”

“叶哥哥,这里很危险,你回去吧!若是真的,那也是命中注定。”

“别乱说,你曾经答应过我要实现我的一个愿望,不守承诺的话死了也不安心,对吗?我的愿望现在就告诉你,叶哥哥希望你这辈子都平安幸福,能做到吗?”叶寞有点语无伦次。

霍卿点点头,冲叶寞挤了个勉强的微笑,两个人相对无语,深夜一片静寂。

“拿着”,叶寞递过去一只扳指。霍卿接过扳指在烛光下细看,这只玉扳指色泽纯厚,内侧有个虎形图腾,表面透亮明显是经常摩挲所致,一看便知那是叶寞的心爱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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