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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看了一眼身旁的鸢儿:“送阿芳回去,再排个机灵点的在暗地里护着。”
跪在下首的阿芳倒是一愣赶紧磕头道:“奴婢谢谢大人。”
烟火摆摆手:“你不必谢我,就当是长康王妃承你那一碗黄连苦参的情分,你应下便是,如今这皇宫之中的糟心事依你的眼光也是看得出几分道理,祸福相依你自己好自为之便是。”
第二日鸡鸣不久君无忧便被外头乌雀特有的啼叫吵醒,皱眉就着室内昏暗的光看着怀中睡得安稳的少年,有些不舍的吻了吻那光洁的额头。
听得殿中的动静自然有人进来服侍,但净欢服侍君无忧多年自然是在他起身的那一刻便醒了,眼眸瞬间恢复清明,但还未完全起身却又被君无忧按倒在龙床之上:“天色还早,五更还未到,歇着便是。”
最终净欢抿了抿唇瓣便默默躺下,顺着这殿中燃起的烛光看着他的主人在宫人的服侍下穿上那华贵而繁复的龙袍,瞳孔中的光芒不禁暗了暗。
天空中的皎月不知何时早已西沉,但昏暗的天际间还能隐隐看见几颗繁星在闪烁,太和殿前的汉白玉阶上黑压压的跪了一片身着各色朝服的文武百官。
即便是晨起时便已接到烟火的消息,但看着前头跪着的那些人君无忧还是难免深深皱起眉头。
汉白玉阶之上除了以言官为首的谢三刀和卫将军卫忠之外,竟然有那位几乎从未走出太庙的钦天监三朝元老昭苏。
白发苍苍,树枝一般干枯的皮肤,整个身子单薄的几乎快被这晨风给吹走了似的,不过让君无忧真正皱起眉头的还是直挺挺的跪着苏家家主苏识朗,黑中参白的头发被晨风吹得有些鼓鼓的官服,而他那以往代步的轮椅便异常突兀的摆在了空旷的大殿正中。
黎明的风寒凉刺骨又伴着厚重的水汽,四周站着战战兢兢打着宫灯的宫人,众人见那明黄色的身影缓步走来呼啦又是跪倒了一大片。
君无忧身后一身女官服服饰的烟火对身旁使了个眼神,身后的侍卫便呼啦一大群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把那些宫婢太监们带了下去。
君无忧就这般静静的立于太和殿前,而下方三位老臣身后的群臣也是忐忑跪着,直到太阳已然悄悄跃入天际在琉璃瓦上撒下一片光辉,此时君无忧转身还未走出半步,身后便是苍老的声音响起。
“皇上,臣有事要参。”
看着不远处那苍老已然有些佝偻的身形和他那被晨露打湿的官服,那是他的外家如今处处给他下绊子的外家。
“说!”
“臣参奏卫将军教子无方,如今先皇刚刚仙去,皇上刚刚登基朝纲尚未稳定而卫家此子留在皇上身边乃是霍乱朝纲,臣斗胆恳请皇上刺死卫家三公子!”
看着乌鸦亲手呈上来的折子,君无忧嘴角挂着冷意嘲讽的看着下头跪着一片的臣子:“霍乱朝纲?众爱卿倒是说说卫家三公子如何霍乱朝纲了?自朕登基以来便就从未迟了早朝,日日忙于御书房中难道身边一个用着顺心知冷暖的人也就碍着各位大人的眼了不成?”
“臣不敢。”
卫忠上前一步,咚的一声在苏识朗身旁跪下。
“是臣教子无方,此孽子是老臣疏于管教才会犯下如此过错臣,但求皇上看在卫家世代忠良战死沙场的卫家儿郎的份上,也看在乌孙百姓的份上为了乌孙的万世繁荣,臣请皇上刺死孽子老臣绝无怨言,也为卫家的世代忠良证言!”
说到这卫忠适时的让了让身子,让出了昭苏的位置。
昭苏抬起拉耸着的眼皮,浑浊的双眼看了卫忠一眼:“回皇上,卫家三公子之事臣不敢多言但如今,尾宿升,亢宿沉乃是大凶之象。”
“皇上,您就算不看在老臣的份上,您如今也该看在我那短命的女儿的份上,先皇向您这般年岁大皇子便已经出生了,如今后宫稀疏皇上如对得起先皇对得起我那可怜的女儿。”
“可怜?”君无忧冷笑道。
“苏大人竟然谴责我对不起先皇?”
“先皇仙逝之后我朕本应该守孝三年,各位大臣们让朕娶妻朕便娶了各位大臣让朕立后朕也立了,本想着新婚不久选秀之事应当延迟一二,看来苏大人倒是为皇家子嗣着想,那选秀之事我便拜托老祖宗给好好把关选些可心的知冷暖的也大度的女子。”
说道这里君无忧突然语气一顿:“既然各位大人爱跪,就继续跪着便是,看着日头今儿天气也好。”
“烟火!吩咐下去今儿早朝免了,不准送吃食不准送水,冷了热了都不准添衣送伞,若是哪些大臣跪舒心了自行离去便是。”
“是!”
烟火冷笑,如今虽是春天但距离夏季已经不远此时正是温差较大的时节,别看如今万里春风拂人,但夜露深寒刺骨到了晌午之后的日头也够这些老骨头们受的了。
御书房中君无忧足足待到了晌午时分,看着手上一叠的密报竟是连打碎了手边的杯盏也不知。
这时外头来报,净欢吃了半块桃酥几口米饭小半碗燕窝便停筷不动了,若不是烟火在一旁陪着只怕吃得更少。
君无忧皱眉,新皇荒淫无道为君不仁为子不孝宠妾灭妻,而卫家三公子惑乱君心男生女相一代妖媚祸水,而且这十多年的乌孙太平之下加之如今有人蓄意而为的边境动荡,谣言竟是风一般四处散去。
长生殿中净欢看着倒在美人榻上浑身放松毫无贤淑女子形象可言的烟火:“烟儿姐,我要去见主人。”
烟火眼皮都不抬一下:“去了又作甚?讨骂么?”
“没有,只是外头跪着的那些人……”净欢抿了抿嘴角欲言又止。
“呵……”烟火冷笑:“他们既然爱跪那边跪着便是,再说了你若在意你的那点名声你的名声还正么?私生子、小倌、娈/童这些东西你真的在意?”
“我不在意。”净欢脱口而出之后愣了愣便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可是烟儿姐,我在意的是主子的声誉,如今他为乌孙帝王今后自然是一代明君,但不能因为我这污/秽/的名声毁了他的清誉,如今不怕那……那等到百年之后谁也堵不住那悠悠之口。”
而且。
净欢心里默默的想着,那个如神明一般的人我哪怕是死不足惜也不能污了他一丝一毫,他是我的全部是我活着唯一的希望,我怎么能让后世的悠悠之口后世的史官把他写成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