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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顾澹宁淡淡一声叹息。
“你果然智慧无双,轻易就能看穿他人内心深处的隐秘。”
兰倾旖无所谓地抬头看夕阳。“过奖,比不得阁下。”
个人布局都有自己的风格。司徒画衣行事简单粗暴却有效,她喜欢借力打力,闻人岚峥布局出其不意,顾澹宁却行事七弯八拐少有直接处,但又往往一语中的。
解蛊的方式重要吗?就像顾澹宁所说,重要的是结果。如今他们夫妻俩都好好的,这对她来说就已足够。
她已不耐烦再说这些琐碎的往事,“我们夫妻的闺房私事干嘛要告诉你?还是你爱好特殊,对这方面的事特别感兴趣?”
顾澹宁不以为意地摇头,“你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
“当然。”兰倾旖傲然抬头,“我活到现在,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不讨回来我如何甘心?”她认真看他,“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确定,我是我的?”
这话问得很奇妙,顾澹宁却笑起来。“很晚,你的身份的确很有迷惑性。就凭你嫁给闻人岚峥为妾,就应该被逐出师门,看来师叔的确很宠你。后来我突然想到一个最简单的道理——一叶障目。普天之下,能让我吃亏的女子有几个?我突发奇想,便想到最有可能接触到世外名门的你,会不会就是我一直寻找的百年大比上的对手呢?所以我给闻人行云下碧霞瘴来试探你,结果果然没让我失望。”
兰倾旖默然。
“知道得差不多,今天就到此结束了。”顾澹宁笑意微微,手指间淡金浅碧的光芒一闪,极温柔地道:“你也可以去死了。”
“我没兴趣。还是你去死吧!”兰倾旖淡淡答。
话音未落,她已抢先出手。
亮白的剑光如长虹飞掠而起,滚滚光柱毫不犹豫地横跨而出,击向顾澹宁腰部。
这一剑如果挨实,顾澹宁非得被腰斩不可。
顾澹宁横掌下劈,掌风森森,笼向兰倾旖天灵盖。
兰倾旖却突然不见了。
她刚才攻向顾澹宁那一招本就是虚招,出剑后手腕突然一拐,一剑劈向身边的山崖,碎石纷飞落下遮蔽视线,顾澹宁下意识躲开,等他缓过这阵,眼前早已不见人影。
“别当我是傻子。你根本就没想杀我,至少现在没想。咱们以后多的是交手机会。那时……”声音远远传来,最后一个字听起来已隔了好几座山脉。
回音在耳边不断重复,顾澹宁揣摩着她未尽之语,心里五味陈杂,忽然一笑。
笑容寂寥,如浮云,掠过青天。
“你的目光真准,我原本还不相信,但现在不得不信,他的确和一般的顾家人不一样,甚至不像顾家人。”转过山脉,迎上高岗上衣袂飘飘默然伫立等她回来的闻人岚峥,兰倾旖微微一笑,笑意里几分安然几分欢喜,眼波明丽盈盈宛若少女。
闻人岚峥俯身深深看进她的眼眸深处,她看他的神情依然温存缱绻,眼波盈盈如少女,但她那般明亮的笑意飞扬的姿态却觉得很少见。他恍惚间想起,已有很多年没看见过她这样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样子,从她进宫后,她一直温柔宁静,将少年时的慷慨激扬尽数收起,是甘于平淡,还是无可奈何?
而今看她重现最初相见时的清傲睥睨,他竟觉得遥远而熟悉,似隔着岁月长河看前生。
一晃相见十五年,花容犹在,心事如书。
天色半黑,夜幕降临,他在四起的烟岚中沉默,心事翻卷如海浪起伏不休。
兰倾旖仔细看他不断细微变化着的神情,心里不知怎的也有点无言的沉重。
火熔洞里漫长似一生的四年,她无数次撑不下去想要放弃又觉得舍不得,逼得人几乎发疯的孤寂和空洞中,时光也变得恒定缓慢,只留她孑然立在其中,一遍遍回忆咀嚼着往事,捕捉着其中每分微不足道的细节,从中演绎出无数问题,却始终想不出答案。
那些压抑黯淡的日子里,她不断拷问自己的内心,得到许许多多的答案,千言万语凝结在口中,却不知道要对谁说。可如今见到倾诉对象,却只能沉默。
他们在时光中老去,她却觉得自己在岁月中变得更加从容。
也许有些答案,真的只有时间知道。
“时间还早,我们走一段吧!”最后还是她先开口。
旷野上的风不遇阻碍,吹得肆无忌惮,她的发四散飞舞,连忙从袖中掏出发带束上。
她不想问他知道多少,但凡他想知道的,最后都会知道。
等了很久没听到他开口,她心里叹气,知道自己再沉默,他只怕能被愧疚埋了。
“不问我这五年为什么不回来吗?”
“因为你回不来。”闻人岚峥不假思索答。
“……”半晌兰倾旖转过头,挫败地抬手扶额,觉得这话题选的真差劲,怎么以前没看出来他这么擅长说冷笑话,明明一本正经地用最严肃的语气说最严肃的内容,却偏偏让人觉得哭笑不得。
她突然觉得自己也只能沉默了。
这样的洞察力下,自己说什么都是废话。
一切都说开了,她突然觉得心里空空的,像这么多年的寄托都没有了。
半生执着,到底化为什么?她不知道,却猛然间发现,自己已经错过很多。
“你后悔吗?”他突然问。
兰倾旖怔住。
没想到他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犀利直接直指她内心深处。
后悔吗后悔吗后悔吗?
无数个声音汇聚成巨大的声浪在她耳边一遍遍疯狂叫嚣,仿佛不震聋她的耳朵就不肯停下。
她紧紧闭上眼睛。
脑海中,滂沱大雨中被打瘸双腿在碎石路上爬动哭泣的小女孩,一闪。
那些讥笑的面容,飞溅的刀光,洒落的鲜血,那年燕从花嫣红如血的花瓣,从此变成她半生难忘的噩梦。
后悔吗?
她应该不后悔吧!
她不后悔。
这一生吃过苦,享过福,跌落过地狱深渊,也登上过天阙温暖。
无论怎样,她都不后悔。
她不能因为自己享过福就忘记吃过的苦, 不能因为自己触摸到温暖的天堂就忘记地狱的寒冷。
有些记忆,只有用鲜血来清洗。
“我不后悔!”她缓缓地答,语气决然。
闻人岚峥淡淡笑起来,觉得所有人都错了,以为她复杂诡谲难以辨清,却其实,她她也是个纯粹的人——为自己心中的信念不惜一切,天塌地陷也不能阻拦她的脚步。
以天下布局,只为毁一段记忆,安一己之心。
这也是个疯狂的人。
“我真是喜欢你的执着和决然。倾旖。我真的很羡慕你。”他声音轻轻,神色淡漠如这一刻身边流动的夜风。
“羡慕?”兰倾旖有点不明白。
她有什么好羡慕的?她有的他都有,她没有的他也有,难道他如今还有无法挽回的遗憾?
“羡慕你不后悔。”他语气里几分遗憾,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做不到她的坦然。
“现在说这话为时尚早,等到你我百年后再说这个话题也不迟。”兰倾旖摇头微笑,唇角一抹淡淡笑意。
说话间,他们已踏入城门。
濮阳城里虽还有不少战争留下的硝烟铁血痕迹,但秩序井然,大街小巷里也恢复平静,温九箫的办事效率的确很高,不过是半天功夫就把城中上下都打理干净。兰倾旖看在眼里,深感佩服,同时又有点奇特的新鲜感。
难道同一座城,只是换了个主人,给人的感觉就真的有这么大的差异吗?
上午她踏上这座城,还觉得阴冷森然,如今却已从中感觉到浓浓的活力。
她还在奇怪,暗暗思索答案,闻人岚峥已拉着她往城守府而去。
而此刻,城守府后院雅室,愤怒的知昧正站在桌子上恶狠狠跺脚。
“回来了?回来了!他们还知道回来?”他横眉竖目下巴高昂,以圆规的经典姿势,双手叉腰,怒视底下前来通报帝后回銮消息的侍卫。
可怜的侍卫低着头直冒冷汗,愣是不敢答话。
“刚打进城事情很多吧\多吧\多事都要他们来决定,结果呢?他们两个,一个干脆追着敌人跑了,是非不分!另一个更好,追着前一个跑了,轻重不分!有他们这样推卸责任的吗?现在事情处理了知道回来了?早干嘛去了?还指望我去迎接他们?欢呼大哭着投进他们的怀抱?想都别想!”知昧脑袋上绑着红带,红巾飞扬中他眼睛里都在嗖嗖地飞出刀子来,正在用这些刀子恶狠狠地砍假想敌。
温九箫淡定地翻过一页书。
虽然他内心对知昧的话非常赞同,但这时候应和孝子明显是不明智的。
经验告诉我们,做坏事的时候一定要保持沉默和低调。喊口号什么的绝对是愚蠢的行为。
闻人既明奇怪的看一眼这个跳脱到近乎抽风的弟弟,很难想象在母后身边长大的儿子竟然是这个德行。再看一眼满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的姑父,他若有所思,乖乖地闭嘴。
桌上,知昧思考着皇室的剽悍命题,很快决定,冲着侍卫勾手指,他笑得非常像闻人岚峥。
“你,去给我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