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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会去哪里?偌大的京城何处能够藏下这个夜明珠一般发光发亮的女人?
图江渐渐昂首去望天上的明月,希望它能给自己一些答复,然而万物总是静默无声的。
本来庭院里就只有他一人,从廊外疾步跑来乌兰,用他们自己的语言喊道:“慕亦…慕亦死了!”
第二日阴霾,天空灰沉,如水中墨色淡去的云垛累满苍穹,可能某个不经意的时刻便要落下一两滴。
云长天因伤休息在家,九娘来看过他,洛忠也来了,他坐在榻边兀自想着心事,连身后的病员求他倒杯水都没听进去。
迫不得已,云长天曲起腿用膝盖顶了一记他的背,洛忠身子往前晃一晃,立马回过神,恶狠狠地问他干什么。
“你在想什么?从刚才进门到现在就一声不吭地坐着。”他趴在枕上,撇了埋在手臂里的脸朝他笑。
“想什么都跟你没关系,别烦我。”洛忠说时起身往窗边站,雕花的大窗上都染有若有似无的香气,天光照耀进来,顺带将那盆高脚桌上长叶伸出窗棂的兰花涂抹一层静雅淡定。
“你说,我帮你一起想。”云长天无聊中抓住这个梗,偏要玩到底。
天边的层云翻腾不息,洛忠心里越来越乱,不说嘉言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衣柜里,就是这段时间自己跟帕莎曼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就足以把他一颗只爱嘉言的心给活活勒出了血。
有过第一次、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所以每当帕莎曼如入无人之境地直闯云家,然后爬上他的卧榻,洛忠就感觉自己一下子担上了两层罪恶。
嘉言一直休养在榻,起初会去洛忠院里找他,可自从五月某天她不小心撞上洛忠和那女人抵在日光底下的花园里缠绵,她便再也没出过董家院子。
说不好是什么在扎痛她的心,让董嘉言直感觉自己在这世上只剩哥哥嫂嫂还有梁又梦可以依靠了。
“你给我醒醒。”云长天见他又开始心不在焉,顺手将一旁的软枕投了过去,噗一声砸在洛忠腰上,扑起一阵风,让他的衣衫与兰叶一起荡漾。
“够了!”思绪被打断,洛忠终于恼怒起来,捡起软枕急急跑过去,照才的头使劲摁,想把他闷死的心都有了。
云长天一边笑一边挡,但是自己趴着致使手使不上劲,还真被闷住了口鼻,窒息那一瞬间,不知为什么,云长天心内突然一阵莫名的恐惧,他也知道这只是玩闹,但恐惧来的太突然,此时的洛忠犹如鬼魅一般随时能夺了他性命。
要不是他及时收手,下一瞬间或许云长天真要捏了拳头跳起来打他了。
“没见过你这么烦的。”洛忠喘气碎念,一双明眸在压皱的眉头下用视线狠剜这人,他双手还捏着软枕在身前,等剜够了,一屁股在榻边重又坐下。
云长天暗里平复下心情,打起淡笑,说道:“听说帕莎曼经常来家里,能陪你睡觉的你就不觉得烦对吗?”
“烦烦烦!就属你最烦!”洛忠受不了,砸了软枕到他脸上,却又惹得这人低笑一番。
“我在想要不要趁着你生辰,赶紧帮你把喜事办了。”云长天眼眸溜向他的表情,看洛忠听闻“亲事”两字,脸上又是一层愁云。
于是他趁热打铁道:“我知道你对董嘉言的感情,对于以前的事我只能求你原谅,总之一切都已经过去,人要往前看,不管从前乱成什么样,总得收拾收拾重新上路才对。”
“可是嘉言不会这么想,她心里装的可有半个我?”洛忠差点要哭,但让他忍住了,此时居高临下看着云长天一脸轻松,毫无歉疚的神情,他恨不得把嘉言拉过来听听他说的话,看看他脸上的淡然笑意。
“让嘉贞做主,还等她自己开口?”
屋内两人的对话对让窗棂外立着的衷瑢听了清楚,她刚从三斟曲回来,怀中还捧着古琴,云长天这一番言论让她有些开始同情洛忠。
原来自己的夫君还是个如此冷漠的人,当初要死要活让他与董嘉言断了关系,愣是想将他占为己有,然而她那时喜欢他喜欢到已然忘却,这么个大男人有几个妻妾情人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至少现世是如此认为。
所以,他或者是其他男人,对待她们女人,从心底里都是这么冷漠的吗?
衷瑢想不好,就是从现在回看去年,他追自己那会所说的什么山盟海誓,大概也不过是阵风,爱来就来,要散也不用追着它。
他们还在为董嘉言何去何从而争论不休,她听明白,云长天的意思是让嘉言早点嫁人,然后不要住云家就好。
他说的很明白,但是洛忠不想听懂,与他说话声音也低了些,让衷瑢不觉自己凑近了窗棂,以致古琴的边角擦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咚”,还夹杂着丝丝颤抖弦音。
屋里的人听到动静,立马断了交谈,更听洛忠呼喊道:“谁在外边?”
衷瑢心里尴尬着,不想搅进男人的世界,赶紧低下头抱紧古琴碎步往回跑,哪知在拐角处撞上心不在焉走来的梁又梦,两人一对眼,就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出各自的情绪,均停下脚步,竟然同时问道:“你怎么了?”
话音落下间,她们笑起来,对这种心有灵犀感觉很畅快,倒是后边追来的洛忠远远观望一眼,便又回房去,向云长天说道:“刚才是你那位。”
提起衷瑢,云长天胸间还有些怅然在,今天早上愣是撇下自己往三斟曲弹琴助兴去了,虽然她不是第一次这么无情,云长天也能渐渐容忍,但总归是抓不稳这女人的不安还在隐隐作祟。
“别去管她,想起来就烦。”云长天露出的脸又埋进臂膀里,这次换他不顺心。
洛忠伺机报复道:“你也会说烦,那要不我给你出个主意?梁又梦不是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吗?你收了她,权当刺激一下衷瑢,这样往后她也能意识到你的好,再也不会出去与何音那厮混一道了。”
这话说的云长天心里紧巴巴的,他对梁又梦的感觉不像对衷瑢,也不像对其他女人,可能觉得她利用价值太大因此有些敬畏感和些许依赖感在滋长。
洛忠见他没反应,又讲道:“又梦有什么不好,我看看比衷瑢强多了,你会娶哪个完全是先遇着谁的问题,要是先见着梁又梦,怕衷瑢现在连你衣角都扯不到。”
“照你意思我遇着董嘉言比她俩都早,还要娶她了?”云长天终于出声,却杀得洛忠无言以对,又差点恼羞成怒。
“我这是替你着急,你也不想想衷瑢嫁过来半年多了,肚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怕是撒不下种的体质,你看你又不去碰其他女人,再过几年,等我儿子女儿成群了你还是孑然一人。”洛忠忍下情绪,恶意为他洗脑道,“想想都替你不值,嘉言不嫁我,至少还有个帕莎曼在,你呢?”
云长天再次沉默,他也想过这个问题,但仅放在心里,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掏出来苦恼苦恼。
家中的花园一般都很安静,这刚好给衷瑢和梁又梦腾出说话散步的空间,特别是一排参天古树下,又是这么阴凉凉的天,在叶瓣间周旋过几圈的风从枝头滑落到衷瑢衣襟上,柔软的面料微微飘摇,让她呼吸都顺畅很多。
说起今早在三斟曲里见到的景象,衷瑢心间还是替何音失落,便轻叹道:“现在花街上的歌馆跟新笋似的冒出来,隔壁也开了一家,叫什么红妆楼,名字俗气不说,我到里边去打探过,哪是什么歌馆,整一个窑子。”
“所以生意还是不好了?都开张一个月了,再这样下去,连本都收不回来。”梁又梦呢喃着,她视线随风飘摇到天空,脑筋却还在极速转着,俄而想不到好法子,便停下脚步,说道:“趁天还亮着,我先去那楼里打探打探,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话毕,与衷瑢挥挥手,脚下缠风地飞步走了。
繁荣锦盛的花园里还剩衷瑢一人独自抱琴漫步,她一个甚是无聊,手脚都酸,看到前边是自己经常去的那片假山池塘,便想着往那里坐会,歇歇。
只是刚走近假山,一声女人的尖叫和“噗通”落水响动便如触及她神经的闪电,将衷瑢惊醒不说,更是有预感的警觉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沿着池边绕过半圈,便能见着池里赫然浸着个女人,细看似乎是董嘉言,她的手脚还在挣扎,显然刚才的落水声就是由她传来的。
衷瑢一惊,放下手中的琴刚要弯腰跳下去救人,却听头顶假山上边有人喊道:“来人呐!杀人了!”
回身仰头去看,她觉这人有些眼熟,愣一下才想起,这不就是当时被冤枉吞了自己一箱铜板的家丁吗?
附近围过来的家人速度也是快,快到衷瑢还站在池边时就有大批的家丁丫鬟来了,均对她指指点点,没谁要去救人的模样。
衷瑢管不得这么多,赶紧跳将下去把嘉言带上了池边,压出她呛进的水,不断喊着她的名字。
问询赶来的洛忠与云长天拨开人群见到两个水湿的女人,向家人愤愤问道怎么回事,在场的家人慢慢地抬起手,指着衷瑢说道:“我们刚好经过,就看见月娘站在岸上,董家娘子落在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