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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伯伯,我们这是去哪儿?”一间小酒馆里,楚月泠声音轻声问道。
远离皇城时,为了躲过嫌疑,楚月泠改随季暗卫姓季,对外名为季月泠,而她也唤季暗卫为季伯伯,如今他们到了楚苏两国的交界处,过了这个城镇便是苏国。
“阿泠,我带你回季伯伯的家。”看着没有任何波动的小女孩清秀的面孔,季暗卫心底一阵怜惜,殿下才五岁,背负的却是成人都不敢背负的东西,亡国,复国,这又岂是一个小女孩应该承受的。
月泠点了点头,伸手抚摸着身边的小小的包裹,里面是那件宫裙,却也是唯一一件楚国的遗物了,听说,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等苏国和姜国熄灭大火的时候,楚国皇宫早就什么都不剩了。
“阿泠,季伯伯会送你回我家,但是,季伯伯不能久呆,你该知道???”季暗卫的声音有些踌躇,他不知道怎么和这个刚刚五岁的女孩说,毕竟他现在可以说是她全部的依靠,可是他却必须离开她。
月泠抚摸着包裹的手一顿,眼中暗光一闪,季暗卫原名季良,不是楚皇室训练出来的死士,楚皇室天生喜欢给自己留下退路,从第一任楚侯开始都会从皇后的远房表亲中选出一支旁系作为自己隐藏最深的暗卫,他们的生活与普通人无异,娶妻生子,只有当楚皇室出现灭顶之灾之时出现护送楚皇室的血脉离开。
月泠的母妃身份特殊,故而父皇没有选择母皇的族人,而是选择了自己的偏房旁系,也就是季良一脉当了这暗卫,而现在他们要去的地方便是季良的家,苏国的国都——京弘。
“我知道,不难保有人看出我没有消亡在那场大火之中,你必须为我分散开注意,”再次抬头,月泠看着对面季良犹豫的面孔,沉声说道:“我想活。”
只三个字,却让季良震住了,想活,那是怎样强烈的欲望,五岁的孩子,在他的面前告诉他,想要活,讽刺的令人心寒。
“好,阿泠,你会活下去的。”稳了稳心神,季良的眼光中同样闪过一丝坚定,楚皇室的血脉,必须保下去,这是他一生的责任,为此万死不辞。
月泠没有多言,静静的吃着碗中的粗粮,满身粗糙的布料却挡不住她本身优雅高贵的气质,月泠没有抱怨饭菜的简陋,她知道,想活她就必须先填饱自己的肚子,鼓足了力气,否则,一切免谈。
此刻,在相隔万里的楚皇宫中,一个七八岁的少年望着红木棺材中宁静躺着的女子,长叹一口气,这是苏国最好的仵作打理后的遗体,当时楚啸和她一起跳下城楼,躯体早已残破不堪,如今也仅仅使表面看起来安宁和祥,实则在这一席苏绣雕成的宫裙下是一具难以辨别都躯体。
楚国皇宫被一团大火烧成了灰烬,他根本找不到一件楚绣的宫裙为她覆盖躯体,所以只能用这她厌恶的苏绣为她陪葬。
“沁月姑姑,你还在恨吗?所以最后一刻也不愿意回到苏国是吗?慕城当年答应过你一定会让你和心爱的人死得同穴,黄泉之路有楚侯陪您定然不会孤单。”为女子合上棺材,看着与之并列的另一个红木棺材,少年的眼中闪过一丝悲凉,转身对外说道:“来人,送楚侯和月安夫人入葬,以王侯之礼,不得怠慢!”
“喏。”一群丧服的宫人走了进来,抬起两具棺材朝着楚氏皇陵走去,哀乐起,声音传满了整个楚皇宫,在这废墟之中,显得凄凉的近乎煞人。
待送葬队走远,一名将领才提着丧服跪在少年面前,皱着眉说道:“世子,月宁公主的踪迹???”
“不必再寻了,就当那宁安殿中女孩尸体便是月宁吧,那孩子和我有着相同的相同的血。”少年亦是一袭丧服,望着远方,他到现在都记得那一年,沁月姑姑偷偷跑回苏国看他,那一袭水蓝色的女子在桃花树下笑的温柔,她说:“城儿,姑姑给你带了楚国的楚玉,你看看可喜欢?幸好赶上你的生日了。”
“城儿,姑姑在楚国过的很好,啸对我很好,我知道楚国内忧外患,我或许不能和他白首了,但是我想和他死同穴。”
“城儿,你知道吗?姑姑给你生了一个小妹妹哦,泠儿特别可爱,啸为她封号为月宁,城儿以后要照顾好泠儿哦,让泠儿给城儿当夫人吧,做城儿唯一的夫人,城儿记住,泠儿的名字叫月泠,楚月泠。”
闭上眼,少年的身躯微微颤了颤,姑姑,那个会对他笑的温柔,那个比之他的母妃更疼爱他的女子就这么走了,而她爱了一辈子的两个人,一个与她同眠,而另一个却不能踏入这宫城为她送葬。
月宁,我没有见过你,但是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我会代替姑姑在这远方守护着你。
当月泠随着季良来到苏国国都的时候已经是五月,苏国的国花惊鸿开放的月份,也是苏国女儿家开始寻觅好的夫家的月份。
月泠裹在一层厚厚的披风中,身边一个又一个衣着光鲜的少女巧笑嫣然的走过,月泠低着头,看着随处可见被摆放的惊鸿花,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她没有来过苏国,虽然久闻惊鸿花之名,可苏国的惊鸿花却决不允许外流,故而月泠并没有见过惊鸿,可这一眼,却让她发现,这惊鸿花竟和当年母妃栽在宁安殿中的花一模一样,七瓣相缀的紫蓝色,花蕊处的淡粉色,像极了一位端庄温柔的贵夫人。
母妃很爱这花,爱屋及乌,她也极爱这花,母妃总是亲昵的说,这花名为故思,要自己好好记住这花的模样,故思,原来,母妃竟然是苏国人。
“阿泠,这儿。”七拐八拐,季良带着月泠走进了京弘的一处民宅中,宅子不是很大,却是很雅素,想来季良在这屋子上没少花功夫。
“相公?”主屋内,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季良微微蹙眉,回头,一身红色布裙的女子疾步走了出来,女子看上去不过和月泠的母妃一样的年纪,可是却满脸风霜,已经有了垂垂老矣之态。
“娘子。”回应了一声女子的唤声,季良引着月泠走入主屋,说道:“阿泠,以后你就住这儿吧。”
“相公,这是?”看着一袭麻衣却依旧姿态不改的月泠,女子疑惑的站在季良身后小声问道。
“阿泠,这是我的娘子,季王氏,娘子,这是阿泠,季月泠。”季良适当的为两人做了下介绍,而季王氏的身躯却愣住了,季月泠,这孩子,姓季。
看着季王氏的反应,月泠便知季王氏怕是误会自己是季良在外的私生子了,楚家最隐蔽的暗卫,除了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外,再无人知晓,即使是家人都不知道。
“季婶婶。”解开盖在自己头上的披风,月泠对着季王氏喊道。
季王氏猛地抬头,看着月泠,又看了看季良,季良皱眉瞪了季王氏一眼,季王氏立刻答应道:“哎,阿泠。”
“娘子,以后阿泠就在我们家住下了,我呆不了几日便会离开,你一定要照顾好阿泠。”季良点了点头,对着季王氏照料道。
季王氏看着季良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不得不咽下到口的话,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月泠没有在主屋多留,便自己走了出去,在小院中打量了起来,院子不大,除了一件主屋,一个厨房,两三件宿屋,就只剩一个杂物间,小院里种着不少的花草,而最为显目的便是惊鸿花,在花丛中一枝独秀。
伸手摘下一朵惊鸿,月泠轻柔的抚摸着惊鸿的花瓣,母妃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身份,可是却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大家之气,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故而母妃的身份自然不低,而母妃重者惊鸿花在宁安殿,必然对苏国有着极深的思念之情,可是如此思念,母妃都从来没有回过苏国,想来母妃的身份在楚国一定鲜有人知,可是,她不明白,如果母妃真的是苏国人,那么当年苏国在她满月时送来的苏绣,母妃为何全部撕裂,她不明白。
“阿泠,阿泠?”不远处,传来了季良的声音,月泠放下那朵惊鸿花,走了过去,她一向不喜欢钻牛角尖,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等她能够重振楚国的时候,能够与苏国分庭抗争甚至力压苏国的时候,她还怕不知道母妃的身份吗?
“月锦,这是阿泠,以后便是你的姐姐了。”此刻,在季良怀中,一个和月泠看上去差不多大小的女孩皱眉望着月泠,月泠淡漠瞟了她一眼,季月锦,季良和季王氏的女儿,下一任暗卫,也就是她的暗卫,连季月锦这个名字都是楚啸亲笔题下的。
“我没有姐姐。”看着似乎隔绝一切的月泠,小小的季月锦不由的顶撞起了自己的父亲,是的,她没有姐姐,她很确信。
季良一愣,有些歉意的看了月泠一眼,对着怀中的季月锦严声说道:“月锦,她就是你姐姐,你要保护好她。”
“为什么是我保护她?她不会自己保护自己吗?”季月锦看着父亲为了别人责备自己,不由的心生怨气,这些年来,虽然与父亲不常见面,可是父亲从来没有责骂过自己,如今却为了外人!
“季伯伯,罢了,本就是我陡然闯入,何必为难月锦呢?”看着季良准备再次说话,月泠及时的制止了季良,她不想树敌,以后还要在这个家呆上几年,现在就闹翻并不好。
“这,好吧,阿泠,再过三日我就离开,我会去看看二老的。”月泠发话了,季良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将话题扯开,再过三日便是月泠父皇母妃的头七了,而她却不能陪在他们身边。
“季伯伯,请你帮我带样东西给爹娘可以吗?”月泠自然知道三天后的日子,可是她不能回去,谁知道姜国和苏国有没有在父皇母妃的陵墓四周埋下伏兵呢,她是楚皇室最后的血脉了,她必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