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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修槿倚在榉木栲栳圈中,一面随意地翻着面前的一本《金刚经》持本,一面看着满脸愤愤地往屋里搬东西的绿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是怎么了,谁又把我们绿影姑娘给惹到了,瞧这小嘴儿撅的,都能栓匹马了。”
绿影放下手中的一个琉璃青金石香案,满脸愤然地坐到沐修槿身边,不乐意地抱怨道:“还有谁,不就是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晋国公主吗?!”
“伊波公主?C好儿地,人家怎么又把你惹到了?!”
“她哪里有惹到婢子?!”绿影满阴阳怪气道,“人家可是身份尊贵的晋国嫡公主,奴婢不过是个卑微的如芥子一般的下人罢了,连见她一面都是不能的,又怎么会被她惹到呢?!”
沐修槿见绿影如此,知道她这是在赌气,只微微一笑:“既然她与你并无相交,你又何必气成这样?!”
“何必气成这样?!”绿影愤愤不平道,“小姐,奴婢为何气愤,你难道不知吗?!燕王殿下对您情根深种,太后娘娘也对您颇为赏识,那燕王妃的位子本该是您的。可如今倒好,不知从哪里冒出个晋国公主,将本属于您的东西全给夺了去。而您呢,被她夺走了囊中之物,非凡不气,还自动地搬出了昭阳宫给她腾地方。您不气,奴婢也是要憋屈死了!”
沐修槿低头轻轻叹了口气:“绿影,这世上许多东西都是不能强求的,人与人之间更是要靠缘分。有些东西,若是命中注定该是你的,便一定是你的,别人是怎么抢也抢不走的。可有着东西,若本就不是你的,那么,不论你如何费尽心思地想守也是守不住的。”沐修槿说着抬头望着窗外蔚蓝的天空,眼神迷离而飘忽:“或许,我与燕王殿下本就是有缘无分吧。”三年之前被众人反对时是这样,三年之后众人都想极力撮合时仍是如此。
“小姐……”绿影看着神态悲凉的沐修槿,一时间竟不知该说着什么来安慰她才好。毕竟燕王殿下另娶他人,受伤最深的还属她吧。绿影叹了口气,转身走向外间。
只是刚走到外间,便见到一个搬东西的小宫人险些将太后娘娘赏的玳瑁珊瑚景摔到地上,她心中本就不快,看到这小宫人更是添堵,便将心中的火气全都撒在了她的身上:“你怎么这般莽撞,毛手毛脚的。这玳瑁珊瑚景可是太后娘娘赏的,若是将它摔坏了,仔细你的脑袋!”
那小宫人本就惊魂未定,被绿影这么一训,更是吓得六神无主,低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声求饶:“姑娘赎罪,婢子知错了。婢子日后定当全力侍奉郡主,还求姑娘绕过婢子这一回。”
绿影不耐烦地瞥了一眼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宫女,她本是拿她撒撒气,并未想要责罚于她,便也就软了口气:“好了,念在你是初犯,又并未出甚差错,今日便饶了你这一回,往后做事可得小心谨慎些。”
“是,婢子谢过姑娘。”那小宫女哭得抽抽搭搭地行了个礼,向殿外去了。
“你今日这是怎么了,脾气竟是这般暴躁,还拿下人出起气来。”姜汐抱着一卷经文走到绿影身边,望着那小宫女离开的背影问到。
绿影摇摇头:“我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方才随小东子看了那晋国公主后心里便不是滋味,很是憋屈窝火。”
姜汐看看怀里的经文,低头苦笑一声:“原来如此啊,看来,我也定是同那婢子一般,正赶上了别人不痛快,这才惹了一身的怒火。”
“姑娘此话怎讲?!”
“没什么,不过是自言自语罢了。”姜汐敷衍一笑,“对了,姐姐在吗?!”
“在呢,”绿影转身望着内殿的方向愤慨道,“真不知道大小姐是怎么想的,心上人都要同别的女子拜堂成亲了,她还如此淡然地在那儿沏茶看书。仿佛这一切都跟她无关似的,还说什么缘分自有天定的话。”
姜汐微微一笑:“姐姐向来性子恬淡,胸中自有沟壑。这世上能让她失色的事,恐怕没有几件。而燕王殿下……或许,他们确是没有缘分吧?!”说罢冲绿影意欲不明地一笑,转身走进了沐修槿的寝殿。
绿影站在原地,望着姜汐的背影疑惑不解地皱皱眉:“怎么你也这么说?!”
寝殿内。
“喏。”姜汐板着一张脸,将怀中的经文递到沐修槿面前,“我抄完了。”
沐修槿放下手中的竹简,接过姜汐递过来的经文,随手翻了翻,笑意盈盈道:“这是什么?!”
姜汐白了沐修槿一眼,没好气道:“郡主娘娘真是贵人多忘事,您日前不是让奴婢抄写《太上老君说常清净经》吗?!奴婢抄完了,来向郡主娘娘回复,请郡主娘娘过目。”
沐修槿看着姜汐跟自己赌气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丫头,我说让你抄你还真抄啊?!怎么平时不见你如此听话?!”
“郡主娘娘说笑了不是,您吩咐的事,奴婢们哪敢不做啊?!”姜汐嘴硬道,“况且,是奴婢没有眼力见儿,看不出个眉眼高低,不知娘娘您心情不佳,还上赶着让你来拿奴婢撒气。”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何时拿你撒过气?!”沐修槿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我那不过是怕你嘴快,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拿这事来堵你的嘴罢了。燕帝心思缜密,稍微不注意,便会被他抓住把柄。而你心思单纯,只要几句话便会被他将秘密套出来。我哪里是将你做出气筒,我那是想赶紧把你支开罢了。”
“真的?!”
“真的!”沐修槿无可奈何地笑笑,“我不过是将你支开罢了,谁知你竟是当了真,真的巴巴儿地抄了经文。”
“那好吧,那我就姑且信你一回。”姜汐嘟着嘴坐到沐修槿身边,“姐姐,你要我查的端太妃和陈王殿下的事,我都查清楚了。”
“哦?!是吗?!”沐修槿嘴角一勾,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说来听听。”
姜汐听话地点点头,缓声叙述道:“端太妃闺字魏皎,其娘家乃是荆门魏氏。未出阁前曾与太后娘娘交好,据说两人还曾义结金兰。当初入宫并未经过选秀,而是直接被先皇迎进宫中的。虽是并未得先皇盛宠,可入宫一年之后便产下了陈王殿下,又升了妃位,赐眺月宫。她性子温和,待人接物宽厚,在宫中并未树敌。后来先皇薨逝,她便就深居眺月宫闭门不出了。”
沐修槿挑挑眉毛:“就这些?!”
“自然不是。”姜汐意味深长地笑笑,接着说道,“不知姐姐可曾听说过沅湘子?!”
“沅湘子?!”沐修槿微微一怔,“我好像曾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号……你说的这个人可是先皇的养女,如今在辋川别业带发修行的云城夫人——卫昕?!”
姜汐嫣然一笑:“姐姐聪慧,汐儿说的正是这位带发修行的云城夫人,不知姐姐对这云城夫人了解多少?!”
听姜汐这样讲,沐修槿便知这云城夫人定与她所谋划之事有所关联。便皱皱秀气的眉毛,细细思索了会儿回答道:“这云城夫人虽说是先皇养女,身份尊贵。可是她自幼便深居简出,坊间对她的传言极少,就连她原本的父母都不知是谁。我只知道,她从小与郑国公家的大公子林子墨交好,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还曾被先皇赐婚。只是大婚当日,因战事拖延,在边疆领兵的林子墨没能赶回来,云城夫人是抱着一块白玉如意成的亲。可婚后不久,她便等来了林子墨以身殉国的消息。得知这一消息后,云城夫人悲痛欲绝,在辋川购置了一处宅子,带发修行去了。”
“不错,这确是坊间关于云城夫人的传言。只是,姐姐你可知道,这位云城夫人其实是端太妃的亲生女儿,陈王殿下的同母异父的亲姐姐。”
“你说什么?”沐修槿着实吃了一惊,若真如姜汐所说的话,那这云城夫人便是端太妃与他人有染而产下的孽障。先皇又怎会糊涂到留下奸夫的血脉,甚至还视如己出呢?!
姜汐见姐姐疑虑,便进一步解释道:“其实,端太妃在进宫之前曾同人相好过,两人还珠胎暗结。可没过多久那男子便得了重病死了,剩下身怀六甲的端太妃。没有办法,她只能挺着大肚子回到了魏氏。当时正值八王之乱,先皇为了拉拢魏氏,便不计前嫌,将端太妃迎进了宫。端太妃入宫不久,便产了一女。本来,先皇是该将这孩子溺死或是送出宫去的。可是姐姐你也知道,先皇无女,皇室宗亲中的女儿也是寥寥可数。那孩子又生得极为可爱,先皇一时心软,便将她留了下来,收为养女,赐号为云城夫人。”
“原是这样……”沐修槿低头把玩着手中一支紫毫毛笔,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可既然她已经隐居多年,咱们又如何能让她为咱们所用呢?!”
“姐姐,我在调查云城夫人时,听到过一个有趣的传言。”姜汐挑挑眉毛,“听说在云城夫人大婚之日当晚,有人看见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匆匆忙忙地从新房走了出来。而第二日,云城夫人便吵着要自杀。只是这事涉及颇深,被先皇给瞒了下来,众人也只当是谣言罢了。汐儿想,这事或许对咱们有些益助。”
“无风不起浪。”沐修槿放下手中的毛笔,“我听闻下个月便是郑国公的六十大寿,云城夫人作为儿媳必是会出席的。看来,咱们得抽空去郑国公府上拜访这位云城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