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手掌面的雪花印记发烫，她回过神来，想要抓住那个人，却只握到一丝白烟，那个人在她面前，直接不见了。她瞳孔缩大，直觉告诉她，那个人跟她的关系不一般，“你是谁？”她失控喊道。

声音传了很远，在这世界上显得飘渺，空荡，却没有任何回应。

她转身咬牙下山，脚步踉跄，却快速，到了洞口，想要进去，却听到里面传来模糊的声音，她愣了一下，而似乎感受到外面的气息，声音小了下去。

浅君行脸色苍白的出来，见到龙谣的时候，扯了一抹笑，却没有直视着她。

“我要出去。”她轻声道。

他摇头，“不行。”却再也没有说什么，两人相对着无言。

“浅君行，你别逼我恨你。”

“你现在出去就是死路一条！”他红了眼睛，“为那个瑾琉，就值得吗？”

她笑了起来，“值得。”

他转身进洞，冷笑，“跟我无关。”他疲惫的闭了闭眼睛，这一次是真的失望至极了，不再有期望了吧，他想保护她，甘愿以自己的性命来做赌注，她为了他，连命都不要。

“我不想欠你。”她忽然出声道，见到他进洞的脚步停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进去。

这几天两人都是相对无言，沉默，偶尔对望几眼又迅速离开，只是龙谣想要离开的心思一日比一日强烈。

雪山之巅，龙谣紧紧的贴着冰石，手中一个小碗高高的举着，上面最高的那颗冰锥，阳光慢慢照射到顶端，融化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落在了小碗中，尽管只有几滴，却十分纯净。

龙谣呼出一口气，眼里闪过一丝欣喜，　终于收集到了，再过几次，小七应该就可以恢复原状了。

她小心翼翼的捧着碗，想要回头走，却见到浅君行在来路，意味不明的望着她。

风雪很大，他披着一身黑袍，目光像黑洞，他忽然轻笑，看了她一眼，回头慢慢离去，背影被大雪淹没，铺天盖地的似乎是他微不可见的叹息，以及哀求。

她莫名其妙的觉得眼睛很酸涩，她将脚步放在他走过的痕迹，一步一个，踩的准确，走过了他走过的路，却无法感受他的一切，忽然雪下的更大，就像暴风雪一般，瞬间，地上的痕迹被雪铺盖，再也寻不到回时路。

这时候她已经不能再前进，只能抱紧了碗，寻了个地势低平的地方，躲避着暴风雪，她搓搓手，呼出一口热气，心里疑惑，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将自己抱紧了一些，想着等那雪小了一些，就出去。

在她自己的观念里，从来都是要靠自己，不能麻烦别人，或许是这十几年让她明白，别人不会救她，她也不能等待别人来救。

天阴暗了下来，平常都是纯蓝模样，如今却显得阴郁，她觉得奇怪，望见来路，看不见东西，雪打在脸上有些疼，她缩的更紧了。

忽然远方出现一点黑，脚步踉踉跄跄，却又一步步的坚定的走过来，被那大雪逼的退后，却还是不死心。

她听见那人喊，“阿谣。”她感觉自己的心似乎有什么破碎了一般。

在空荡的天地中传播，似乎只剩下这个沙哑的声音。

继而传来了咳嗽的声音，他的身子并未好，捂着胸口，脸色苍白，一步步的靠近，却一不小心摔倒了下去，瞬间被雪铺盖。他努力挣扎起来，又继续唤道，“阿谣，你在哪里？”他声音中带了一点害怕。

那是她十几年来遇到的最大的雪，也是唯一一次。以前，她被遗弃在雪地，无人问津，差点死去，后来，她在风雪中等待那个人向她走来，为她拂去满霜委屈。

她回答道，“我在这里。”声音却似哽咽，她却笑的欢喜。

远方那个人，眼里闪过一丝欣喜，他寻着声音而来，“你在那里，别动。”

他沿着漫天风雪，朝她而来，一步步似乎要踩进她的生命，就像他们的脚印，纠缠一辈子。

终于艰难的到了她面前，他俯下身子，伸出手，握紧了她，笑着回答，“我们走吧。”

龙谣怔怔的点头，冰凉的手也有了几分温度，她走在他的身旁，他似乎在为自己遮挡着风雪，她并没有感受到寒风凛冽。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望向他。

他侧过头，望了她一眼，又转了回去。

大雪淹没了世界，他一直牵着她，忽然轻声道，“真想和你这样一直走。”

这样他就可以想着，一不小心就可以和你白了头。

龙谣沉默，忽然伸出手，拍拍他头上的雪，黑色柔顺的长发，映上一些白雪，倒也显得好看，她笑道，“有些路总会有尽头的，那时候就会有下一条路，你会陪伴着别人，直至有真正的结束。”

她这一生注定孤寂，若是要参合六界之中，必是死路一条，而因为她的天赋，带给她的是无尽麻烦，不能拖累他，她只能一次次推开他，忽略了心中那一点仅存的温情。

这一生，找到爱的人容易，找到爱你你也爱的人难。这一世，在一起的容易，同生共死的难。这一生，遇到很多事情，共同经历容易，一起面对困难承担后果，太难。这一世，欠债容易还债难，死太容易，活着难。

他愣住了，垂下眼眸，握紧了她的手，继续前进，并不回答，只是抿紧了嘴角。

终于到了那洞里，他拉着她进了洞，忽然觉得洞里十分温暖，她呼出一口气，见到那里已经有热气腾腾的食物。

她小心翼翼的拿出碗，滴在一个轩芦中，积少成多，她眉眼也忍不住弯了起来，小七很快就可以恢复了。

浅君行唤她过来吃饭，排好筷子，夹了许多菜给她，还冒着热气，她咬着筷子，有些不喜欢这些菜色，被他一呵斥，“别咬筷子，戳到了怎么办。”

她不满的瞪他几眼，低着头吃了起来，他眼里闪过一丝柔和。

平静，非常平常的家常模样，就像什么矛盾都没有，两人只是很温和的相处着。

吃过后，他便收拾完，放在门口，自然会消失的，这i似乎成为了一个定律。

龙谣翘着腿，坐在床上，吊儿郎当，“有能耐，竟然能让雪女一族听从于你。”

他愣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的打起坐，“她们听的是你。”声音轻轻的，她有些疑惑，又问道，“什么？”

“没什么。”

似乎是对他冒着风雪来寻她这件事有些愧疚，她语气也好上几分，不再是冷脸，两人的关系也恢复了一些。她忽然盯着他，问道，“你还想要困住我到什么时候？”

“他们还在等我，我有自己的责任。”一旦背负了就不能抛下。

他淡然，“若是你想走，自然可以走。”

这句话有了太多的意思，她疑惑，但并没有问，只要知道答案，去做就可以了。

“我收集雪水就走。”她回道，在床上躺平身子，想要休息一番，她闭了眼睛，忽然道，“别再错下去了。我不值得。”呼吸变得平稳，似乎熟睡了过去。

浅君行盯了她半响，忽然起身，为她盖好毯子，便出去了。

睡梦中的她，皱起了眉头。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不值得，连她都不想为这样的自己去努力，连她都想放弃自己。

这样的她，是一个灾星啊，无人可救的祸害，花光了仅存的好运，才遇到了你们，这样已经够让她高兴了。

路还很长，凭着一腔的热血，并不能证明什么，或许以后他们就失去了兴趣，这一场戏，不用她赶，他们便会自动退场。

至少感受你们的陪伴，这就够了，以后想起来，也是一件乐事吧。

第二天，她没有见到浅君行，没有多在意，便迅速往山上去采集雪水。

见到他已经回来，带着更多的雪水，她愣了一下，接过那碗，垂下眼眸，轻声道，“谢谢。”

他应了一声，便进了洞，这几天两人的关系一直不僵不火。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也是如此，并没有多接触，又似恢复到了以前，那种合作伙伴的关系，龙谣也没有多想，反而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几天，只有早上见过，其他时候便没有。

到了第六天，轩芦终于满了，她眼里闪过一丝欣喜，打算把它熬制成一碗，给小七咽下。

未等她找到锅子的时候，已经有药罐出现在她面前，这时候她也没有多惊讶了，这里有人掌控着，她乖乖待着便好。

终于熬好了，她小心翼翼的捧着，从荷包里抓出沉睡的小七，轻轻的椅着它。

却发现并没有醒，她心里有些着急，自从喝了她的血肉，好像睡了更久了，不知道是不是在体内冲突。

她寻来一小管子，特别小的那种，和针差不多，轻轻的撬进它的嘴角，然后一点点的轻轻灌进去，过了半个时辰，已经有些了累意，却见才进去几滴。

好在这水也有作用，她见到小七头上的角椅了几下，她更加欣喜，加快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