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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公公满脸深深浅浅的沟印,瞳孔闪着昏黄又迷离的光线,他颤抖着举起如树皮般干枯的右手,皇上赵羽朔满脸和善得坐在他的身边,顺势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
喜公公有气无力却又努力地开口道,“皇上……皇上,老奴对不起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整,就连着几声咳嗽,白色的帕子立刻沾上了如梅花般的点点血迹。
赵羽朔不由自主地探了探身子,俯身凑到喜公公的近前,紧张又关切地语调道:“喜公公,朕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又何尝不知道身在皇宫的各种身不由已,不管你做过什么,朕都会谅解你。”
喜公公已经病入膏肓,生命垂位之际,他始终不想带着这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进棺材,听到赵羽朔这样和婉的语气,他的精气神仿佛足了些,“皇上,当年秦姑娘她并没有……没有背叛您,是太后软硬兼施,她才在您面前跟那个男人亲热,故意让您撞破,就是为了……让您死心,好娶将军府的虞小姐为贵妃。”
赵羽朔的心像是被什么扯动着,瞳眸不自觉地放大,他的眼里霎时充满了红色的血丝,极其沉郁的声音被怒意渲染地更加低哑,“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竟然是这样,你一直都知道,为何到现在才告诉朕,让朕怨了豫鑫这么多年。”
赵羽朔的声线骤然提高,紧握的拳头捶在床榻上,二十年来积攒的怨气全部集中在手背的骨节间,紫红色的瘀痕很快显现了出来。
喜公公又重重咳嗽了两声,呼吸已经是越来越急促,赵羽朔的眉头蹙了蹙,他重新转过头来看着病榻上的喜公公,语调里听不出半点温度,“当年太后到底是怎么样软硬兼施逼她就范的,豫鑫的性格我了解,她坚强又执拗不会轻易妥协的?”
喜公公右手握成拳头状,用尽力气抵住自己的胸口,像是在尽力不让自己咳出声来,病怏怏的语气断断续续地道:“皇上,请恕老奴……不敬之罪,当年与四王爷夺嫡,您并不占优势。太后为此事忧心不已,她一心想让您娶将军府的虞小姐为贵妃,好借助虞老将军在朝中的势力。太后对秦小姐晓以利害,秦姑娘深爱皇上,所以就同意了太后的安排,让您故意撞破那一幕。您以为秦小姐背叛了您,极度伤心之下迎娶了虞老将军的女儿为贵妃。”
赵羽朔的眼神游离,脑袋里混乱不堪,他的眼前又出现秦娘与那男子赤身裸体在床榻上躺着的情景,他怒不可遏地离开,将那个可恶的男人碎尸万段,当然这件事也在他心里烙下结,他再也没有办法面对秦娘。
没有再见却难以放下,他苦苦折磨着自己将近二十年。
喜公公明白这件事对赵羽朔的伤害是何等的致命,看到他仍然是痛不欲生的样子,喜公公的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皇上,太后当时威胁老奴,要是泄露出半个字,就将奴才碎尸万段,奴才不得已将这个秘密藏了这么多年。如今老奴就……就快不行了,才将这件事说出来,求……求皇上饶恕老奴。”
喜公公的话音刚落,眼睛就缓慢地合了起来,赵羽灵将手指触到他的鼻翼,已经全然没有了一丝热气,他清冷的语气开口道:“你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想着朕,朕不能将这件事完全怪罪到你的头上。”
隔墙有耳,隔窗有眼,窗外那个人悄无声息地走开了。
风月楼的规矩是每日的头个节目要通过拔筹来表演,出银子最多的客人可以随意点风花雪月四名花魁的任何歌舞,当然其他的舞女也可以被点曲目,但是有四位歌声曼妙,舞步精妙的花魁,几乎没有人会选风月楼的其他女子。
莫非殇的脚伤好了之后,赵羽灵每日都会拔得头筹,无论别人出多少银两他都会压下去,久而久之飞花悬空舞似乎成了固定的开场舞。
赵羽灵却只是静静地欣赏莫非殇的舞,或者派倚翠在表演结束后送上些小礼物,却没有刻意的去接近她。
他总是会目不转睛地在台下看着她,距离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传统的七夕佳节,风月楼楼上楼下座无虚席,赵羽灵还是像往常那样报出一百两的价位,期待着莫非殇的悬空舞。
已经连续半个月,头筹的位置没有人跟他争,谁都知道他是当今皇太后的亲生子,天王贵胄的身份,腰缠万贯的家财,谁会拿着鸡蛋去碰他这块顽石呢?
莫非殇已经穿好舞裙,戴好头饰,正准备出场的时候,二楼左厢房报出震惊了所有人的声音,“黄金万两。”
这四个字一出,台上台下一片哗然,赵羽灵的眉头不由得蹙紧,这声音非常的熟悉,听上去倒像是皇上身边福公公的声音。
白银万两他赵羽灵可以抗衡,黄金万两让他如何再叫价,不如就静观其变,等着包厢里的人露出真面目。
秦娘走上红台,她的心头莫名涌上来阵阵不安,却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问道:“楼上的贵客,请问您要点哪位花魁的舞呢?”
福公公看了眼包厢里的手势,清了清嗓音道:“秦娘,我主子不点花魁的舞,而是要您亲自舞一曲——蝶恋花。”蝶恋花三个字,他加了重音。
秦娘的脸色微微泛白,她似乎隐约猜到了包厢里面的人,她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会是他吗?怎么会是他?
将近二十年,他都没有来找她,今日怎么会来。
二十年前的今日,那是她与他初次遇见,她为了救人犯了白蛰族的族规,被沉进了水塘,她拼尽全力挣脱绳索,游到岸边。
她又渴又累又饿,与穿着下人衣服混出宫的他撞了个满怀,她偷了他的荷包,也偷走了他的心。
蝶恋花是她跳给他的第一支舞,秦娘回忆往事,木纳的眼神沉默了很久,直到客人中有人起哄,“秦娘,黄金万两,你上哪找这好机会,赶紧献舞吧。”
秦娘的思绪缓慢聚拢回来,她平息了自己的情绪,淡淡地回应道:“秦娘是爱钱出了名了,黄金万两我们风月楼再开多少年也赚不到,只是我曾经答应过一个人,此生只为他跳蝶恋花,所以不得不辜负公子的美意了。”
秦娘说完便退下舞台,安排莫非殇的悬空舞,她神思恍惚的回到豫鑫阁,金丝镶边的牡丹花图屏风后面,熟悉却又低沉的声线,仿佛压抑了很久终于开腔道:“没想到二十年过去了,你始终没有忘记当年对我的承诺。”
屏风后面走出的人果然就是那个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里的人,没有任何预兆,他真的出现了,就这样站在她的面前。
秦娘的心头霎时间涌上千百种情绪,欣喜、震惊、怨怼、痛苦,这二十年她无数次幻想重新遇到他的情景,可是现在她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对他,最初的相识他只是宝亲王,如今他已经登上皇位二十年,他是大燕国的皇帝。
秦娘怔了几怔,缓过后,突然单膝跪地,冷冷泠泠的语调听不出波澜,“草民参见皇上。”
她自称草民,是在怨他这二十年来的冷漠,赵羽朔几步上前同样跪在地上将秦娘狠狠拥在怀里,“我都知道了,二十年前的事都是皇额娘所为,你怨我对不对,怪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有相信自己的心。你怎么怨我恨我都是应该的,只求你能让我好好弥补,我要带你回宫,让你永远陪在我的身边?”
秦娘的心慢慢冷静下来,她逃开赵羽朔的怀抱,站起身来淡淡地道:“二十年,时移世易沧海桑田,很多事已经都不同了,你现在贵为天子是可以带我进宫,可是皇宫对我来说就是关笼子的小鸟,我习惯了在风月楼无拘无束的生活,我离不开这里,离不开我悉心栽培的歌女舞女。”
赵羽朔的脸上划过一抹失望,他伸出手抚上她历经沧桑的脸颊,温柔缱绻地道:“我在你面前,永远都不是天子,只是当年那个在七夕与你相遇的赵羽朔。我给你时间,不会把你关在笼子里,当然我再也不会在放弃你。”
外面想起了突兀的敲门声,木月端着湄江翠片茶进来,那熟悉的茶香四溢,他们的思绪又被拉回到从前。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我想你怎么办呢?”
“喝这种茶,这种茶的味道很像思念,喝光了我就回来了。”
漪澜宫,虞皇后手里触摸着玉如意光滑精妙的纹理,她的心腹陆公公轻巧地脚步走进来,凑到虞皇后的身边,“娘娘,奴才有要事禀告……”
虞皇后慵懒地将玉如意放下,瞟了瞟神神秘秘的陆公公,有些没有耐心的声调,“什么事啊?如今皇上都不来后宫,本宫这还能有什么要事?”
陆公公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虞皇后见状朝着下人们挥挥手,“你们都退下吧。”
陆公公又挪了挪脚步,一本正经地道:“娘娘,奴才前日去看师父喜公公,无意中听到了个天大的秘密,皇上之所以冷待后宫,并不是因为忙于朝政,而是为了风月楼里面一个叫秦豫鑫的女子,她是皇上二十年前的情人,而且皇上今日真的去了风月楼,今儿可是七夕啊。”
虞皇后的脸色骤变,牙齿间吐出几个字眼,“你是说秦豫鑫?”
她皱了皱眉,恶狠狠地道:“以前皇太后避讳这个名字,本宫也以为只不过是皇上年少轻狂时候的事,可没想到这个贱人竟然阴魂不散。你把邵护卫给本宫悄悄找来,本宫有要事吩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