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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太后和太上皇应该还认识吧?”
陈修儒指了指已经在三人面前跪了下来行礼的老人。她的双眸和那张曾经还算得上清秀的脸,早已变得充满了岁月的沧桑痕迹。
“老奴参见太上皇,太后。”
“秀儿?”
司马明下意识地开口确认着。
“太上皇,是奴婢。”
秀儿点了点头,沧桑的容颜让人几乎看不出她当初的模样。可司马明却是记得她的。
秀儿当初,可是卿儿身边最得力的丫鬟。
沈婉茹脸色苍白,看到秀儿,就好想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身子不停地颤着。若是身后还有空隙,她恨不得再往后退两步,离秀儿远些。
今日,她虽然已经见了太多死而复生的人,可是唯独这个秀儿,让她害怕。
当初派去下手的人没有干利落,如今留下这些祸患,是她活该。可那些事情,就算再罪恶滔天,只要自己的嘴巧,也就不愁开脱不了。即便开脱不了,最多也不过就是废了她如今的封号,她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灾难。
可这个秀儿一来,她的灾难似乎就会接踵而至,甚至可以说,这个秀儿的身上天生就带了让她害怕的一种东西,那种东西不可见,却可以让人从心底里害怕。
“当初卿儿说送你出宫了,给你找了户好人家,你怎么又回来了?”
司马明虽然对于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做到冷心绝情,可面对着昔日与卿儿关系不错的人,他的心里却还是不由因为那个女人而软了,融化了。
如今,他已经再见不到卿儿的笑颜了,能见见这些故人,以慰他的一番相思,也算是让他可以舒坦一些了。
“陛下,这位秀儿姑娘是臣找回来的。臣审理之前那些案子的时候,偶然间发现了这件事情。而这位秀儿姑娘却几乎是当年事件所剩的唯一一位证人了。”
“当年那件事情?爱卿此话何意?当年的事情,不是只有那一件?”
司马景没想到,当他还在纠结着想着沈婉茹的动机,后悔当陈修儒告诉自己的时候,自己居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时,陈修儒却又说出了一件让他震惊的话来。
当年的事情?
在陈修儒告诉他的所有事情中,似乎只有卿贵妃当年被杀一案的真相,算得上是当年的事情。如今,他又说当年的事情,难道还有比卿贵妃被杀一案,更让人难以容忍,更加具有惩罚性的事情吗?
看太后的脸色,恐怕也已经猜到了那件事情是什么。可她一直不都是淡定从容的吗?先前的那些事情,她虽然也有恼火,也有愤怒,也有不甘,可却从没有露出向这一刻这样的神色来啊。
这分明是真相即将被人揭穿的恐惧,分明是做贼心虚的表现。而那个真相,已经真实到让她害怕,让她不敢碰触的地步了。
“回禀陛下,太上皇、太后,这件事情,臣已经再三查实,当年涉及此案的太医,侍女,接生婆等人,臣也已一一问实。今日之所以只带了秀儿,也是因为当年的事情牵连太广,那些人证,臣已着人秘密保护了起来。待明日开堂审理之后,便可见明真相。今日,臣只是带了秀儿来,给太上皇讲一个故事。这个故事设计的人太多,所以臣斗胆,请陛下回避。”
陈修儒的大胆请求,引来司马景示威的目光。司马明虽不知道陈修儒这是唱的哪一出戏,但一向擅长以人的颜色观察人心而着称,才得意登上帝王之位的司马明,光是看沈婉茹的脸色,他就已经猜出了这件事情一定非同寻常。
所以,当陈修儒提出这样的要求的时候,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稍微震惊了一下,对陈修儒“贴面判官”的称呼更加深信不疑了。
见司马明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一副在等着他离开的样子。司马景只得在心底里藏满了疑惑,心不甘情不愿地被请了出去。而房门,也已经一层层地被陈修儒关了起来,以防有人偷听。
这件事情,还不到公开的时候。
“好了,陈卿,人都走了。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身为朝廷命官的陈大人,竟胆敢不顾皇帝的威严。难道,不怕景儿生气,撤了你的职,治你一个犯上之罪吗?”
虽然他已经默认了陈修儒的做法,可却并不代表身为大魏的皇室,司马明会任由陈修儒如此威胁皇家的威严而不做声。
就算他对真相充满了好奇,陈修儒的做法既大胆,又似乎是为了维护什么,可他的言辞,已经对皇室的威严充满了挑战。如果不加以遏制,若成风气,岂不是让皇室威名扫地?那他司马家还如何稳坐江山?还如何治理政务?
“殿下可曾听过一句话,叫做‘士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臣既然做了朝廷命官,自然就是为了皇室,为了百姓而敢于直言。臣身为大理寺卿,若是连最基本的事实都惧于去认定,岂不是让人笑我泱泱中原,竟无一人正直直言吗?若殿下执意以为臣不敬,大可治臣之罪。但为事实而死,臣甘之如饴!”
如此地坚强不屈,如此的威武不能屈,司马明虽然是那样一个精于心计的人,却是十分欣赏陈修儒这份平静淡然和敢于直言的。
否则,当初他也不可能任用陈修儒,更不可能让他坐上大理寺卿,那样一个重要的位置。
“好一个‘士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C一个‘为事实而死,甘之如饴’C一个陈修儒!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你!说吧,只要你说的事情有足够的理由需要皇帝回避,本宫在皇帝面前保你不敬之罪!”
这样的年轻人,诤言不讳,虽然言辞犀利,正直敢言,却从不虚以委蛇,没有其他文官那些弯弯绕绕,反而更让人觉得可爱,可亲。
司马明的心情极好。虽然今日,陈修儒所说的那些事情,已经足以让他对这个世界上他唯一信任的人不再相信,可他却似乎有了另一个可以相信的人。
陈修儒,一个文官,却有着武将一般的豪爽直言。
“谢殿下!”
感谢的话,似乎只是为了应付诚,陈修儒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儿受宠若惊的样子,司马明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淡淡一笑,掩饰过心中的一抹不适。
他早已被人奉承惯了,当初虽然陈修儒也曾屡屡如此对他,他却总是当作没有看见这么个人,也从来没有听到过他说话。
今日,真正只面对他一人,司马明才猛然意识到,原来这个人说起话来,不管那话语的意思是什么,都足以让任何一个人气得牙痒痒。
明明是受了恩宠的事情,他却偏偏答得那么理所应当。好像那份恩宠本就应该是这样,他本就没有什么罪似的。
“罢了,还是说说你要跟本宫说的事情吧。”
若是再说其他的,他真担心自己会被这个臣子给气死!
陈修儒依旧是那样风轻云淡,宠辱不惊的模样。他看了看秀儿,起先开始说了起来:
“二十年前,有一个大户人家。这家的当家人娶了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子。一位自然是夫人,另一位便做了妾侍。只是,这位夫人却并不如妾侍那般受宠,所以屡屡心中不忿。
不过,虽然心中总是十分气愤。那位夫人对这位妾侍还是很好的,两人亲如姐妹,时时同进同出,让人觉得这个家庭是一个非常和睦的家庭,也有太多的人羡慕这个家的家长,竟有这样好的运气,可以娶到一位识大体的夫人,又可以娶到那样惊才绝艳的一位女子。
两女共侍一夫,可这位当家人却注定了不可能只有她们两位妻妾......”
陈修儒讲述着,司马明心中却也不无感慨。
他是帝王,是这天下的主。所有人都想着如何拉拢他,他的后宫又怎么可能只有两个女子?虽然当初他们二人相处的十分融洽,而且对待后来者也都是那样的谦良恭谨,从没让他费过什么心,所以,他才会那么信任这位妻子,将后宫所有的一切都交给她来打理。因为,他相信她会好好对待那些女子。
这些年来,他一直这样认为,也一直都是那样的信任她,所以才会立下永不废后的誓言,就是怕后宫有女子得宠,而对她不敬。
“可这位家长没想到的是,那位夫人早已对这位妾侍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位妾侍生吞活剥,扒了皮,抽了筋,都无法解她心头之恨。所以,才会有了那位妾侍的悲剧,才会有了后来的事情......”
司马明更是震惊。他当然知道陈修儒所说的家长是谁,当然知道他所指的妻子又是谁。转头看向身边人,她的脸色却早已可以称得上十分的惨败了。那双曾经不可一世的温柔眸子,这一刻却充满了恐惧和害怕。似乎有一只令她害怕的猛兽,正在用力的撞破禁锢它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