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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她退后,慕容谦反而进了一步,顺着被她揭开玉瓦向下看去。虽然无光,凭着底下泛上来的泥土气,他也知道,这间,放的是干草。
“偷东西?这儿放的是干草。这么困难,连干草都买不起?偷干草也就算了,居然偷到皇宫了,太不上算了吧。”慕容谦一笑,很轻,带着邪气,闪过不解和嘲弄。
“你才偷干草呢!大半夜的,私闯皇宫重地,你什么人?”先声夺人是她一贯的作风。
“我私闯皇宫,咱们俩现在穿着夜行衣偷东西的是谁啊!”他堂堂镇北王,从小在皇宫里长大,现在反过来被人问是私闯皇宫,可笑。
“不管你穿没穿夜行衣,现在咱们都站在瓦顶上。如果说我偷东西,那你也是图谋不轨。”这个人到现在还没有抓她,应该不是皇宫里的人吧。
“那你想怎么样?叫人来?”慕容谦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看他这么说,肯定不是宫里的人了。雪瑶得寸进尺,“我大人有大量,那倒是可以不必。不过,你得告诉我,北翎的玉器在哪?”
“原来你是要偷玉器啊。不过,本王就奇怪了。洛阳这么多店铺买珠宝玉器,你干嘛非要到皇宫来偷?”他还是很好奇,一时间,也忘了掩饰自己的身份。
他是王爷,最近遇到的王爷可真多。雪瑶突然想起前几日在街上遇到的那个风流王爷。北翎的王爷只怕都是这般闲散,没安好心,不做正事。
“你管的太多了!”话音未落,雪瑶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已套上尖利的护甲,直逼慕容谦的眼目而去。
必杀第一招,剜目。这是师父教给她的本就不多的招式之一。以前,和十九哥出去玩闹,闯了祸事,也都是十九哥出手,没在活人身上用过。看来,今天要试一试了。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出招,玉指泛着寒光,两道利甲破空而来,狠辣无情。略有些意外,却毫不迟疑,慕容谦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手腕虽然有几分力道,却很纤细,隐约能感到棱骨。这是女子的手腕,而且,她应该没习过内功。拽住她的手腕向前一拉,她果然脚下不稳,跟随他的力道而去。将她的臂向身后一挽,她的手就已经扣在背上了。只要他一用力,完全可以捏碎她的腕骨。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慕容谦的语音里没有怒意,不,应该说是听不出丝毫感情。
从来没有这么强的挫败感,难道她的剜目就这么不堪一击吗?虽然也没想真的剜人眼目,但一出手就这么轻易被人擒住了,也太丢脸了吧。
“要你管!”虽然被人擒住,但她唐雪瑶骨子里,就带着那样一种不屈的傲气。
“还嘴硬!哈。”想不到,这样一个女贼,竟然没有赶快向他求饶,他再次意外了。手上的力道加重,他不信,她还能逞强到什么时候。
“啊,”雪瑶尽力隐忍疼痛,可他的力道分明就在那儿,又谈何忽略呢?“凭什么告诉你呀!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因为疼痛的原因,雪瑶竟忘记了用男子的语气说话。自从拜入唐门以来,她一直作男儿装扮,除了面对师父和十九哥,其余时候多半压着声音,假装男子。
她的真音宛如银铃般悦耳,既不像宫里女人那样唯唯诺诺,也不像青楼歌姬那般故作缠婉,这是一种清新自然的干脆之声,仿佛有沁入人心的穿透力。
“哎,我说你一个女孩子,不在家里学些女工刺绣,跑出来做什么女贼啊。难不成,真是家里穷的养不起你?”这样的一个女子,若真是拧断了她的腕骨,似乎太不近人情了,慕容谦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觉的放松了些。
他并非随便怜香惜玉之人,但那一刻,心底好像涌起莫名的情愫,大概就是从那样的莫名开始,往后纠缠了很多年。
感觉到手腕上不再那样疼痛,雪瑶计上心来,装出几声哭腔,“是啊,我娘死得早,我一个人无依无靠,只能,只能——”雪瑶实在装不下去了,只好假意干哭了几声。
“这样啊,那也难怪了。你爹呢?”她的演技并不怎么好,听她讲身世悲苦,慕容谦并未信以为真,却还是问了一句。
“我爹他——”是时候了,雪瑶猛地伸脚向后一蹚。
慕容谦还抓着她的手腕,看她脚下的动作,刚才的什么无依无靠,身世凄苦,多半是骗人的了。手腕明明还钳在别人手里,雪瑶竟然还要一力强挣。自以为能逃脱的她,只听“咔嚓”一声,那是关节错位的声音。声音虽是极轻,两人都不由得一怔。同时伴随雪瑶而来的,还有惊心的痛楚。痛意从手腕处蔓延,丝丝袭心。皓齿紧咬着薄唇,这是皇城宫檐,稍一不慎就是万劫不复,她不能大叫出来。
美人如丝,琉璃易损。慕容谦终究没有下狠手,他放开了她。
手腕上完全自由以后,雪瑶强忍下痛意,侧身回转,腾空而起,一脚踢向慕容谦的胸口。必杀第二招,飞踢。雪瑶的靴子是特制的重靴,这一脚上去,一般人非伤即残。
只是,今晚她面对的人是慕容谦,一个自幼习武,久经沙场的男子。只见他不慌不忙地一出手,一下就抓住了她的右腿脚踝处。
雪瑶右腿被制住,身体不自觉的向后倾去。不行,决不能再被抓住。不等他回击,唐门针已从雪瑶的左手指尖飞出,直奔他的面门而去。必杀第三招,唐门针。
感觉到有暗器滑过寒空,慕容谦连忙侧身后退,抓住她靴子的手却没有放。
“啊,”只听雪瑶一声轻呼,倒向身后。原来雪瑶的靴子本就是男靴,略有宽松,慕容谦一退之下,把她的靴子拽掉了。本就重心不稳的她,向着瓦沿边摔去。
没有丝毫的犹豫,慕容谦握住了她的手腕。半个身子已经掉下瓦沿的雪瑶悬在了那里。
“你要不要上来?告诉我你什么来历,我就拉你上来。”这个时候,趁人之危,正是弄清她身份的好机会。不过,从她的暗器来看,慕容谦也已对她的底细猜了个大概。
满以为屡试不爽的必杀三招就这么被破了,现在又被悬在这里。雪瑶心里自然不快。她低声怒言道,“谁要你管呀!”
“那好啊,我放手了。”慕容谦戏谑道。说着,就要放手。
“哎哎,等一下。”雪瑶回身向下看了一眼。有点高,凭她的轻功倒是肯定没事。不过,那些打瞌睡的守卫多半是要醒了。到时候再惊动了御林军,大内高手,那今天晚上恐怕就交代在这儿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反正唐门针都发出去了,他可能已经猜到自己身份了吧。“你说的啊,我告诉你我是谁,你就拉我上去,不许反悔。”
“本王说到做到。”
“我是唐门的人,进宫,就是随便看看。好啦,快拉我上去吧。”
他看着她,没有动,却对上了她的眼眸。那里清明澄澈,又似掩藏着迷离波涛,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熟悉。
“你不会是要反悔吧?骗子!”雪瑶见他半响没动,着实着急了。
他一提手,她便上了瓦沿,却好像一时没有站稳。他顺势揽过她的纤腰,稍退一步,抱她在怀里。
就这样贴着他的肩头,雪瑶觉得心跳好快。以前,十九哥也是有抱过她的,只是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也许是因为这个人不明敌友吧。脱身要紧。
“你放手啊!”雪瑶压着声音轻吼。
“刚才还让我拉你上来,现在就放手。女人是不是太善变了。”慕容谦仍旧满脸戏谑。
“那是我差点被你推下去,当然要拉我上来了。现在我已经上来了,不放手还怎样。”他们的距离有点危险,不自然的紧张感甚至压过了手腕上的疼痛。
“我推你?拜托,刚才是谁连出损招暗器。”想到她方才毫不留情,连连出招,他真想好好教训她,“而且我们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你找死!我告诉你,唐门可不是好惹的!”雪瑶屏足底气道。看来,只有抬出师门来试试了。
唐门,二十多年前倒是个威震北方的门派。那些年,唐门老祖带着他的子弟们纵横南北,甚至曾和北翎分庭抗礼。不过没过几年,就销声匿迹了,唐门老祖也不知去向。自己这些年带兵征战,也从没和唐门打过交道。后来,听说唐门已经改为劫富济贫,施粥布善了。慕容谦回忆着所有关于唐门的消息,努力想找到什么线索。施粥布善,施粥,忽然,几天前,那个暗算自己的“小公子”的身影出现在脑海,难道是她?之前自己就觉得她是女子,再看眼前这姑娘,一袭夜行衣,也是男装打扮,身材玲珑消瘦,正和那“公子”相仿。还有,那双眼眸,和那天所见如此相似,一定是她。她夜闯皇宫干什么?难道真是唐门揭不开锅了?
“好啊,那不如等你们掌门来救你,本王还真想会会唐门老祖呢。”他一点都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那恐怕王爷要失望了。掌门他日理万机,我一个小小蝼蚁,是惊动不了他老人家的。王爷,我看你还是换个条件吧?”雪瑶言语狡黠,换了个商量的口气道。还好还好,他不知道掌门就是师父,不然威胁到师父,就真的不好了。
“那这样。你把面纱摘下来,卿本佳人,奈何闯宫,本王说不定放你一马。”慕容谦在她的耳畔轻声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