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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青凝花虽无香无味,可是每次被花事了焚进香炉后,凉九欢就能感到一股清透心脾的凉爽之意爬遍全身。
通常这种情况下,她就会赏心悦目地双手托起圆圆的下巴,懒懒地趴在香案边缘上,一眨不眨地盯着袅袅香雾,眉飞色舞地缭绕在花事了周身。
往常她还是兔子时就喜欢趴在香案上,微眯着兔子眼,一边听琴声,一边昏昏欲睡。
尤其是每当夜晚十分,香案上会点起一玉勾连云纹灯,而凉九欢就色眯眯地灯下看美人。
天青为影,白玉为骨,乌碧为发,周身烟胧,清可绝尘。
一缕清妙无双的琴音缓缓流淌入耳,凉九欢尴尬地嘿嘿一笑,扭扭捏捏地趴在那里,来来回回地椅脑袋……
那支支吾吾的样子,很像不吐不快的纠结表情。
琴声不绝于耳,像是轻声安抚,更像是安静地等待。
凉九欢不知道,她自己平日在花事了面前都是有什么尽说什么,从不懂瞻前顾后,所以一旦支支吾吾起来,那小眼神就会闪烁个不停,此必是有求于人之事。
而且还是所有人解决不了的,只能她美人师叔能解决的难事。
“来。”
花事了侧身伸手给她,示意她坐到他身边,“不是一直想跟师叔学琴吗?”
“嗯!”
她看到鼓励的眼神,跑过去一下子坐到他怀中,“我也要弹出美妙的曲子,引来百鸟朝凤,万鱼争游,东海水倾。”
无心之话,却惊得身后之人蓦然一震,讷讷出声:“欢欢可是,可是听说了什么……”
美人师叔温暖的手心忽然好凉,凉九欢大脑一热便道:“美人师叔,除了雪妈妈昏迷之事,欢欢这次下山还遇到一件玄之又玄的事情。”
因此并未看到花事了几乎苍白的唇角。
“哦?是什么让你刚才百般难以张口?”
“就是我遇到一个恩人,他帮欢欢抢回了丢失的荷包,他还是小轩哥的老师,有个很贴切他容貌的名字,叫玉无瑕。玉哥哥人很好的,博学又多才,对人还谦和有礼,可是他有一双柔若无骨的冰凉玉手,就连一向喜寒的我,都感到透心凉,那手还很白,白得几乎透明,让人看了会忍不住难受……而且……”
花事了安静地倾听,等待她愿意说。
“而且,欢欢无意间看到那双手里没有一丝掌心纹,美人师叔,他是不是也生病了?”
她伸出自己的左手到花事了面前,右手的食指在左手上比划掌心纹。
烟眸微敛道:“欢欢说的,可是此次下界所遇之人?”
这三日,凉九欢寸步不离地“厮守”在花事了身边,每时每刻都与他分享此次下山那九天所发生的各种奇遇记。
从他们到人界皇宫发现雪妈妈生茶迷不醒,到云水州被坏人抢了珍贵的猩包,再到他们遭到魔界雪女拦杀,最后他们战胜邪恶,一起到玉家地宫成功保护了天命剑,她每说一句都加以惟妙惟肖的动作配合,非常生动逼真。
讲到伤心难过处,花事了紧皱烟眉,摸摸她的小脑袋轻声安慰,讲到开心处,他也展颜一笑,拍打她的小脑袋说她竟是调皮。
“美人师叔,听心师姐说过,任何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能随便去问的,于是我没有问玉哥哥,可是每次看到那双无纹掌心,我心里都会很……难过。”
虽然玉哥哥不像他人那般对她亲昵,而且总是一口一口非常文雅守礼、方寸得当地称呼她“九欢姑娘”。
“战奇生病了,欢欢也是这般难过,是吗?”好吧,花事了承认心里有一丝不舒服。
“当然啦,说起战奇,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觉得它好像是生病了,动不动就玩消失游戏……”
自那天它把她扔在天虞山剑台教场消失不见后,这三日,都未回来,找也找不到……
“掌心无纹,只是一种生命形态,并无性命危险,欢欢可以放心了。”烟眸绽笑。
“真的?那就好。呵呵,欢欢最相信美人师叔啦,呵呵……”听到这句,凉九欢悬着的小心脏终于放下了,“玉哥哥的箫声也很好听,就是有些悲伤,若是你和他合奏一曲,说不定会是天下绝唱呢!”
“嗯,好。教你多少次了,抚琴要全神贯注,手腕姿态端正……”
“美人师叔,我是在想怎么把礼物送给你呢!所以走了神。”
“嗯?”
凉九欢被他温柔的轻责备,干脆抽出不老实的双手,贼兮兮地从荷包中掏出两个惟妙惟肖的小泥人儿,献宝似地递到他面前:
“你看好看吗?这是在云水州的时候,一个老人家帮我捏的两个小泥人儿。这个青衫美人呢,就是温柔的美人师叔你,这个粉衣乖丫头当然是俏皮欢欢,嘻嘻,我把它们都送给你,美人师叔你喜欢吗?”
花事了接过两个小泥人儿,举在眼前一丝一毫地认真瞧。
青衫美人环抱一把无弦的古琴,含笑而立,一缎烟笼散墨的乌青碧发,不染尘埃。
再看那瘦小的粉衣丫头睁着一双鹅蛋般大的圆眼睛,顶着两团鼓鼓的丫环发鬓,咧嘴憨笑,栩栩如生,像极了本人的俏傻可爱。
“嗯,很喜欢。”烟眉轻绽,似染遍朦胧心事,每看一分,就生出一片绮丽青烟,化风而去。
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老人家说我是美人师叔的乖丫头,呵呵……他猜得好准,我就是美人师叔的看家丫头,咦?”凉九欢晕乎乎地醉倒在那片眉烟中,恍恍惚惚道,“美人师叔,你,你的脸上怎么有两团粉粉的红晕?”
“咳,”花事了轻咳一声,尚未出声,却听院外恰到好处地传来一声请示言:
“三师叔,一切准备就绪,师尊来了信说明日会与几位神君一同归来。”
是大师兄鹤双宿温和的声音。
明日即是剑君大会,天虞山接到天界谕信,言四大仙派接连被灭两派,天帝非常震怒与重视,届时会有几位重量级神君一起前来参加,以备不患。
这不,上上下下八千名弟子,都为此忙得人仰马翻。
“无良师父他终于要回来了?”凉九欢一个激动陡然站起,高兴得差点摔倒在地,“哼哼,我要看看他这回儿会给我带回来什么大礼!”
拨拉拨拉耳边乱发,双手叉腰,她可没忘当初灵智子在大殿上当着众人的面,说只要她乖乖听三师兄的话,好好练习功课,他就给她带礼物回来。
天虞山仙门当家的掌门师尊灵智子神君云游外出,几乎无音讯。这可害苦了一向从不过问天仙门之事的美人师叔。
凉九欢撅撅嘴,心疼不已。
“想你师父了,就大声说出来,师叔又不会笑你。”花事了摇头微微一笑,点住她因为情绪激动微微泛红的小鼻子,“好好补眠,明日大会上若是中途睡着了,我就让你六师姐即可送你回来。”
“嗯嗯嗯!可是……”可是没有你在身边,睡不着啊……但见他神色认真,只得松口道,“师叔,你去吧,也不要太累。”
凉九欢一般在两种情况下才不叫花事了美人师叔,一是她很无奈的时候,二是她心疼他的时候。
乖乖目送人走到门口,看他手中东西又痴痴笑着叫道,“哈哈,美人师叔,你手中的香匙……”她指指那根拈在花事了手中的白玉香匙。
美人师叔你到浣音崖与大家共商正经大事,总不会也要带着它吧?想想那画面,凉九欢就嘿嘿地笑了起来。
她发现自三天前美人师叔从旭日之巅下来之后,就变得很是可爱,还有一丝丝说不上来的痴傻……呵呵。
比如抚琴的时候,美人师叔会抚着抚着停了葱白纤指,然后坐在那里对着上古远琴一动不动;还有焚香的时候,会焚着焚着找不到烟火;就连喝茶的时候,都会抿着抿着,不知道玉白茶盏中早就没有茶水迹了……
有好几次她都笑嘻嘻地取笑他也犯傻了,而他都只是摇头对她宠溺的地笑而不语。
花事了在凉九欢痴痴的笑声中终于跌跌撞撞地成功离开,她拿着香匙百无聊赖地复趴在香案上摇头晃脑。
不知在想着啥。
“小师妹在玩哈啊,呵呵……呵呵……”
听到声音,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满脸写着做贼心虚和忐忑不安的蓝衣佳人,赔着笑走进来。
哼,三日不见,这时才来道歉,晚了。
凉九欢眯眼趴在香案上,视敖听心若空气。
“师父说我要乖乖睡觉,不准费神熬时聊天,六师姐还是早些自行离去吧。”
敖听心梨涡深深陷,嘻哈着粉嫩的鹅蛋脸,双手合十,不停地晃动,第一千零一遍地满脸讨好:
“不能出去!不能出去C欢宝,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让我避避难吧!你都不知道这三天我的耳朵都快炸开锅了……”
“可是我真的要睡了。”
竟敢私自以她的名义,在大庭广众之下,喊出那样的话,取闹美人师叔和她,哼,六师姐啊,六师姐,我虽然喝了点酒,可是,并不代表我记性不好。
“呵呵,大白天睡觉,多浪费光阴啊,我陪你聊聊吧。”
哼,如果你不想法设法百般讨我开心,迟早我就告诉美人师叔说你以我的名义,欺瞒他!
敖听心一屁股坐下,亲昵昵地挤过去,也趴在她旁边的香案上,像是打定主意决不出去。
“好欢宝,六师姐深深知道错了,是我乱说话,是我乱吆喝,呵呵,欢宝大人你就行行好,搭理搭理我吧,你都三天没理我了——”
敢情这三天她消失的无影无踪不来道歉,还是她不肯理会她?!“哼!”
“呵呵,为表深深歉意,明日剑君大会,我早早就千里传音给父王,让他多给你带些海鲜美味呢……”
刚刚还气呼呼的圆圆大眼闻言,滴溜溜一转,不相信道:“真的?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表诚意,我才会相信你的三寸不烂之舌!”
“你说!”大不了头一断,血流如柱,总之,只要不被此时赶出花事院,她豁出去命了!
凉九欢闭上双眼,右爪摸摸兔子下巴,故意思考良久,然后在敖听心等待宣判的眼神中,狡黠一笑。
“放心不会要你命的,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