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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方达顿时慌了手脚,不知该说什么又该做什么,只是用力支撑着赵匡胤颓然的身体,那身体已然坚持了那么久,直到此刻,他才是真正的放松下来,而这放松的方式却会是如此的惨痛。
赵匡胤轻轻地摇摇手,他不想其他任何人看见他这落寞的样子,他不要别人可怜他,此生,他最不能接受的便是别人对他的施舍,尤其是感情上的施舍,他只是说:“快去皇后的庆寿宫······”
再也说不出第二句话,他的气息如游丝一般若有若无,那挂在嘴角的血已经慢慢凝固成一个暗沉的血渍,他觉得自己支撑不了多久了,他需要一个地方,一个能让他安心疗伤的地方,身体上破掉的伤口可以敷上药,可这心里的伤又当如何去修复。
宋皇后低垂着头,她的脸上不施粉黛,那唯一的一件首饰便是一只小巧的金步摇,它纤细的坠子垂在一边,宋皇后故意地摇着头,看它随着自己的摆动而摇摆个不停,她微微一笑,只有像她这样的闲人才会与孤独为伴,才会幼稚地和金步摇在玩着游戏。
轻放下手中的书,那书一直都是那一页,始终没有翻动过,她根本看不进去,那满眼的文字都像是一个又一个的鬼画符,只看花了她那一双媚眼,却流不进她的心里,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许那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又或许那里面装的满满的,而那个占满她心的人又在哪里?
鬼使神差地拿起小小的胭脂盒,里面的膏体颜*人,香气亦是诱人,纤长的手指在其中舞动一般地滑过,却更增加了她的惆怅,女为悦己者容,没有了他的爱,所有的衣服珠宝,所有的胭脂水粉又有什么用呢?
迟疑着,她的手并没有向嘴边送,却将那蘸满了颜色的手指轻轻画在书页上,故意在上面狠狠地画,让它留有那红红的印迹,好久,她才看见,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一句上被一片殷虹罩住,更添了几分难以诉说的心愁。
她呆呆地愣着神,直到方达搀着赵匡胤走入她这庆寿宫,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份惊喜是无法抹去的,但看到他苍白的脸和那一抹触目惊心的血迹时,她还是忍不住叫出声来。
“娘娘,要不要传太医为皇上诊治诊治?”方达始终有些不放心。
赵匡胤靠在宋皇后的身上,仍旧摆着手,费力地说:“不用,有皇后就好。”
这一句话便胜过千言万语,她的心暖着,不管他在哪里,不管他有过多少的甜蜜,她知道,当他失意的时候,当他受伤的时候仍然会毫不犹豫地想起她,这里是他最适宜的港湾,而她是给他疗伤最好的人。无须有更多的话语,他们之间的那一份默契与情义,不是单纯的情或者爱能够描述的。
她能够承受他去喜欢别的女人,因为她知道,他的心里一定有一个位置是给她留的,那个位置永远不会被任何人代替,那里面有无数的信任与依赖,他可以是自由的,如同风筝一般,可以高高地放飞在蓝天之中,可以高的看不清他的身影,可是她的手中,永远有那一条细细的线,慢慢地牵引着他回家的路,她知道,他终究有一天会回到地面,那时她就是他最好的归宿。
抚摸着他冰冷的脸,她有着不可控制的心酸,究竟是什么事会把他伤到如此,强打着精神,她像对待孩子一样,令他平躺在榻上,为他轻轻地枕上玫瑰花瓣的枕头,替他轻轻盖上软软的被子,轻轻擦去他嘴角上的血渍,手帕死死的攥在手心里,她的眉心渐渐地拧在一起,谁让他流下这一滴血,我便让他还上无数。
看他慢慢地睡去,她才缓缓舒了一口气,他睡的并不踏实,他跳动的眼球和辗转反侧的身体无一不在泄漏他的失落,他第一次这样的没有安全感,他的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角,只要她轻轻一动,他便会呈现一种莫名的痉挛,他在怕什么?这普天之下难道还有什么是他该怕的吗?
她轻轻放好他拼命加紧的手,他的手即使被拽下来也是紧紧地握着拳头,那种誓死的坚持看得她害怕,他不能放开的也许就是最为致命的诱惑,也许就是伤他最深的东西。
她轻声问:“皇上为何会如此?”
方达沉了一下,他不知此中细节可心里却如明镜一般,他不知该不该如实相报,因为皇上的这一份情他看在眼里,可却也替他难过。
她不是迟钝的人,冷冷地哼了一声问:“怕是因为那位新娘娘吧?”
“这······”方达多少有些不敢接话,只得说:“也不全是,还因为······”
“说!吞吞吐吐地做什么?”宋皇后厉声道。
“还因为前方来报说咱们王爷在战场上失踪了,此时是生死未卜。”
宋皇后点点头,皇上是至情至性的人,手足情深难免一时里塞住了心窍,沉思了会儿才想起一句话,问方达说:“那又与念香何干?”
“那贵妃娘娘······”方达说出口又连忙停住看宋皇后的脸色。
宋皇后微微一笑,这小鬼头,竟然懂得这些个察言观色的伎俩,必是怕我听他叫她娘娘心里不痛快,这有何妨,本来就是阻止不了的事,本宫又何必庸人自扰?只说:“无妨,说。”
“是!因为听见王爷失踪了,她便一下子昏了过去,后面奴才便不知道了,就看皇上脸色上不大好。”虽然皇后说不介意他称呼念香娘娘,他却是机灵地避过去,宫中的事有太多的无法分辨,看不清的便不要去粘上。
宋皇后的脑筋不停地梳理着他刚刚说过的每一句话,念香为了晋王的失踪而昏倒,而咱们这个痴情的皇上就为此而一怒吐血······她的脸色越来越沉,原来有这么多她不知道,她没看清楚的,也许······
她突然不寒而栗起来,也许她不是被逼与太后合作,也许她是自愿的呢?什么都不为,只为了她心中真正在意的人,难道她要助他登上这高高的权利之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