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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吹动了殿门外零星的枯叶,它们细细碎碎的声音如同零落在耳际的风铃,一声声听得人心酸。
“姨娘就真的不肯放过他吗?”李贵仪问的语气小心,可态度却是坚决。
杜太后与她相望,她如水般温柔的眸底藏着不经意的坚强,也是,如果有一个人能舍得下自己的命,那这个人必是有着常人没有的信仰。
淡淡的吐出话语,却忘了它本身的重量,这话本不该说,可是她还是说出来,“惠儿,姨娘真的不懂你,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不问问姨娘为什么会这样厚此薄彼?既是至亲骨肉又为何非要分清你我?你,为什么不问?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难道你就不好奇吗?”
“姨娘自有姨娘的道理,惠儿不想问。”
她的答案简单,简单到令杜太后也有些惊到,“哈哈,你和她真的不一样,但有一点却是一模一样,都是那么倔强。”
李贵仪待了好一会儿,慢慢悟出她指的是念香,才恬淡的一笑说:“惠儿没有她勇敢,所以她可以永远伴他左右,她可以是他的心,是他的臂膀,而惠儿只能远远地看着,但惠儿不悔,只要他高兴,惠儿就高兴。”
“傻子??????”
杜太后说的悲切,却被李贵仪用话语截住,那声音清清淡淡的,就如同她这个人,却听得杜太后身上一震,她静静地说:“姨娘,这个世界上有谁不傻呢?”
杜太后心里不由一凛,是啊,谁都在做傻事,自己,皇上,义儿,念香,惠儿,皇后,连同死了的德妃,每个人都执着地做着自己认为对,却被旁人看作痴狂的傻事。
“再精明的人也终有想要保护的人,即便是高高在上的您,也是一样。您不惜损伤自己的身子,精心布下这个局,本想捕获的是那只飞天的凤凰,可现今折翼的却不过只是一只早就不该存在的孔雀,您何尝就不是因为忌惮一个人?就算您嘴上不说,可心里却明明白白,若您这次不舍身相救,若她真的??????真的死在这踌战里,死在她们的毒谋之下,有朝一日,他回来了,您如何面对他?您如何解释您的见死不救?他又会怎样伤心?”
李贵仪的话刺得杜太后心慌,她抵死地逃避着,仿佛只要承认,便要面对自己的软弱,而她却真的不能软弱,在这个皇宫里,她可以狠毒,她可以薄情,她可以孤寂,就是不可以软弱,不可以忧伤,她嘴里反驳着:“不,不!她不过是哀家的棋子,行至这一步,哀家不能由得她损失掉,不能白白地乱了哀家布好的棋局。”
“棋子?姨娘,你我又何尝不是呢,只不过下棋的人是老天爷罢了。”
李贵仪缓缓地起身,她慢慢地迈动步伐,并不告辞,却听见身后杜太后突然轻声说:“惠儿,你恨姨娘吗?”
无语。
杜太后微微扯动着嘴角,说:“哀家知道了,李贵仪,既然哀家已经知道了药的事,那??????你不要再吃了,自己的身子还是??????”她想说保重,可是伤害她的人却是自己,这关心的话听着却有些刺耳。
李贵仪一愣,哀家?李贵仪?她们似乎又恢复了现实的身份,一切都不可改变,她俯下身子,恭敬地回礼说:“臣妾知道了,可惜,这毒已经郁积多年了,无法再消除,多谢太后娘娘怜爱关心。”
杜太后就这样静静地看她离去,眼前仿若又看见了幼时的那个小女孩,她紧紧贴着自己的脸庞说:“惠儿最喜欢姨娘了,因为他们都说惠儿长得像姨娘,姨娘你说像吗?”
一行清泪滑过,这亏欠她多时的一句话终于从嘴里说出来,而她却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听到,“惠儿,姨娘对不住你。”
垂拱殿。
赵匡胤独坐多时,似乎在静静地等待着心的惩罚,也许自登基的那一天起,便已注定他将手沾鲜血,可是这一次他对之下手的却是一个女人,是自己床榻上曾经软语温存的女人。
他以为自己可以冷酷得装的下这满身的罪恶,却原来,他只不过是一个平平凡凡的人,他还是会痛,而他却早已失去了痛的权利。
“若有来生,臣妾想,还是不相见的好??????”
嘴里轻轻地说着:“霏兰,你恨朕至此吗?”
身后细碎的脚步搅乱他沉痛的思绪,他故意别过脸,不管是谁,他都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哀伤。
“谁?”他的声音却一下子便暴露了他,哽咽的嗓音骗不了人。
“是我。”她的声音传过来,赵匡胤竟有些觉得不真实,有多久没有这样近的聆听这熟悉的声音,即便是相见,他们也不过是淹没在人群里,没有对望,他甚至不敢看她,他怕自己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太久,而她却吝惜给他一个回望。
念香痴痴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脆弱,他的彷徨,在这一刻尽收眼底,她突然忘记了自己的痛,手轻柔地抚上他的肩,把他的头紧紧地贴向自己的怀里,他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找到了依靠,她暖暖地笑着,轻轻地说:“香儿知道九重难过。”
她明显地察觉到他的身子微微一震,也许承认便是他最大的心结,可面对才是真正的强大,而今也许只有自己才敢去触碰他的逆鳞。
他突然离开她的怀抱,带着几分责怪的语气说:“朕以为你永远不会来了。”
“那皇上是想臣妾来,还是不来?”念香故意说的模棱两可。
“你??????”他的眸子里射出一股冷峻的光,可他却知道,真正该怕的人不是眼前的女子,而是九五之尊的自己。
这短暂的分隔犹如重世来生,似乎一瞬便已千年,他怕这小小的错失便让自己遗恨终身,他宠溺地一把揽过她,声音里满是无尽的爱怜,他颤抖着说:“香儿再不要离开九重,九重放不下你。”
念香呆呆地任他抱紧自己,心里却说,我又何尝不是。
久久的相拥淡薄了时间,直到那沉沉的落日渐渐地西斜,方达才小心地低着头回禀着:“皇上,曹彬曹大人回来了。”
赵匡胤突然地一正身子,眉宇间的缠绵渐渐散去,他似笑非笑地说:“他终于来了,朕都等的有些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