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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鼓齐鸣,宫廷雅乐奏罢,飘散在空中的余音不曾绕梁,只留下亘古不变的红墙金瓦。
辉煌的大庆殿上,赵匡胤端坐在上,肃穆中透着不可忽视的喜悦,他的眼紧紧地追随着那女人轻盈的步伐,一切都如坠梦中,所有的繁华萧索看过,这一朝便是他们此生的佳话。
他期盼着此时,却又有些害怕,他怕这荣极一时的美满就像那天边的浮云,飘过就会不见,匆匆如过往云烟,再见便已逝去了韶华。
她远远地踱步而来,他钟爱的朱红色凤袍披挂在她袅娜的身姿之上,他看不清她的脸,却仍旧盯着她瞧,似乎那炙热的凝望便是他最大的幸福,也许,这权力之巅带与他最为完美的结局,就是此刻能够获得她最彻底的相伴,自今日起他便是她的所有,而她则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天下。
念香小心翼翼地盯着脚尖走路,生怕有一丝一毫的不妥,今日的每一步都落在她的心底,款摆腰肢,这鲜艳的袍子就是她飞翔的翅膀,而她却有些如履薄冰。
天还未亮,便早已有执事的宫女太监伺候在一旁,温润的浴池里飘着五彩的花瓣,她静静地闭目养神着,似乎这一天来的那样的不真实。
她将身子一点一点地下滑着,慢慢,那水浸过她的脸,所有的迷茫都在这一刻遗忘,她希望她就只是纯粹的她,就只是深爱着他的念香,可惜,他不只是九重,而她亦不再是那个少不更事的念香,今天的大典便是他们普通日子的完结,更是她宫廷生活真正的开始。
那一日,她躲在垂拱殿的屏风后,短短的时间,便似千年穿过,她失神地凝望着静寂之处,似乎有一个绝色的女子对她浅眉低笑,她妩媚的容颜淹没在那一团绝望的黑色之中,那唇边的笑似乎在笑她的后知后觉。
她茫然地看着那个孤寂的影子在自己身边飘过,一瞬的凉气冰冷地包裹住她颤抖的心,她为她而痛,而她却并不知道,只是无形的从她身前擦身而过。
慢慢地回眸,那女子眼底的忧愁击碎了她所有的防线,冷落清秋,她缓缓地流着泪,却不敢发出一丝的声音,仿佛没有权利大声地饮泣,因为她也是帮凶。
那美丽的影子就徘徊在殿上,似乎也有不舍,她痴痴地抚摸着曹彬突然间苍老的脸庞,隐忍的情感在这一刻释放,她像是小女孩一样依偎在他的怀里,做着此生最后的诀别。
那女人带着未干的泪痕矛盾地注视着不远处的男人,那自己曾深爱的男人,此刻他陌生的脸再激不起她心里任何的涟漪,就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她莞尔一笑,这便是她这一生给与他最后的东西。
念香就像中魔一样地呆在那里,她的目光中尽是那女人的影子,无论看哪里都似乎是在与她对望,她优雅地转过身来,却在那一刻,她看见一张决然不同的脸,深吸一口气,她久久不敢相信地望着,却明白,那是谁。
那美丽的脸庞依旧光彩夺目,这一刻她的脸与德妃的脸交错着,重叠着,慢慢幻化成一个影子,分不清谁是谁,只听见她们在她耳边倾诉:“一切都在他手中,他无须做任何,就只是在原地静静地等待一切的发生。”
她想说不,可是张贵妃的脸却更加深刻地袭来,自从她所谓的“关入冷宫”,他就不曾提及这个女人只言片语,她甚至忘记了他的淡薄,而此刻她却恐惧地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他或许什么都知道,就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赵光义自己亲手解决他埋伏在他身边的奸细,一切都不用他沾染分毫,一切都在他的注视下尘归尘,土归土。
她昏沉地倚在屏风上,直到他再一次将自己揽入怀中,他温暖的手轻抚过她挂着泪的脸庞,所有的隐忍在此刻化为一句问话,似乎不问,她此生便会遗憾,她颤抖着问:“今日九重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因为太后?因为我?还是??????这只是你皇权巩固的又一个筹码?”
她问的决绝,他猛地一惊,像是被人看穿了一样,褪下他痴缠在她身上的目光,他低垂下眼帘说:“朕别无选择。”
“这么说,皇上知道德妃背后另有其人?而她只不过是一只棋子,可是她恰恰是皇上棋局里一个重要的角色对吗?”念香问的咄咄逼人。
“念香??????”赵匡胤求救一般地呼着她的名字,她此刻冰冷如刀的眸光片刻便已将他刺的体无完肤,他紧紧地抱住她,轻声在她耳边说:“别说了,朕求你别说了,朕什么都不怕,哪怕是鬼神,可朕怕你这样看朕,朕害怕。”
“皇上的真真假假臣妾看不懂,今日只想问一句,九重对香儿可是真心?”
“香儿放心,九重会爱香儿一生一世,除非是朕不在了??????”
念香捂住他脱口而出的话,侧脸紧紧贴近他的胸膛,泪滴洒在他洁白的衣襟上,化为此生不变的相思,她轻声道:“九重忘了,我们奈何桥上的约定??????”
她缓缓地从水下升起,慢慢换着气,当日的所有都成为凝重的记忆,此生我爱不变,九重,你呢?
凝脂一般的肌肤带着花瓣的香气,她轻轻起身,立即有宫人为她披上纱制的宫衣,蝉翼一般的纱透着玫红色的光泽,将她似水的美目衬托得更为妖娆。
静静坐在镜前,黑色的黛,红色的胭脂,一切都不可省略,而小桃似乎在这一天比她还要紧张,她颤抖着为她梳起高耸的发髻,每一只钗环她都小心翼翼地比对了又比对,就怕手中的美人有一丝一毫的遗憾,她笑着对念香说:“娘娘大喜,今日的您真漂亮。”
念香笑笑,似乎这所有的荣华都在这一天到达了顶峰,而她却莫名地有一丝不安,耳边不合时宜地响起一句话:“等我回来??????”
她摇摇头,那话似乎从遥远的深处传来,她紧张地碰掉了放在一旁的如意锁,金属的声音清脆地从地上传来,吓了小桃一跳,而她却轻轻说:“我还想戴着那只梅花簪子。”
“娘娘??????”
不等小桃的话说完,念香便自主主张地向云鬓处插上那只簪子,她知道它与其他的首饰是那样地不协调,可它却是她今生唯一一件可以凭吊过去的东西,她似乎对天空说:“哥,妹妹今日出嫁了??????”隐藏在眼中的泪滴旋转着,却刻意地忍了回去。
朱红色的袍子,凤凰于飞,她深知他待她的器重,所以这满目的凤凰图案,便是一种告知,于他心中,她与皇后无异,笑笑,身外的荣华怎及得上他的一句爱语。
凤撵静待于外,它将载着她登上此生最为荣耀的巅峰,可她却颤抖着,在小桃的搀扶下,她才攀上去,她知道她此刻的一切明日都会成为宫里的笑柄,“贵妃娘娘兴奋地上不了车??????”
而此刻,他就在眼前,满朝的文武就跪在他与她的脚下,她离他越来越近??????
缓缓地拾阶而上,她跪在那一幕珠帘之前,她恍惚中听那神圣的旨意响起:“陈氏念香,知书达礼,温婉淑德,今日起加封为贵妃,正一品??????”
她忘记了自己怎么呼出那句臣妾领旨谢恩,忘记了她转身之时臣服于脚下的群臣震耳欲聋地声音:“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念香站立于此,身后万丈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