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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里番外——她是他的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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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若真有救赎,那他愿意用所有的一切,换她平安喜乐。

他愿揽下全部的罪责,望上苍善待于她。

彼时他站在结界里,四肢百骸慢慢剥离肌骨,鲜血无声的溅起落下,他的目光透着云雾,深深的凝在了那抹朝他跑来的身影上,思绪却忽地飘向那亘久弥远的上古时期。

那时他是神界的神尊,宇宙洪荒里降生的远古神祗,他降临于大泽之丘,于混沌天地中化生而出,他甫一出生,注定成为神之子。

他一路走来,历经无数战斗,踏着无数的尸骨和稠血走到今日,他知晓自己从来不是悲天悯人的神,他心中之道,向来同旁人迥异。

可是他不在乎,他性子冷淡,对凡事漠不关心,神界除了难以应对的战斗需要他出面,寻常不会来找他。

他的神殿在扶溟川,那时六界已初现雏形,渐渐的,战斗也少了,他得了清闲,便终日待在扶溟川上看书下棋。

那一日,有魔族上将不怕死的闯上三十三重天,又敲闯入他休憩的扶溟川,他近日闲得无聊,便陪那个魔族少将打了两场,目光便在这时瞧见了自己脚下那朵奄奄一息的野花,他从不是怜香惜玉之人,那一刻却忽地脚步一滞,没有踩下去。

魔族少将得了机会,长枪直直戳中他肩头,溅出几滴鲜血,他闪身而过,挥手解决了这个少将。

战斗终止,他缓缓落下,目光漫不经心的从那株半死不活的野花上掠过。

他的那几滴血,正好落在她枯萎的花瓣上,竟奇迹的令那株花活了过来,迎着微风欢喜的伸展着它的枝叶。

他顿觉有趣,低头瞧了那花半晌,而后将其带回了沧梧殿。

他本不过是抱着有趣的心态,又岂料这一株倔强生长的郁冬花,盘根错节的长入了他的心里。

那时的他没有想到,或许说是根本没有想过,这株花将会给他的人生,带来怎样翻天地覆的改变。

他将她带在身边千年,昼夜更迭间洒一洒水,她悟性颇高,又吸收了许多灵气,终有一日在他面前幻出人形。

那是他与她相处了千年之后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他看着她眉间那朵熠熠生辉的郁冬花,看着她眉眼弯弯的朝自己笑,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出的楔精,目光中开始漫出一点点的轻柔笑意。

这浅淡的笑意无关情爱,无关风月。

幻出人形后,她依旧待在他身边,她对他似乎极为依赖,他为她取名素苡,他唤她,素素。

他教了她许多东西,亦教了她一些术法防身。

她性子活泼,从不喜欢安静待着,除非得了什么有趣的话本子,否则真是半刻也坐不住,十分的闹腾。

她本事不大,闯祸的本事倒是很大,经常把三十三重天上其他神族殿里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他每每踱着步子寻过去,都会瞧见气的七窍生烟的众神,以及站在一旁笑意盈盈的罪魁祸首。

他从不限制她的自由,也任她随心所欲,三十三重天上任她折腾玩闹,终归是他养出来的楔精,他乐意给她收拾残局。

不过她越来越少出去玩,大多时候,她总是跟在他身边看着他,那时他只是以为她玩腻了,也长大了,却不曾仔细想过,她日日跟着自己的真正原因。

如若他早一点知晓,如若他多关心她一点,那么,她会不会不用离开他?

她会不会依旧欢蹦乱跳的待在自己身边,朝他笑的眉眼弯弯,祸事闯的问心无愧。

世上没有如果,他依旧是那个目下无尘刻薄冷淡的神尊,她依旧是日日守在他身边喋喋不休的楔精。

她记路的本事不太好,总是会莫名其妙的走丢,或者是绕一个大圈才找到地方,偏偏她自己还不自知,像个小傻子。

他想,他辛辛苦苦养大的楔精,可不能哪一天突然走丢了回不了家,他便花了些时日,做了四个精巧可爱的小铃铛给她,她十分喜欢那四只小铃铛,日日将它们系在腰带上,编了一个漂亮的坠子。

他还做了一盏青云仙花灯,她夜里回来,若是迷了路,铃铛的声音便会响起,他身边的这盏灯就会光芒万丈的亮起来,在漆黑的夜空下,那一抹光亮,会让她安然无恙的回到他身边。

她总是笑的眉眼弯弯,喜欢吃喜欢睡更喜欢闹腾,总是嚷嚷着去下界玩,但那时候下界不如如今的六界那样安宁有秩序,那时候下界非常危险,六界混乱的根本不是她能想象的。

他为了防止她偷偷跑下界,为了不让她受伤害,他便去很远的地方找来半块破碎的女娲石,那个地方凶恶异常,他带着一生伤痕回来,她看着他当即便红了眼眶,瘪着嘴将眼里的泪硬生生的忍了回去,然后帮他找药治伤。

那块女娲石同麒麟血凤凰泪被他熔铸成一块石头,那块石头就像一面镜子,她可以随时看到下界的情况,不过他稍稍动了些手脚,她看到的那些画面,没有血腥和屠戮,她看的欢喜,瞧她不再嚷着下界去玩,他暗暗松了口气。

她藏的太好,以至于他从来没发现她对自己生了情。

那时他正在战场上同魔神大战,神界的诸神私自下令将她逐出了神界,他回了神界,没有见到她,被告知她喜欢上了魔族中人,一个人跑去了魔界。

那时他的心情,糟糕至极,他待在沧梧殿里许久许久没有出来,也不想知道她在魔界同那个人魔人的事,他满心想着他的楔精义无反顾风弃他而去令他失望至极,却压根不想听见关于她的半分情况。

他不知道其实她是被魔族抓了去,受了很多苦,他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只是等他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站在魔界少君的身边,面色红润神采奕奕的看着他,脸颊上甚至带了他无比熟悉的调皮笑意。

他心里突然便生了狂暴的怒气。

那一次,他几乎血洗魔族。

他不知道自己气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生那样大的怒气,她离开神界后,他还曾担心她过得不好被人欺负,可眼下她欢蹦乱跳的出现在他面前,反而更让他心情抑郁。

第一次,他看着她的清丽笑靥,只觉得扎眼。

她被魔族控制,魔族想用她来对付他,逼着她给他写了一封信,他明知道这或许是个陷阱,可他还是去了。

他只是想,最后一次,再看看她。

而后,再无牵扯。

却不曾想,魔族只是想将他困在阵里,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他那把从不离身的玉箫。

那支箫是他降生之初便出现在他身边的,连他都不知道那把箫的来历,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制住他,唯有此箫。

那一次他没有带在身上,魔神拿了他的箫,当着他的面,以她的鲜血祭了那把箫,下了最难解的咒。

从未有过的暴怒和心痛让他瞬间理智全无,他的千夙剑已经好久没有饮过血,一剑劈开那道阵,他双眼血红的看着魔神,滔天的愤怒和杀意郁积在胸,魔神似乎没料到他会如此情绪失控,那把箫还没有彻底的吸干她的血,魔神便迫不及待要用那把箫来对付他。

他还没有来得及吹奏那把箫,千夙剑第一次剑身扩大如山川,自宇宙洪荒以来的第一剑,似要将天地劈开八荒砍断的第一剑,狠狠的斩向让他怒火灼心的魔神。

只一剑,将魔神的魂魄,劈成了世间的尘埃碎片。

魔族吓破了胆,似乎是觉得他已经疯了,纷纷慌不择路的跑了。

他血红的眼里看不见其他,他看着她,躺在地上气息微弱的她,一步都不敢走过去。

那是他最大生命中永远无法度过的劫难,那一刻,他才真正的清楚自己的心,可是太晚了。

她是在他的怀里一点点的没了气息,到死,她都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袍,问他有没有受伤。

到死都还在惦记着他的安危。

后来,他去找了扶桑树。

扶桑树可以改变轮回之道,但是却要付出极重的代价。

他将自己的神识封印在箫上,埋在她死的地方。

那把箫,他再也不愿看见。

他用自己的神力和神身作为代价,求扶桑树换给素苡一世轮回。

他要去找她,他赌上自己的全部,想要去弥补此生永远也无法消除的遗憾。

这一世,他的冷然和淡漠,他的大意和轻率,让他失去了她。

他若是早点知晓她的心意,若是能护她周全,她便不会离开他。

所以,下一世,换他去找她。

扶桑问他,这一世,他们都将忘记上一世的记忆重新开始,若是再错过呢?

他只有那一世的时光,哪怕上一世的记忆封藏,他只能赌。

他清楚自己的目的,迎着阳光淡淡而笑,下一世,他要比任何人先一步找到她,他要比她先爱上她,哪怕她不爱他,他也要将她娶回来,做一世的夫妻,守一世的白首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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