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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陪在身边即可”——那是女人的爱。男人不同,男人想要保护心爱的女人,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强。而当他明白自己的强大亦无法保护时,那份爱就将变成放手。
放手不是不爱,而是一种更为无私的保护。
昭璃二人已行进半月有余,期间在林中采摘草药去卖,换了些盘缠。他二人好歹都是共生,从实际上来说,没怎么受过真正的穷人那样的苦,这一路下来,倒也吃罪了不少。
他们已经出了东璃国境,再赶上三五日的路,就能到达西枫国的边境。
可能是一路颠簸吧,昭璃的精神不是很好,没了刚出城的那种欢呼雀跃。
一方面是因为离了红炎。青枫看得出,她嘴上虽然强调讨厌,但心里还是有不舍的。
那位神明的表达方式虽然有些问题,但是满满的爱意还是能被明眼人瞧出。
能否承受住那份爱,就是昭璃的问题了。
但是现在,他却带着她逃走了。
“抱歉,你要跟着我受苦了。”
但是,青枫却说不出要她“休息”。即便红炎有意放人,在抵达西枫国都之前,都不会觉得安全。
这样做,真的是在保护她吗?青枫有些沮丧。
“楚墨,谢谢你。你的恩情我铭记在心。若无你相助,我在东璃国便与废人无异。你身为西枫国的子民,却对我伸出援手,我明白此举对你百害而无一利。必须说‘抱歉’的人是我才对,你可别误会了。”
青枫想说些什么,但口中发出的却是笑声,配得上他那双澄澈眼睛的清爽笑声。
青枫还是没有对昭璃说明自己也是共生的事,现在还不是时候。
但是自从离开东璃国后,昭璃的话匣子就合不上了。她跟他说了很多共生的事,但绝对不是为了博得他的同情。
能得到别人的理解让她很高兴,但她不需要同情——这比让她死都难受。
“很快就要十七岁了。”昭璃垂首,“岁数”对于每一位共生来说,更像是死亡的倒计时。“还有十三年。十三年,我能做点什么?”
她会发出这样的感叹,和她闷闷不乐的原因有关。
半个多月了,她额头上的红色共生印记没有消失。
这就表示,红炎即便知道她出走,没有追来,更没有解除与她的共生。
人都走了,既不来擒,也不解除,那个老妖怪脑子里到底想什么呢?
出东璃国的路,路过季殒命的地方,青枫也还记得地点,但是昭璃拉住了他。
“你不是答应了,要去给他上柱香?”
“他因我而死,人是你杀的。咱俩去,恐怕也不合适。”
“那你还……”
“我若不那么说,她又怎么会断了这念想?她心里毕竟是一心一意对红炎的,对季,不过是分愧疚罢了。何况,她都没有留下物件,哪怕是个首饰给季,可见,她心里还是没他。既然没这个人,就不要去给那缕亡魂留这个念想了。”
这话不像一个十六岁的姑娘能说出来的,至少在他们西枫国,十六岁的姑娘是说不出的。
青枫对昭璃,实在是怜惜。
他们行了半日的路程,来到了一个不偏不僻,却也说不上好的地方。这里的人对外来人虽然表现的毫不关心,但是当有生人进村子的时候,他们还是会警惕地看上一眼。
青枫就想起了北辛的奴隶贩子。
有昭璃跟着,村民们对他才少了几分怀疑。
但也不是很欢迎的。
村口蹲着两个叫花子,眯着眼睛打盹。讨不上饭吃,人已经饿得瘦黄,都快见了骨。昭璃看着不忍,摸摸身上,摸出几个铜钱,递了过去。
其实他们本已没多少盘缠了。
采药换来的钱,总是不够的。
叫花子睁开眼,盯着她那双白嫩的手,眼睛发直。这时,青枫将昭璃护在身后,客气地看着叫花子,但是那双澄澈的眼睛却一点也不客气。
叫花子扫了青枫一眼,只是一眼,又将眼睛眯起来,继续打他的盹。
昭璃将铜板扔在地上,跟着青枫走了。走了几步,她才问:“我是不是多事了?”
她未经世事,实在有很多的不懂。
“出门在外,还是多提防的好。”
“那些乞丐也不能信吗?”昭璃问这话并没别的意思,她只是好奇,还有讨教。
“最好是谁也别信。”
昭璃笑了。他这话,不就连他自己都给否定了?
“我信你。”
昭璃调皮地眨着眼睛,但是青枫知道,她这句是打心里说的。
有多少人随便将这三个字说出了口,又有多少人随便应承了这三个字。
青枫苦笑着摸了摸额头,那块遮着共生印记的人皮还在。
这三个字说着轻松,听着轻松,但是背负在心里,却是很重。
入夜了,他们没敢找个人家投宿。一来是因为实在没人肯借出房子给两个陌生人住,二来,青枫也不放心自己的马车。回西枫的路还很远,他们实在丢不起这个马车。
他二人在马车上将就,这时就听得外面有细碎的脚步声。昭璃睁开了眼,轻轻捏了青枫一下,青枫会意地点点头。
人摸黑进来,以为车上的人睡了,却惊讶地发现,他们不但醒着,还像“请君入瓮”那样看着自己。
叫花子的心一下就慌了,翻身想跑,但是青枫没给他这个机会。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青枫手上使劲,不让对方挣脱。
“能是什么人?”
“至少叫花子可干不出你现在的勾当。”
那叫花子“嘿嘿”两声,昭璃听着觉得有点发毛。
“那小姑娘可不是一般人物呢。听说东璃丢了个很重要的姑娘……呃!”
青枫的手劲儿更大了。他当然不会大意到让昭璃额头上的印记就这么明明白白的露出来。何况,一个叫花子又是从哪打听到东璃国的事情?
是酉!这老狐狸真有本事,竟然连红炎都瞒过了。
青枫一掌将叫花子劈出车外,挥起马鞭,驾车迅速驶离。
四国各占据大陆一隅,并不接壤。横在四国中间的,是一片神奇的大漠。从东璃回到西枫,他们就得穿过这片大漠。
套车的马儿一路马不停蹄,这会子早累了。再加上沙地里马不比骆驼,这畜生是一步也走不动道了。
高悬的烈阳比往常离得更近,看上去通红肿胀丑陋不堪,金色的黄沙弥漫着蒸蒸热气,只有在接近西枫国的国境线时,才能寻到绿洲。
眼看后面追兵将至,青枫正想无奈使用蓝葵“理”之力时,昭璃却拉住了他。
昭璃虽然不知道这个楚墨是个会借用神明之力的神柱,但是她会观心,她看得出他面上一闪而逝的不愿。
“他们是来抓我,你一个人能跑。”
“你说什么呢?”青枫急了。
“楚墨,我不能在连累你了。你……你快走吧!”
“你好不容易重获自由,现在却跟我说这个?”
昭璃笑了笑,笑的苦,青枫看得出。他觉得,他要是在这么瞒她,自己就太不是个东西了。
青枫将额上的人皮撕了,露出共生的印记。他不理会昭璃的吃惊,不容分说地拽着她的手,跳下了马车。
蓝葵最擅长的就是治愈之力,昭璃就听他嘴里叨念了什么,然后手掌让马背上一拍,那匹累怏怏的马就又精神了起来。
这回昭璃都听见了追兵的马蹄声,很快就到了。
“上来!”
青枫抱昭璃上马,自己也跳了上去,马儿嘶鸣一声,振奋地在沙道中疾驰。
昭璃想问些什么,青枫却粗鲁地打断她:“别说话!小心咬到舌头。”
神佑的马儿跑的可不是一般的快。青枫搂着她的腰肢也不是一般的紧,他知她是没骑过马的,生怕她掉下去。
昭璃此时心里完全没有怪他的意思,她知道要在人前揭下那块人皮需要多大的勇气。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身后的人让她觉得相似,让她觉得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