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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青黛似乎全懂了。
当年明川有心,长孙一澈无心,然而年年却最终爱上了一个无心之人。
许久她躬身跪下,向黛衣男子行了个大礼,叹息道,“明尊者……”
然此时,明川似没听到,只是手放心口,转眸看向疯人崖方向,那女子见了都会嫉妒的长睫迷茫地颤着,如林中迷失的精灵。
“一个人一颗心,我的心里装的全是这个名字,我想……它应该很喜欢这个年年吧。”
天边残阳喷薄似血,凝着那即将沉没的红日,他忽然傻傻一笑,“龙漠那的落日,可比这的要好看许多。”
因为龙漠夕阳的颜色,就是年年的颜色。
*
夜晚,窗外传来阵阵夜莺的啼鸣,离墨猛地睁开了眼,白惨惨的月光落在脸上,那张脸美若冰雕,依旧肤白如雪,却有了些血色。
离墨正准备起身,却发现一双手横在自己腰间,一翻身,正对上一张俊美无匹的睡颜。
长孙一澈!
此刻两人以极度怪异地姿势躺在床上,男人穿着寝衣,侧着身,一双手强势而温柔地护着她的小腹,而她的头枕着他的臂弯,脸窝在他怀里,那模样就像是一只撒娇的小猫。
而对方的手,显然在她醒来之前,一直替她揉着肚子。
就跟很多年前一样。
呼吸骤然一顿,离墨有些无奈地蹙了蹙眉,悄然挪了挪身子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然而对方却一下把她抱的死紧。
被他勒的差点喘不过气,离墨沉着脸,伸手戳了戳长孙一澈的脸,抿唇道,“猪头,你来真的假的?”
正当此时,长孙一澈皱眉哼了一声,离墨吓的身子一紧,以为他被自己给戳醒了,却见他下颚抵着她的额头嘟囔着,“墨儿,我不要喝了,药好苦啊……不喝了……”
梦呓的声音渐渐淡去,男人拥着她又陷入了深睡,然而离墨望着床内侧的墙壁,全身血脉冰凉,双眼酸涩,心脏仿佛被钝刀凌迟一样闷痛。
终究是忍不住将脸埋在他心口,男人身上淡淡的药香味传来,然而那胸腔却是空心的,有的只是蛊虫在血脉中穿梭的律动声。
类似心跳,却不是。
到底是谁挖走了他的心?
“看,有个人倒在那里!”
那年她十六岁,正和明川一行人路过一处河滩,春日阳光明媚,而那长长的河岸边躺着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袍的少年。
那少年长发如缎扑在身下,面容冷峭如冰雪,他右手放在心口,眉头蹙着眉心一片疲惫,似乎很难受的样子,而他紧抿的唇角,竟有一抹深红的血迹。
“你们两个过去看看是什么人。”
蓦地,一阵阴郁的马铃声响起,队伍中缓缓步出一抹森然的身影。
正午骄阳如火,那人迎光而来,黛衣如夜,肤色剔透,双手稳稳地握着缰绳,巨大的风帽遮住了他的面容,只能隐约看见一双犀利如隼的灰眸,残忍、嗜杀、血腥。
而他身前,端坐着一个少女,红如胭脂的斗篷下,是白底绣滕纹的长裙,衬着她面容干净甜美,双颊晕红,带着花季特有的纯真阳光。
“是。”
身旁两名穿着黑衣的门人立刻向着少年跑去。
“明川,要不我也过去看看?”
少女抬头看着头顶少年,一双黑色大眼似乎聚集着星辰之光,声音明朗而年轻。
“年年,你留在这就好。”
明川低头,对着少女微微一笑,那一笑,温暖如精灵的恩赐。
“好。”少女垂眸,乖巧地点了点头。
明川抬眼看向河滩,面色再次恢复傀儡般无情,而此时前去打探的门人,发出一声惊呼,竟跟见鬼了似的飞奔回来。
“怎么了?”
“是……”门人的声音哆嗦不清,几乎词不成句,“是东燕的二皇子,长孙一澈!”
“什么?”
明川面色一冷,松开一只握着缰绳的手,下意识轻轻握住离墨的腰。
就在此刻,刚才还阳光大好的天,顿时层云涌动,如怨气奔腾而来,刹那间,苍穹之间黑压压一片,压迫的令人难以喘息。
在场之人,除了离墨,脸上都或多或少掠过一丝惊惧惨白,有胆小的更甚是闭上眼,不敢再看天。
“你们好像很怕他。”
离墨眨了眨眼,看着明川面无表情的脸,隐约觉得空气中已然翻卷起一股异样的肃杀气息。
“小师妹难道不害怕?”
其中一个黑衣门人有些惊讶地看着离墨好奇的小脸。
“我当然不怕他了!”
这语气带着一丝不经意的自豪感。
明川低头看去,见她幽深如夜的黑瞳中突然溢出一丝璀璨,似流星一瞬即逝,明明是一张稚嫩的脸,却因这一笑,而变的倾城绝色起来。
这样的年年,他从未见过。
愣愣地看着身前少女,她眉目间的笑意明艳绚丽,甚至带着几分刺眼,明川有那么一瞬反应不过来。
惊疑之际,又听离墨道,“他不就是一个凡人吗,难道还有什么奇才异能,能通天遁地,杀人无形不成?”
“他……”身旁门人眼底带着一目了然的惧怕,压低声音凑到离墨耳边,“他可不是人,他是怪物!”
“你才是怪物!”
马背上的少女顿时暴怒,连明川都被她惊了惊。
离墨微微喘着粗气,目光落在那两人苍白惊惧的脸上,她看得明白,那种眼神和语气,绝不是在说谎!
许是刚才动静太大,她赶紧清了清嗓子,指着远处少年解释道,“你们看,他会流血,会受伤,会难受,他分明是个人。”
“小师妹你有所不知,他已经死过一次了,如今的他,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是来讨债的厉鬼,他发过誓,所有害他的人都将不得好死,万劫不复!”
另一个门人,见同伴惊的说不出话来,立刻从他身后探出了脑袋,神秘兮兮地接过话,他眼中闪过一丝恶寒,抱着膀子下意识抖了抖,又道。
“可你知道吗,当年挖了他心的人,是谁?”
“是谁?”
离墨瞪大了眼,凑了过去,她确实不知道。
却在这刻,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奔袭而来。
一个门人跪在明川身后,恭敬道:“明尊者,门主有急事找你相议。”
“知道了。”
话题就这么被打断,明川翻身下马,又将离墨抱了下来,然后疼爱地摸了摸她头道,“我去去就回,你呆在这里,别贪玩乱跑。”
望了眼远处躺着的少年,他拉起离墨的右手严肃道,“他要是敢伤你,你就拿镯子里的柳叶扎他!”
“恩。”
“明尊者,可长孙一澈怎么办?”门人小声试探,“他好像受了重伤。”
“丢在那里即可,会有人来找他的。”
冰冷的声音里带着嫌弃,眼前黛影一闪,明川已化风而去。
离墨黑瞳一亮,唇角扬起一个得逞的坏笑。
“你们都退下,我想一个人呆会。”
双袖笼在猩红的斗篷下,她双目清冷地望着倒在河滩上的少年。
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很快消失,待门人全部退下,离墨偷偷回身四下张望了下,旋即小跑到少年身旁,声音兴奋而雀跃。
“一澈,快醒醒!”离墨推搡着一动不动躺着的少年,“师兄他们都走了。”
“咳咳……”
地上的少年缓缓睁开眼,离墨将他扶了起来,他立刻伸出手,启唇吐出一些暗红色的物体,只见他的掌心竟全都是被嚼烂了的樱桃果肉。
离墨见状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鼎和半截檀香,檀香焚烧,雅风萦绕,她将小鼎放在少年身旁,自言自语道,“师兄嗅觉可灵敏了,这样他就闻不出异常了。”
“墨儿,你想的这招可真灵,用樱桃汁装鲜血,居然把你的师兄都给骗了去。”
将唇边的“血迹”舔去,长孙一澈双手浸在河水中,春日河水潺潺,很快就将那红色液体稀释掉。
“就是你下次可得快点引你师兄来,我差点真的憋气憋的背过去。”
伸出干净的手心,长孙一澈捧着离墨的脸温柔摩挲,微微一笑,“不过,总算又可以见到你了。”
离墨的眼眶有些微红,咬着嘴唇她身子轻轻颤着,长孙一澈立马发现了她眼底的悲伤,紧张道,“墨儿,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可是刚话落,身前少女就发出了一声隐忍的呜咽,然后一头扑进自己怀里,“可是我们马上就要分开了啊,我不知道我们这样还能瞒多久,我也不知道下次要等多久才能见到你。”
长孙一澈一愣,一个不防,竟被她给压在了地上,怀里的小家伙哭的抽泣,他怜爱地揉着她的青丝,轻声道,“不用再等了。”
“什么?”
离墨一下抬起脑袋看向他,小脸上鼻尖通红,却发现他笑容自信。
“因为我今天就要带你回家。”
长孙一澈将依旧傻傻盯着自己看的离墨拥在怀里,声音柔情而坚定,“今天我就向千叶门下聘,不管你师兄同不同意,我长孙一澈今世一定要迎娶尚离墨为妻,一生一世一双人!”
“师兄不会同意我们的婚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