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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在明府的有琴居找到了凤兴,问琼连忙拽着他就朝外走,一边走一边把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你说什么?”凤兴吃惊地看着她。
“小姐想出家做尼姑啊。”问琼瞪着他,然后又委屈地看看跟来的明月和欧阳至上,“说来说去都怪姑爷你,好好的跟人家打什么赌,结果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凤兴立即很心虚地低下头去,好躲过明月以及欧阳至上不甚苟同的目光。
“问琼,你确定你家小姐要出家?”其实明月还是有些怀疑的。
“即便我家小姐不想出家,但是静惠师太可是一直都说她和我家小姐‘有缘’呢,万一小姐一时冲动……”问琼几乎都不敢想象了。
“别说了,我跟你去把她接回来。”凤兴连忙堵住她的话,免得她又用那种谴责的眼神看着他。
问琼立即频频点头,带着他朝无常庵走去。
“我们要不要跟过去看看?”欧阳至上为难地皱起了眉。
“算了,这是小凤凰的家事,我们还是等着他自己去解决吧。”明月看着凤兴和问琼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随即却又无声地笑了一笑。
而无常庵内,萧涵予正在翻看一卷佛经,“……定中三应须别。一安注定。谓妙性天然本自非动。二引起定。谓澄心寂怕发莹增明。三办事定。谓定水凝清万像斯鉴。慧中三应须别。一人空慧。谓了阴非我。即阴中无我。如龟毛兔角……”
其实她并没有在意经书里说的是什么,手中的佛经也是随手拿的,刚好翻到这一页,便看了下去,至于里面的意思,却不曾细细体会。
静惠师太同其他弟子一起正在做午课,平素叽叽喳喳的问琼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越发显得禅房里静寂得让人有些气闷,她索性丢开手中的佛经,信步走出禅房,在院子里四处转悠。
“小姐!”问琼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她抬头看过去,就见问琼从院子外面快步走了进来,“小姐!”
“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急?”她疑惑地朝前走了两步,但是还没等问琼开口,她就已经看到了问琼身后跟着的凤兴来,她愣了一愣,这才淡然开口:“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听问琼说你……”凤兴带着歉意看向她,神色中带着些许的不自在。
萧涵予转头看向问琼,问琼立即心虚地开口:“小姐,虽然是我把姑爷叫来的,但是你千万不能生气之下就真的出家做尼姑了。”
萧涵予顿时挑眉,目光在问琼和凤兴身上来回打转,最后看向凤兴,“你们以为我要出家?”
“我并不希望你真的会这么做。”凤兴笑了一笑。
“如果……我要如此呢?”她淡然开口,抬头看他。
“你是不是还在为上次的事而生气?”凤兴叹气,“如果是的话,我答应你,从此不再沾‘赌’这个字。”
“此话当真?”萧涵予挑眉看他。
凤兴郑重地点了下头“既然我这么说了,又岂会……”
他的话尚未说完,却突然听到一阵笑声,“小凤凰,老猴子这次我可找到宝贝了!”
居然是……萧将?!
失踪了那么多天,他居然突然了冒了出来。
萧涵予又惊又喜,“叔叔?”
她刚刚抬起头朝四处看去,就见一个灰色的人影已经扑了过来,整个人都霸住了凤兴,手里不知道抓了本什么书高兴得一张脸上皱得仿佛开了朵菊花,嘴巴还在不停地动着:“你看,你看!”
凤兴则瞪着他手里的那本书。
《赌术大全》?
“你哪来的这东西?”他微微挑眉笑了起来,“这种书只怕地摊上摆得到处都是呢,十文钱可以买两本。”
“小凤凰这次不识货了吧,我告诉你,这本绝对是真本,不信的话咱们研究研究一起去赌场里试试身手?”萧将兴致勃勃地提议,并且很大方地把那书朝凤兴手里塞,“快点快点,一起研究研究看看这书到底怎么样?”
“好啊!”凤兴果真抓起那本书看了起来。
一旁的萧涵予看着面前完全忘记之前发生了何事的凤兴和跑来搅局的自家叔叔,心内顿生无力之感。
又是赌!
又是赌!!
刚才那个男人还在她面前说从此不再沾“赌”这个字,尚不到片刻功夫,他就为了研究那种奇怪的东西而将她丢到了一边……
她几乎不知道自己是该被气得大哭一场,还是要笑着自我解嘲了事。
她的叔叔,因为赌而把她丢给原本陌生的男人,然后一走了之。
她的“丈夫”,因为赌约而不得不娶了她,娶了她却还要和别人赌,将她输给了别人做丫环……
“小姐……”看着她的面色阴晴不定,问琼怯怯地拉了拉她的衣角。
萧涵予突然冷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讽刺和失望之情。
萧将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心虚了,连忙躲到凤兴背后,“丫头,你、你不要笑了好不好?”
凤兴则是一脸尴尬的神色,想到刚才自己才开口说过的话,再想想自己现在的举动,他禁不住跟着萧将一起心虚起来。
萧涵予却没有理他们,脸上带着那种含着浓浓失望的笑意,一边笑一边摇头。
片刻后,她的笑声渐渐地止了下来,但是嘴角却依旧挂着那抹笑。
一丝丝失望,一丝丝心痛,夹杂着混在一起,让她的心乱得没办法再回复平静。
出大事了!
出大事了!
蜀中燕家堡的燕孤城居然发帖给“天下第一剑”欧阳至上,要求与他决战京城!
据说其人一把长剑更是使得出神入化,但是他却不在江湖的功夫排行榜上,所以没有人知道,到底是欧阳至上的剑厉害,还是他的剑厉害。
虽然他们两个一直没有遇到过对方,也不曾有过任何比试,但是即便如此,他们却依旧是并名的剑手。
不过燕孤城一向座镇燕家堡,向来不喜远游,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此刻又怎么会给他寄了张决斗帖呢?
没有人知道。
一个人,若是无敌到没有对手的时候是分外可悲的。
所以,欧阳至上才不管别人怎么想,他几乎是怀着万分愉快的心情下了决定。
他决定———
接受燕孤城的挑战!
于是得知这个消息的明月二话不说,立即动身去找凤兴,希望可以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天下并名的绝世剑客要论剑京城,那将会惹出多大风波来?
凤兴依旧在无常庵外面徘徊。
好好一个女子,因为他而弄到要出家的地步,而萧将那老猴子见势不妙早就做起了墙头草,不停地埋怨他没有善待萧涵予,但是照凤兴来看,萧涵予绝对不会因为他这么做就会原谅这个把她丢给他的始作俑者。
“姑爷,我家小姐说了,姑爷请回吧。”问琼无奈地从无常庵内走出来对凤兴开口。
“那她什么时候回去?”凤兴挑眉开口。
“我不知道。”问琼摇了摇头。
“我得见她。”凤兴叹了口气。
他仿佛是突然间发现自己最近叹气的次数似乎越来越多了,这可真不是一个什么好现象。
“姑爷,这里可是庵堂。”问琼连忙提醒他。
“所以才要你帮忙。”他又叹了口气。
问琼突然抬头看他。
“你看我做什么?”他微微挑了下眉,嘴角又挂了了那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只是在想我要不要帮你,”问琼跟着叹了口气,“姑爷,你到底把我们小姐当做什么?”
凤兴默然无语,半晌后才开口:“我也不清楚。”
问琼抬头看了他两眼,再次叹了口气:“我还是去帮你找小姐吧。”
她说着转身就走进了庵内,凤兴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面前,有点自嘲地弯了下唇。
是啊,到底他把她当做什么?
要怎么做,才能如萧将所说的那样算是“善”待了她?
他兀自出神,但是随即却被一阵衣袂飘飞的声音惊动了,回头看过去,就见明月一脸焦急地朝他飞掠而来,他下意识地开口:“出了什么事?”
明月一掠而至,随即稳住身形,“欧阳接了燕孤城的决斗帖,决定在九月十五那天与他决斗。”
“当真?”他愣了一下,“他现在人在哪里?”
“在我家。”明月连忙开口。
“我们赶紧过去。”他话音刚落,右手一扬,只听到噗噗数声响后,他的人已经在瞬间和明月一起朝明府的方向飞掠而去。
“姑爷……”好不容易把萧涵予拉出无常庵的问琼急得跳脚,转身看向自家小姐,丝毫没有底气地开口:“小姐,或许姑爷有什么要紧事吧。”
萧涵予静静看着无常庵外边那棵大杨树上被人清晰地用内力刻下的字出神,过了片刻才开口:“或许。”
问琼也看着那棵大杨树,“这是姑爷写的吧,他说让小姐你等着他呢。”
等他?
他要她等她……
或许只是单纯的想让她回去吧?或许……只是在尽他身为人夫的职责而已吧?
萧涵予微微扬了下唇角,没有说话。
明月料想的的确没错,这事情不仅闹大了,而且还是非常大的那一种。
天下第一剑对上蜀中燕家堡素来以狠绝着称的燕孤城,该是何等的大事?
于是,继凤兴的婚事之后,江湖上的人终于在这一年内第二次为之震惊,并且迅速在第一时间内如潮水一般迅速朝京城涌去,京城内的客栈顿时客满,每家客栈的老板的嘴巴此时都乐得合不拢了。
京城内再次戒严,负责巡逻的官兵更是提心吊胆地盯着每一个江湖人士打扮的人,生怕他们捅出什么乱子来,草莽之辈,又有多少是念过书的人,三句话说不到一块儿去都有可能打起来,所以内城外城的守卫们更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只期盼着这一场比武快一点儿完结才好。
此刻离九月十五,还有十天。
这十天对于那些守卫、官差们来说,简直难过到了极点,平常也没见得日子有这么难熬,但是这段时间,一天简直像一年那么漫长了。
街市上常见有江湖人走来走去,身上还佩戴着武器,若是少数几个也就算了,但是偏偏这样的江湖人不是几个,而是成百上千个。
所以明月头大的原因也就很合理了,没有人在看到这样的景况还能笑得出来的,早在欧阳至上和燕孤城要决斗的消息被传出去那两天,他的姐夫,皇帝的亲弟弟康宁王已经找到了他,只说了最简单的一句话给他:“把这事摆平。”
可想而知,既然康宁王都这么说了,那么他再不开始准备的话,就等着皇帝亲自来问候他了。
于是,他只好很认命地负责想办法让一下子来了这么多江湖人的京城安静下来。
午后的阳光很好。
凤兴自明府出来,悠悠闲闲地走在大街上,他和明月问过欧阳,但是却没什么结果,欧阳那家伙认死理,他答应了的事情,是不会反悔的,所以他和明月也就懒得再说了。
虽然事情闹得很大,但是算了。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长街。
如果他想回家的话,顺着这条街道直走就可以了。
但是他没有,快到问琴小筑的时候,他突然拐了个弯,到另外一条街道上去了。
周围人群来来往往,他的脸上挂着一抹懒洋洋的笑容。
此刻,他不想回家。
家里没有人。
回去之后,那里只有满院的空寂等着他。
他的“妻子”不在家里,甚至连一个人都能热闹一院子的丫环问琼也不在,他回去之后,没有好酒备着,没有饭菜温着,听不到他已经习惯了的琴声,夜晚也没有那么一盏灯光温暖着他的目光,甚至没有人帮他洗衣服,更不可能有新衣服穿,所以……干脆不要回去。
这就是他突然滋生出来的新的习惯吗?
他几乎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他一向在外面浪荡惯了,但是只是这么短的一段时间而已,就因为萧涵予,他居然给培养出了新的习惯。
这种感觉,他说不出来是什么,但是他一向懒得去想这种问题,所以虽然感觉很奇怪,但是他却还是分神注意到了另外一个能够吸引他的事情。
街道的某个角落里,一堆人都在那里吵吵嚷嚷。
“我赌天下第一剑胜,他爷爷的,老子把所有的家当都押在这里了!”一个男人大喝一声,随即果真把一个超级大的钱袋丢到了被众人围着的那张桌子上。
“我也赌天下第一剑胜,他可是‘神’一般的人啊!”又有人感叹一声,随即只听“咚”的一声钱袋砸到了桌子上的声音。
凤兴笑了,因为酒和赌一向是浪子们最爱的两样东西,他现在没有喝酒,但是能遇上赌,也算是非常快乐的一件事了。
“我赌燕孤城赢!”又有人一拍桌子随即下了注。
凤兴笑笑地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摸着自己身上的东西,还好,他的钱袋还在,里面的银子也没有因为他喝酒的原因给掏光,所以他很利落地把钱袋直接丢进了人群内,笑着开口:“我赌天下第一剑胜。”
欧阳若是知道他这么看得起他,会不会小小地“感动”一下?
其他人继续押注,他却没有再看下去,笑着转身走开,但是他还没有想到要去什么地方,不过……很有可能是去喝酒吧。
突然想到那一次带着她去喝酒,醉倒的她温顺如猫儿般栖息地他的臂弯里,他沿着空旷漆黑的长街慢慢走回去,一路上,难以言说的满足感和温馨让他几乎花了一个时辰才走完了本该半个时辰就走完的路程。
他的唇角微微扬了一下,但是抬头下意识地朝前看过去的时候却愣了一下。
因为有人站到了对街正看着他。
素衣宛然,眉目分明,不是萧涵予是谁?
他惊喜过望,但是随即却看到萧涵予居然掉头就走,她的步子又急又快,仿佛后面有个恶鬼在追着她似的。
他下意识地追了过去。
但是即便追到了,他又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