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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冲和见状,想也没想,伸出手来替韶明挡,就是宁愿自断一臂保护韶明。
不过那刀片当然是给其他禁卫用剑挡飞了,那一瞬间,景冲和额间布满冷汗,却不是因为自己手臂安好,而是庆幸没砍到韶明,这一下,韶明又是气,又是甜,气他不顾自己,又甜他不顾自己保护她。
韶明定了定神,转而向那头子道:「你为何当强盗?」
头子本就没想能打赢没了武器,颓然坐倒在地。
「杀就杀了,哪还废话这么多!」
韶明向来欣赏有胆色之人,也不生怒,只道:「我看你当强盗要财不要人,还有放过女人这些都算是有救,所以想给你个好差事,有钱也不饿肚子,更可以让你尽情挥刀,只是拘束点,带你兄弟一起去,你要不要?」
那头子不确定她的意思,可心动了,他们原是采矿人,家乡闹饥荒,只得出外求生存,又不知能做什么,于是就当上强盗了。
「这……如果有饭吃……又有钱寄回家……」他呆道。
「好,拿纸笔来。」韶明说道。
几个装成小厮的宫仆赶紧递上纸笔,迅速磨好墨,她在纸上写了几行字,跟着从怀中掏出随身小玺盖上,装入一只黑色的小筒封住,递给那头子。
「这边东方十里外有个军营,你将这个拿给里头的将官看就行了。」
听她这么说,头子茫茫然地接过。小筒上有着金色的皇室刻印,他没读过书,看不懂上头是什么,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年轻姑娘甚有威严,他竟不敢再多嘴。
朱远见事情告一段落,便让禁卫收抬场面,自己则走到柜台处,将一张银票塞给老板,说:「见谅,给你修店用。」
于是韶明一行人赫赫扬扬地走了,只留下目瞪口呆的老板和小二,见证着这宛如茶楼戏曲中,皇帝微服出巡戏剧性的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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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他们来到县内有名的摘星楼住下,才吃过饭,朱远就带了两个人来见韶明。
「主子,这两人有一事相求。」朱远垂首说道,喊主子是不要泄漏身分。
韶明坐在桌前,望着面前两人,一个黑脸一个高壮,是当初押送景冲和之人。
「什么事?」她问。
黑脸汉子很快一拜,接着挺直身,大声道:「咱们想保护老师!」
「老师是谁?」韶明挑眉。
「老师就是景冲和夫子!」那黑脸汉子讲话很急,道:「今……主子,白天在小店里遇到强盗,我看到老师差点给削去一只手臂,吓得屁滚尿流!咱们两兄弟想当禁卫,原是打算保护主子,可身为学生,不好好保护老师怎么行?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嘛生所以便决定主子和老师一起保护了!」
原来他们听景冲和说书讲故事教写字,心里早已认景冲和为老师,景冲和从不嫌弃他们粗鄙无礼,一直温和友善,本来一个字都不识得的他们,如今也能引经据典了,虽然有点不伦不类的。
黑脸汉子用词虽粗俗,可字句里的关心不是假的。韶明感觉有些意外,她不知景冲和是如何收服这些人的。
「你又怎么说?」她注视着朱远,禁卫这个组织,向来是他在管。
朱远恭敬道:「主子,奴才认为,景先生的命和主子的命相系,答应为上策。」他说的是真心话,虽然禁卫是只保护皇帝的,可若当有其他人会牵动皇帝的命,那当然是只有一起护好之途。
朱远是个中年男子,虽然已有妻室,却不识年轻男女的情情爱爱,是以这么久才确定韶明和景冲和之间的关系。
倘若景冲和出事,韶明不想独活,这该怎么办才好?就算不真死,肯定也是影响甚深,那可真是伤脑筋,反正要保护景冲和的还不算是真的禁卫,只是禁卫的一半,他说服自己不算破例,但保护者与被保护人不该相处这点……唉,顾不到了,只能再告诉自己一次,那些只是禁卫的一半,他以后得网罗更多人才就是了。
听朱远道她和景冲和两命相系,面对别人,她能忍住别害羞,想看事到如今,朱远看出景冲和对她之重要也无所谓了,有信得过的人能保护景冲和,那更是最好。
她不能命今禁卫去保护景冲和,然而,却有禁卫自愿保护他。
一直以来,她担心景冲和的人身安全,始终无法释怀,如今却有这样的结果,她始料未及,不禁在心里轻吁一口气。
让那三人退出,她批阅奏本,告一段落后,她起身离开房间,又来到景冲和门前。
景冲和开门,一见她,眼眸满是温柔之色。每次总是她来找他,两人虽已认定彼此,毕竟还没拜堂,他怕冒犯到她,所以都只是等待。
韶明使个眼色,教他离开房间,又指了上面,表示往上走,景冲和便跟在她身后,走上楼梯,来到这座摘星楼的顶层。
但见这座圆形楼字的顶层竟没有墙壁,只留屋顶和栏杆,四面八方环状开阔,视野极佳无比,似手一伸便能触天。
景冲和走到栏杆边,昂首见此情景,不觉道:「莫怪名为摘星楼了。」真的好像一探手就能捉到天上星星,看到这样美好的景致,他低下头,想跟韶明分享心情,却见韶明冷看睑孔。
「我生气了,你快点道歉。」韶明说道,水灵灵的双眸直瞪着他。
景冲和一愣,忙问:「我做错什么了?」
「白天在小店里,我让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坐看别动,你为什么不听话?」韶明当时忍看没发作,可不表示可以这样算了。
原来是此事。自己的确答应她,却又没做到,景冲和歉然道:「我不是故意不听你话的。」实在是当时凶险,身体自己行动了。
他居然还是放错重点。韶明依旧板着脸道:「你明明说了以后不管怎样会想办法活着,怎么又舍身为我?你想不顾承诺,丢我一人在世上吗?」
听她这么说,景冲和正经道:「少去一只手臂不会死的。」
他们两人讲的明明是同一件事,却又不是同一件,韶明又好气又好笑,真不知怎么跟他说。
「我若为护你受伤,你会高兴吗?今日你若为护我,失了手臂,你以为我会高兴吗?我当然是生气的了!」
至此,景冲和终于才明白她的意思,想一想,她说得很对,若是她为救自己而受伤,他也是会心痛不已的,他诚恳道:「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可若再来一次,他应该还是一样会这么做。
敏锐如韶明,瞧他眼神坚毅,哪不知他在想什么,虽然真的生他气,却又因为他这么做而感到甜蜜,原来喜欢一个人心情会变得这么复杂。
她轻轻叹一口气,看远方星点闪烁,如斯美景,便不想再和他闹别扭了。
景冲和见她似乎不气了,信步与她一起欣赏这楼阁景致,绕了一圈,在梁柱上看到许多题诗,其中不乏着名诗人,他道:「这摘星楼可比黄鹤楼呢。」黄鹤楼享有天下绝景之誉,曾有许多诗人题诗颂赞。
韶明在其中见到几个她加开恩科时钦点的人名,几首诗都作得挺不错的。
「你也想题诗吗?」她笑问。
景冲和微笑道:「不,我作诗的功力很差呢。」这不是谦让之词,他真的是作不出好诗。
虽然他不会作诗,可吟什么诗却也难不了他,韶明很清楚。
「但你了解星宿吧?你给我说说星星吧。」
「甚好。」景冲和温雅一笑,牵起她,指看天上繁星,柔声地为她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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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后,他们到达景冲和的家乡。
朱远这才终于知道韶明要拜访景冲和的双亲,并且是以私人的名义。虽然他也曾猜测过韶明南巡的用意,但一路上,韶明的确是在视察民情,他便信了,结果仍是没料到还有这一着。
接下来韶明让朱远和其他人离得远远的,别来打扰,她不打算拆穿身分,朱远只能派禁卫隐身随扈。
两人在闲野稻田间的小道走着。南行一路上,许多事物都是没有见过的,就连稻田,韶明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什么稻作,几时收成,景冲和一一对她说明着,慢慢地往他的家而去。
由媒灼之言订亲,洞房当晚夫妻两人才第一次见面的不是没有,可玄国并不那么保守,由女子主动的红纱日即是一例,所以直接带姑娘回去见父母的亲事也不少见。
快到景冲和家门前,韶明抿抿唇,她多多少少还是会紧张的。
她知道自己不会讨好人,身为皇族,生长在皇宫之内,她脾气也不是很好。
「若你家人不喜欢我,我就把你劫走。」她眨眼笑道,却不是说假。
景冲和只是道:「他们必然会喜欢你的。」
「为什么?」
景冲和转头看着她,微微一笑,道:「因为我喜欢你。」
韶明望住他,也跟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