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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莫名血窟窿(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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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梁歌雅清醒之后,身子倒没什么大碍,只是变得沉默。

“歌雅,要是你没有任何的不舒服,咱们可以准备前往映春城了。”花借月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

“找回我的锦囊了吗?”

“找到了。”他将她的锦囊递还。

既然打算现在就动身前往映春城,也没必要再藏着她的盘缠,他其实有些自责,若不是他这么做,说不定她也不会历经此灾,幸好,幸好有惊无险。

她沉默地抓着锦囊,好半晌才低声道:“谢谢你。”

“不会。”他笑着,心里却徜着泪。

好陌生、好淡漠的歌雅……明知道她能活着已是极好,可他偏偏心生贪婪,迫不及待想要回到两人相爱时,想见那个对着他嬉笑怒骂的歌雅。

“我会自个儿去映春城。”她表示。

“你一个姑娘家只身在外太危险。”他早猜到她的沉默是为要划开两人的距离,不打算让他随行。

“我不会再犯。”她低声喃着,突然抬眼,再认真不过道:“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绝不。”

那一字一句锐利如刃,代表着拒绝,刺进他的心坎里,有一瞬间,他几乎以为歌雅也和他同样重生,同样拥有那段记忆,才会对他说得这般决绝而无情。

“我知道你不会,不过毕竟顺路,而且卫爷也要一道去。”

“卫爷?”

“昨儿个你被带到问花楼时,卫爷瞧见了你,所以才会在老鸨拿出你给的布条后,到福隆客钱寻我……要不是他,天晓得我……”他恐惧到声音都微颤着。

梁歌雅闻言垂下眼睫。

“那我得找个时间向他好生道谢。”

“晚一点吧,卫爷要带他女儿一道上路。”

“他有女儿?”

“嗯,玲珑今年已经五岁,美人胚子一个。”

“你跟他很熟?”

“该说从昨儿个才开始熟的。”

正说着,门外传来声音,旭拔在外头喊道:“爷,卫爷到了。”

“请他进来。”

门开,卫凡牵着女儿走进。

“身子还好吗,梁姑娘?”卫凡噙笑询问。

睇着他半晌,她眉头微皱了下。

“我没事,我听花公子说了,昨儿个真多亏了你。”

“不用谢我,我没做什么,倒是他,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到那破宅,一马当先地往里冲。”

梁歌雅听着,瞥见花借月的手背有伤,眸色黯淡下来。

“花公子大可不必如此,梁歌雅并不值得你这么做。”

“没什么值不值得,唯心而已。”

不知该怎么回他,她闭上眼,忽地感觉有什么爬上她的床,她张眼就瞧见一张粉嫩嫩的讨喜脸蛋,一双大眼黑琉璃般的嵌在巴掌小脸上,像是会说话似的流动光痕。

“玲珑。”卫凡赶忙走来。

卫玲珑立刻巴住梁歌雅不放。

“姊姊,我要姊姊。”

“她不是姊姊。”卫凡没辙地哄着。

“谁要爹爹都不给人家一个姊姊,人家自己找。”卫玲珑撅起小嘴,直往梁歌雅怀里蹭。

“姊姊身上好软,跟爹爹不一样。”

“玲珑……”花借月正要将她抱下,却因听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而一怔。

“你叫玲珑吗?”捧着她的脸,梁歌雅觉得小家伙浑身软得像棉花,手下微微使劲就将她抱进怀里。

记得小时候,瞧见邻居家里有个姊姊,她常要爹和娘给她一个姊姊……想着,她笑露编贝。

“嗯,姊姊,我叫玲珑,你呢?”

“姊姊叫歌雅。”

“歌雅姊姊。”她用力地搂紧她。

“决定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姊姊了。”

被她的童言童语逗笑,梁歌雅也紧紧地抱着她。

花借月近乎贪婪地看着她的笑脸,看得出神,直到她察觉了而止住笑。

尴尬地咳了声,梁歌雅问着怀里的小家伙。

“玲珑,用膳了没?”

“还没,爹爹说要等九叔叔一起吃。”

卫凡无力地闭上眼。来的路上一再跟她耳提面命,要喊花叔叔,她也说好,奈何孝忘性大,还是改不过来。

“九叔叔?”

“就是……”短短指头往花借月一指,卫玲珑想起爹爹的交代,立刻改口。

“花叔叔啊。”

“不是九叔叔?”她笑问,有几分逗弄的意味。

“九叔叔就是花叔叔,花叔叔家里有好多人,他排行第九,所以也叫九叔叔。”卫玲珑古灵精怪的说。爹交代的话,她刚才一时忘了,如今想起来,只好硬拗。

这个鬼灵精。听她说话头头是道,梁歌雅忍不住用力地再抱抱她。

“好了,咱们一道用膳吧。”

“嗯,我饿了。”卫玲珑利落地跳下床,牵着她的手。

“姊姊牵。”

“玲珑,你不要爹爹了?”

“对……不对,只是暂时不要。”卫玲珑郑重道。

卫凡无奈叹口气。

“麻烦梁姑娘了。”

“不麻烦。”梁歌雅下了床,随意将长发束起,牵着小家伙往外走。

“原来卫爷被玲珑给吃得死死的。”花借月有感而发。

原来这就是一般的父女相处……也许当年歌雅也是这么和护国公相处的。

“等你有女儿时,你就知道。”

“女儿吗?”他的眉眼覆着伤悲。

曾经他拥有过,可最后却连是儿子还是女儿都不知道,那孩子就随着歌雅殁了……

那些痛一再地提醒他,别再重蹈覆辙。

“九爷,你欠我一个人情了。”卫凡突道。

“这话怎说?”

“有玲珑在,万事俱备。”

花借月这才恍然大悟。有个孩子在,歌雅就会降低戒心……这人心思真是缜密,光靠着昨晚的闲谈就能推敲这么多。

“那就先欠着吧。”他笑道。

“利息很高的。”他是商人,而且是个收高利的奸商。

用过膳,一行人决定动身前往映春城,底下人分头采买了不少干粮,备了两辆马车,还有两匹备用的宝林马。

就在梁歌雅收拾好简单行囊,路过隔壁房时,却听到持禄的低泣声——

“主子……主子……”

那声音十分压抑,教她想也没想地推开门,急问:“发生什么事了?!”

房内,持禄就站在花借月身后,旭拔则捣着脸,这情景万分诡异,但……他不正好端端地坐在梳妆台前,持禄到底是在哭什么?

“梁姑娘……”持禄哭丧着蹚回头。

“怎么了?”她不解的走近。

“主子……”持禄掩面痛哭。

梁歌雅看向花借月的背影。他穿着一身月牙白绣祥兽锦袍,头上……玉钗将长发给盘起,看起来是有点怪,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突然,花借月回过头,朝她抛了记媚眼。

“好看吗?”

梁歌雅怔住,桃花眼圆蹚。

不能怪她如此惊诧,而是他……脸上竟精般细琢的妆点过。黛眉勾魂眼,俊鼻红艳唇,如此绝色,美得不可方物,问题是,他可是男的呀!

“你在干嘛?”

“装扮。”花借月正色道,慵懒噙笑,像魔物般威胁勾魂摄魄。

“扮这样干嘛?”

“这才是我原本的模样。”

“你确定?”梁歌雅眉头都快打结了。瞧持禄抽抽噎噎哭得好伤心,根本和他说的大相径庭。

“你还没告诉我,我这样子好不好看?”

“好看。”可是——“我没看过这么高大的女人。”

那张绝艳面容,配上男人高大的体魄,已经不是不伦不类可以形容。

“我又不是扮女人。”

“不然?”

“小倌。”

梁歌雅一整个错愕,瞧他以折扇半遮胆,走到她面前卖弄风情。

“可惜,你不是男人,要不,我便依了你。”

那故意掐着嗓子说话的语调,让梁歌雅啼笑皆非。

“所以你之前是故意靠近我,想要依了我?”

“是啊。”他煞有其事地朝她眨着眼。

“那真是太好了,还好我不是男人。”她淡声道。

“所以从今以后别靠我太近,我先下楼了,你慢来。”

她一走,房内突然静默一片,只余持禄的呜咽声。

“你哭够了没?”花借月没好气地问。

“主子可是人中龙凤,神圣不可侵犯,今儿个却把自己扮成小倌……奴才无蹚见皇上了。”呜呜,他好难过啊。

“你要是想见皇上,现在回将日城,我不拦。”话落,潇洒收起折扇便要下楼。

“爷,你真要扮这样下楼?”旭拔终究忍不住拦下他。

“不成?”

“不是……可是……”主子可是翩翩佳公子,就算不顶着皇子头衔,也会是每个少女的如意郎君,今儿个却扮成小倌。

“爷该不会看到梁姑娘对卫小姐无防心,也扮成姑娘想效仿吧?”

花借月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要说到你懂,我都累了。”

他之所以巧扮,并非为了松懈歌雅的心防,而是这一去,要是不小心遇上镇守在映春城的巳太一,那就麻烦了,小心为上,是他一贯的作风。

下了楼,卫玲珑一瞧见他和梁歌雅,毫不犹豫地抛弃父亲,想和他们两个挤同一辆马车。

见状,卫凡立刻吩咐贴侍,“御门,去替我买几盒胭脂水粉。”

“爷,不要吧。”御门软声劝说。

虽然主子长相偏阴柔,五官出众,气质夺人,画上胭脂肯定美得不可方物。但是,主子可是堂堂皇商,怎可作践自个儿,九爷自甘堕落,他主子还要做人!

“你脑袋到底装什么,给我想到哪去了?”瞥见御门义愤填膺的脸,卫凡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没好气的瞪着他。

“赶紧去办!”

谁要画胭脂?他大概猜得到巳九莲在玩什么,既然如此,他当然要替他添点胭脂水粉,而且全程同行,看他粉墨登场玩多久。

一行人朝西北而去,一路上不做停歇,日间赶程,入夜再找客钱投宿,七日后便过了六道关的骚站。之后城镇不多,一路上顶多有些供人歇脚的小旅舍,设备简陋,但没人在意。

事实上,教卫凡在意的反倒是——

“梁姑娘可曾在哪见过在下?”因为每到一处停歇,她总是不住地打量他。

这日趁着进房歇息前,他逮着机会问。

“没有。”她垂下眼。

“是吗?”卫凡微扬起眉。

之前在问花楼初见时,她便一直盯着他。那眼神与其说是在求救,倒不如说是惊诧……而这几天她也是不时地打量他。

“只是在想玲珑和卫爷不太相似。”她随口道。

抱着早己入睡的女儿,卫凡稍嫌冷冽的眸变得柔和无比。

“玲珑像她娘,一个俏美人。”

卸下冷刺变得温煦的他,教梁歌雅不由得多看一眼。

“原来人的眼睛端看是正瞅着谁,而有不同的神采。”

总觉得她似乎话中有话,卫凡微扬起眉。

“玲珑很可爱,卫爷既为人父,必要好生保护她,前往映春城之后,记得尽量往城北,别待在城南。”

“为什么?”

“因为七月也是映春城的雨季,城南未铺青石板,一旦下雨便多泥泞,最好别让玲珑在那附近走动,免得跌跤。”梁歌雅淡声道。

卫凡微眯起眼。

为了方便饲养宝林马,再加上城西郊便是边境楼,考虑到边防挑马的便利性,他的马圈遂设在映春城北郊,因此他本来就少待在城南,而这次他也没打算久留。

不过城南,据他所知,那里的青石板早在八年前就铺上。她是护国公之女,到镇朝侯府依亲也不过是六年前的事,她会不知道这件事?

“你们在聊什么?”花借月拾阶而上,就见两人在房前不知在说些什么,氛围有些古怪。

“没事。”瞧也没瞧他一眼,梁歌雅迳自进了一间房。

“我累了,先歇息了。”

然后,当着花借月的面把门板关上,并不打算和他攀谈。

花借月失笑叹了口气。

好重的防备心,一点让人靠近的机会都不给。

在马车上,有玲珑在,她还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但每每一到歇脚处,她便立刻躲进房内,不给他亲近的机会。

“这算是吃了闭门羹吗?”卫凡那愉道。

“这叫做情趣。”

“啊……是在下愚钝,没玩过这种情趣。”

“卫爷是少见多怪了。”花借月皮笑肉不笑地说。

卫凡低低笑着。

“从不知道九爷原来也会说笑。”

花借月垂眼无语。他哪是说笑,根本是苦中作乐。

“卫爷刚刚和歌雅在聊些什么?”替卫凡推开房门,他才低声问。

“九爷很在意?”走过他身旁时,他促狭笑着。

花借月无力叹口气。他很难不在意,因为他发现歌雅老是在偷觑卫凡。也不知是怎么搞的?他记得歌雅曾经在东宫见过卫凡一次面,可对他的印象并不怎么好,所以她现在的反应很古怪。

他不认为歌雅会看上卫凡,可她要是没搁在心上,不会一直偷觑卫凡。

卫凡将女儿安置在床上,回头倒了杯茶。

“九爷这般在意,教我不禁怀疑梁姑娘……该不是对我有意吧?”

“卫爷想太多了。”

“那就对了,既然九爷是这么想的,又何必追问我们到底聊了什么?”瞧他眸色深沉,卫凡唇角笑意不减。

“算了,我和梁姑娘不过是在聊玲珑罢了,她说玲珑和我长得不怎么像。”

瞧卫凡的神色不像在撒谎,花借月表面故作不在意,其实暗松了口气。

“原来是在聊玲珑。”这倒是说得过去。

“早点回房歇着吧,明儿个一早还要赶路。”

“对了,卫爷,这里离勤无崖是不是很近了?”临走前,他突然想到什么回头问。

“大约再三十里路,过了勤无崖,快马加鞭的话,大概一日夜就能到映春城,但既是马车,我建议途中在芙蓉镇歇一晚再进城,免得太过劳累。”他这么说可不是休恤梁姑娘,而是宝贝他的女儿。

“就这么办。”花借月点点头。

“早点歇息吧。”

走到门外,他轻叹口气。已经七月了,距离地动发生,只有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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