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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她的话,寒见尘久久不语。
就在她以为自个儿的话不中听,惹怒了他时,耳边忽然传来他的嗓音。
“我娘已过世,她后悔了又有何用。”幼年时,他亲眼目睹大娘是如何欺凌母亲,但那时他无能为力,保护不了母亲,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
即使大娘在母亲过世后,待他极好,那也弥补不了母亲所受的苦。
不过再深的怨,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磨,他现在对大娘虽仍是无法原谅,但也早已不若当年那么恨了,否则几年前得知作坊被李记逼得快经营不下去时,他也不会回来接手。
犹豫片刻,他出声道∶“拜堂时,让你受委屈了。”
她讶异的觑向他。
他伸手轻轻拨开散落她颊边的发丝,低声解释着,“因为大娘的事,我迁怒于你,用一只猪仔与你拜堂,委屈你了。”这件事是他错待了她。
他是在向她道歉吗?丁挽秋有些意外,思量了下启口道∶“那件事我不在意。”真正令她在意的是他带回来的那名侍妾。
她想问他,为何才成亲数日,他便带回姚含青,是因为他倾心于她?还是他们俩情投意合?然而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她的回答令寒见尘瞳眸微黯,他很想问,是因为她不在意他,所以才不在乎他那么对待她吗?最后他还是迟迟没有问出口。
长夜漫漫,两人各怀心思,没有人再开口……
晌午时分来到临泽县,丁挽秋指引着众人往左方的大山前进。
来到山下准备要入山时,寒见尘在她耳旁说了几句话,她当下改变了方向,改从另一条路上山。
山路崎岖不平又窄,马车进不去,一行人必须步行入山。
山径两旁全是翠绿的竹林,一眼望去似是看不到尽头,走了半晌后,孟广仁问∶“少夫人,咱们还要再走多久才能到?”
她抬首望了一眼,“约莫再一刻钟吧。”说完,手忽然被握住,她侧首看向走在身侧的寒见尘。
“山路越来越崎岖。”他解释。
所以他是担心她不小心摔倒吗?心里淌过一丝暖意,垂眸望着被他握住的手,她唇边泛开微笑,打趣道∶“那你要拉好我,可别跌倒了。”
见她故意把话说得好像是他走不好路才要拉着她,寒见尘轻挑眉峰,“我会拉好你。”深邃的黑瞳里掠过一丝笑意。
跟在他们身后的孟广仁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眯了眯眼,若有所思的摩挲着下颚。奇怪,不是听说少爷不喜欢这位少夫人吗?怎么看起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但若不是这样,成亲那天少爷干么用一只猪跟少夫人拜堂,还成亲没几日就带回了个侍妾?
还是说因为少夫人带他们来找漆树林,少爷感念她,所以决定好好对待少夫人?他想了半天,也没个肯定的答案。
山风徐徐吹来,透着凉意,越往上走山路越陡峭,丁挽秋原本轻盈的步履渐渐变得有些沉重起来,她轻拭着额上沁出的惫。
瞥了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她不禁希望这条山路能走久一些,因为等回到寒府后,她与他就不可能再像此刻这么亲密了,不管他这两日对她好的原因是什么,她只想暂时忘记那些烦心的事,静静感受与他在一起的时刻。
看着前方的竹林越来越稀疏,她无声的轻叹一声,松开了他的手。“我们到了。”
闻言,孟广仁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这是一片平坦的高地,周遭没有遮蔽视线的林木,视野开阔起来能将底下的景物尽收眼底。
朝下眺望,很快的就看见底下有几个鬼祟的身影,孟广仁搓了搓手,嘿嘿一笑扬声道∶“兄弟们,给我把这些一路跟踪咱们的家伙全都抓起来!”
“是。”另外三人高声应诺,孟广仁带头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丁挽秋站在上面看着,她方才在上山前,被寒见尘告知这一路上有人暗中跟着他们,要她先别带他们到漆树林,先往别的地方走,好逮住这些人,因此才带他们来到这片高地。
很快的,她见到孟广仁已抓住了一个人,丁挽秋不解的问∶“相公,这些跟踪我们的人是谁?”
“还不确定他们的身份,等广仁把人带上来就知道了。”
等了片刻,孟广仁将人带来,从包袱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绳索,把人五花大绑起来,然后厉色质问∶“是谁派你们来跟踪我们?”
被他绑住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脸上还带着抹青涩,紧闭着嘴不开口。
孟广仁二话不说,一拳揍了过去,让他当场喷出一口血,“说不说?”他粗犷脸上少了原先的豪迈,多了一抹戾色。
瞥见自己的三个同伴也被抓住,带了上来,那少年怒道∶“要杀要剐随便你,不过你休想从我们嘴里问出什么!”
“很硬气啊,你说要杀要剐随便我是吧?”孟广仁抽出一柄匕首,贴着少年的脸颊刮了刮,“你说你想从哪里被剐起?是鼻子、脸颊、嘴巴,还是肩膀、胸口?”一边说着,孟广仁手里那把锋利的匕首贴着他的身子一边移动。
见少年神色苍白,唇边还残留着血迹,丁挽秋见了不忍,很想劝寒见尘放了这些人,但她明白,这件事不是能因一时心软随便管的,只能别过头不去看。
少年吓得微微颤抖着,另一名同伴看不下去,急忙出声道∶“别动手,我说、我说。”
少年即使吓得发抖,嘴上仍出声阻止。“大哥,不能告诉他们,若是让主子知道我们泄露他的身份,回去会受罚的。”
“你们能不能活着回去都不知道,还担心受罚?”孟广仁狞笑着恫吓,“你们再不老实说是谁派你们来的,就等着我将你们扒皮抽骨,看你们还有没有命回去!”
瞅见丁挽秋在听见孟广仁的话时细眉紧蹙,退到了一旁,寒见尘略一沉吟,上前朝正在耍狠的孟广仁低声吩咐了几句。
听见自家少爷的交代,孟广仁有些诧异,但还是遵从,撇下凶狠的表情,拿出一袋银子,出声诱哄,“不过,只要你们老实说出来,我手里的这袋银子就是你们的。”说着,他打开钱袋好让他们看清楚里面装了多少银子,“这里面有上百两银子,够你们逍遥好一阵子。”
四人直勾勾的盯着那袋银子,咽了咽唾沫,被绑着的那名少年更是看得眼楮都发直了,他出声问∶“只要我们说了,那袋银子真的会给我们吗?”
孟广仁保证,“我们少爷为人一向说一不二,他说给你们就绝不会食言。”
“是李承祖派我们来跟踪的。”另一人急切的开口。
寒见尘沉声问道∶“他为何要派你们来跟踪我们?”
“李爷接到消息,说你们找到了一片野生漆树林,说不定能解除大漆不足的危机,所以派我们暗中跟着你们,然后伺机将那片漆树林给放火烧掉。”另一人说明。
闻言,孟广仁震惊的望向寒见尘。
知道他想说什么,寒见尘抬手阻止他,冷冽的眼神看向那些人再问∶“你们可知是谁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李承祖?”
四人全都摇头。
见问不出什么了,寒见尘吩咐,“广仁,把钱袋给他们,放他们走。”
“好。”孟广仁解开绑住少年的绳子,将钱袋交给他。“你们走吧。”
拿了钱袋,孟广仁的属下也放了手中牢牢捉着的三人,四人飞快的离开。
等他们离去,孟广仁急切的拉着自家少爷到一旁,“少爷,我们来找漆树林的事,除了我们几个和岳桦知道,没有其他人知情,恐怕内贼就在这些人里。”虽然不想怀疑自己的属下,可最可疑的就是他们。
寒见尘忖道∶“我想漆园里的漆树枯死,和这件事也许是同一人所为,目的是要断了我们的大漆来源,让我们那批贡品交不了货而被问罪。”
“李承祖这么做也太狠了,少爷,这件事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这笔帐我们要跟李记好好算算。”孟广仁气愤的道。
寒见尘冷峻的脸上没有流露出半丝怒容,“在此之前,要先找出那名内贼。”
“那名内贼究竟是谁?”孟广仁回头悄悄打量了眼自己带来的三名属下,一时之间委实看不出来究竟是谁把消息泄露给李记。
同样冷眼觑了那三人一眼,寒见尘吩咐,“内贼的事我会查清楚,你先暗中盯好他们三个。”
“是。”
解决了那些跟踪者,丁挽秋这才领着他们前往那片野生的漆树林,由于漆树林位于深山,少有人迹,周遭杂草十分茂密,他们一路拿着竹枝,拨开半人高的草丛中前进。
“啊!”丁挽秋突然低呼一声,小腿传来痛意,她弯下腰查看,在草丛里瞥见一条灰黑色的蛇迅速逃走。
寒见尘也看见了那条蛇。“你被蛇咬了?”他语气透着丝罕见的紧张。
“好像是。”她动了下左脚,那里传来隐隐的疼痛。
他立刻抱起她,快步找了个空地将她放下,她正想问他要做什么,就见他蹲在她身前,不发一语的抬起她的脚,低头便朝她被蛇咬的伤处用力吸吮。
她惊愣住了,“相公,你在干什么?”他温热的双唇覆在她小腿上,用力吸吮着,被他吮过之处仿佛被烙铁烙印了一般,霎时之间,一股热气荡过她的胸口,袭上她的面颊。
胸口仿佛被什么填得满满的,她不由得伸手紧按着心口。
他反复连吸了几口,将吸出的血沫吐掉,再拿起水囊,用清水漱了口后,才回答,“帮你吸毒。”
“你不是说不能这么做吗?”她当然知道,可他前两日才说过的话他忘了吗?
“那蛇有剧毒,若不帮你把毒液吸出来,你会中毒。”
“但你不是说这样很危险,自己也有可能会中毒?”
“我很小心。”他再抱起她。“我带你下山。”
“漆树林就快到了。”他不是急着要找到那片漆树林吗?
“虽然已把毒液吸了出来,但以防万一,还是先让大夫看看。”他回头对孟广仁交代,“广仁,你继续带他们去找漆树林。”
孟广仁被他抛下正事,只顾着丁挽秋的行径惊得目瞪口呆,愣了愣才应了声,“好。”
“挽秋,路要怎么走告诉广仁。”寒见尘吩咐着。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她!听见他唤自己的名字,丁挽秋微怔了下才开口,“从这儿一直往前走,会看到一座湖,从湖边左侧那条小路进去,就能看见了。”由于那座湖很美,她以前跟着表哥来采药时总会去瞧瞧,因此路径记得很熟。
孟广仁点头表示记住了,“我知道该怎么走了,少爷放心带少夫人下山去找大夫吧。”
丝毫不敢耽搁,寒见尘抱着丁挽秋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