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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地底老僧
“怎么?”沙狗蛋浑身一哆嗦,显然被吕管家这声呼叫骇了一跳,神色间甚是不悦,冷声道,“出了何事?!”
吕管家回过神来,又躬身施了一礼,陪笑道:“没想到会是他!可是风天涯之子风睿?可是仅凭一己之力便歼灭了鬼堡李卓然的艳姬香魔大阵的风睿?可是二十多年前,在黄山莲花峰顶凭着一把钝刀便……”
“好了好了。”沙狗蛋的脸色已很是难看,摆了摆手,“就是此人!”
吕管家怔住了,过了片刻,才合上了那张能塞进一个鸭蛋的嘴巴,恭谨地道:“恭贺庄主!假以时日,庄主便即得到旋龙刀法,到那时……”
“不错。”沙狗蛋脸上又放出了异彩,“到那时,天下还有谁是我的对手?!我神刀一挥,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此言极是!”吕管家道,“只是,那风睿武功惊世骇俗,虽然中了毒,若是……”
沙狗蛋那一双阴毒的三角眼看过来,吕管家登时刹了口,眸中流露出惊慌之色。
沙狗蛋哼了一声,道:“纵然毒不死他,也不会让他好过。饿他个十天半月的,就是铁打的汉子,也得给我趴下!”
“还是庄主手段高明!”吕管家一挑大拇指,忙不迭的阿谀奉承起来,“此种计谋,即令属下想破脑袋,也绝想不出来,可见庄主的非凡之处。非凡之人必有非凡之能,放眼江湖,也只有庄主有此才能与魄力。他日一统江湖,非庄主莫属。庄主神机妙算,属下……”
吕管家兀自喋喋不休的唠叨,沙狗蛋脸上的光彩却已不见,他袍袖一拂,沉声道:“够了,出去吧!”
“遵命!”吕管家躬身应了一声,瞥眼看了看主人的脸色,忐忑不安地一步步倒退,到得门边时,才敢转过身去。
“吱”地一声,房门闭上了。这囚龙堂中只余下沙狗蛋一人,四下里静悄悄,一派沉寂。
沙狗蛋走过去,坐在桌前,自斟了一杯酒,举起杯,冲着窗外的圆月,面有得色地说了一句:“江湖霸主,武林领袖,来,干杯!”话落,仰头一饮而尽。
风睿虽然身中剧毒,但凭他那身精湛的内力修为,要跃开那个地洞也不算难,只是他并未想到会有这么一出,而事前沙狗蛋一脸沮丧,更使他放松了警惕。待到地面突然坍陷,他反应过来之时,已然身在半空无处借力,他暗叫一声不妙,急潜真力贯于双足,以防不测。
地板复合,四下里便是一团漆黑,风睿但觉耳畔呼呼风响,实不知这地洞有多深广。
蓦地里,风睿双脚踏上了实地,他脚尖一点地,弹身三尺,卸掉了坠落之力。
他站稳身形,游目观瞧,却是心下叫苦不迭。四下里一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虽是武学通神,但置身于这么一个黑黢黢的环境里,也是目不见物,就像忽然变作了瞎子,心里泛起一丝惊慌。
他长叹一声,只得站立不动。这毕竟是个陷阱,谁能知道有多少暗箭埋伏。况且,沙狗蛋并不是个心善之人,说不得正有什么阴谋诡计等着自己。他暗自吐纳一口,调匀气息,以便应付突如其来的不测。
熟料,他内力甫动,胃里便是一阵翻涌,甚不受用。突然,喉头一甜,哇地一声,张嘴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四周是一片浓墨般的黑暗,他自然看不见血的颜色,但他知道必然还是黑色的有毒的鲜血。因为这是所中的剧毒起了反应,他直觉脸颊烫热,且脑中一阵阵眩晕。
适才与沙狗蛋对饮之时,直到三杯酒落肚,他才觉察出自己中了剧毒。这自然是剧毒,因为若是普通的毒酒,以他那惊世骇俗的内力修为,是根本不妨事的,也或许压根儿就感觉不出来。
当时,他急于想知道沙狗蛋为何要对他下毒手,所以一直用内功压制着,倒也不觉怎么,此时只余自己一人,压力骤减,毒质开始逆天,他便感觉出来了。所中之毒绝非鹤顶红可比,纵身武功深不可测的风睿,亦是数度呕血。
沙狗蛋一眼就认出了风睿,普通的毒他也不敢拿出来现世,否则无异自寻死路。
风睿摸索着走出几步,探手触到了墙壁,光滑冰凉的石壁。他缓缓蹲下,盘腿而坐,双手抱元,调息吐纳起来。要以深厚的真气将已经散入四肢百骸的毒质逼出体外。
本来身旁若无人护法,武林中人是不敢独自打坐调息的,因为吐纳之时,决不允许有半点外扰,否则全身筋脉俱毁,轻者等同废人,重者当场立毙,哪怕是绝顶武学高人,也不会例外。可是,风睿身处地牢,身旁并无一人,料想沙狗蛋也绝不会让自己如此轻易的死去,便侥幸行此险着。
运功逼毒已然刻不容缓,势在必行!
地牢中一团暗黑,目不视物,更分不清白天黑夜。也不知过了多久,风睿头顶冒出了丝丝白气,犹如蒸笼一般。浑身大汗淋漓,身体更像散了架子似的,一时间,竟是提不起半点力气。
他长吁了口气,默运神功,真气在体内四下游走。不多时,眼前突现一片神光,通体说不出的舒泰,知道毒质已然净除。他抬手拭去脸上的汗渍,缓缓起身。
陡然间,他直觉脊背倏地一凉,就像热极的人遭遇兜头一瓢凉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
他抬起头,一缕凉风正擦着鼻翼掠过,精神为之一爽。
有风!
难道这地牢不是密封的?
大多数的地牢都不是密封的,若非如此,牢里的人岂非都要窒息而死。这处地牢自然也不例外。何况,沙狗蛋囚禁风睿,很想除掉风睿,但更想得到风睿的毕生武学,怎肯轻易让风睿死去。
风睿潜运内力,眸中精光四射,放眼望去,隐隐可见前方几步外有一扇门。很是模糊,看不太真切。门旁留有缝隙,风吹正是从这缝隙进来的。
风睿双脚擦地而行,饶是他艺高人胆大,独自身处这种境地,也不敢妄自托大。到得门前,他触手一碰,竟是一扇铁门,一扇厚厚的铁门。
风睿哼了一声,正欲提聚全身真气,突听身畔传来一声叹息。这声音很是微弱,但风睿还是听得真真切切,不由地心头突地一跳。
这里还有人?
地牢中自然有人。
沙狗蛋建造这处地牢,并非为风睿而准备的,他根本想不到风睿会现身此处。
此时,地牢中已不是那么黑了,一束微弱的光芒钻了进来,四周一片昏明,已能隐隐看得见东西,想来已是清晨,因为风睿肚子咕咕叫了几声。
石壁上挂着一盏油灯,他赶忙掏出火折子,小心翼翼的点燃,四下里便也光亮起来。他放眼四顾,但见正置身于一个丈余见方的斗室中,四壁光滑如镜,更无攀爬之物,上面高不见顶,因为油灯的光束照不太远,根本看不清上面。
他吁了口气,脸色颇有些颓然的意味,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却是禁不住一声惊呼出口。
身旁几步外的角落里坐倒着一个人,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僧。满面皱纹,看不出具体年岁。脸色苍白,眉目间隐隐有一层黑气,双目迷离,一脸疲惫之相,看得出身体已是很虚弱。瘦骨嶙峋,颧骨高凸,骨肉如此的身躯几乎要撑不起他身上的那件袈裟,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僧。
然,此僧的面目,风睿却是相识,居然是少林派的方丈戒空大师。
说起戒空大师,江湖中人可谓是无人不晓。此人早在一甲子前便已名动八表,更是少林派中不世出的一代高僧,少林七十二绝技,已身兼六十余项,当真是威名盖世。
廿余载前,在黄山莲花峰顶,戒空大师跟风睿有过一面之缘,两人交过手,他还出手挡住了风睿旋龙刀法的第一式,端的名不虚传。只是,戒空大师早已不问世事,何以会在此地出现呢?
风睿自是心下不解,紧走两步,扑在戒空大师身前,一脸的惊讶与关切,失声道:“戒空大师,怎么是你?”
戒空大师闻声费力的睁开眼,神情萎靡,但见到风睿时,还是目中精光一闪,想是心中甚是激动,连手臂都在微微颤抖。他口唇翕和,良久才发出了声,但声音听来已是那么疲软无力:“风……风神刀?”
风睿也是激动不已,道:“正是晚辈,大师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戒空大师摇摇头,一声长叹。
风睿伸出手按住了戒空大师肩头,急潜真力。戒空大师一脸颓然,苦涩的一笑:“没用的。”
风睿一搭戒空大师脉搏,但觉对方气息甚是微弱,若有若无,显是内力尽失,不禁心头一震。
戒空大师道:“风大侠,不必耗损真气了,老衲已是将死之人,被沙狗蛋吸去了大半真力,已有多日水米未进,已经回天乏术啦!”
风睿知他所言非虚,只得挪开了手掌。戒空大师早已过百龄,若非内力的支撑,怕是早去了极乐世界。况且,内力巨损之下还多日水米未进,纵是年轻力壮的酗子,也只能剩下半条命。
戒空大师已是命不久矣,风睿回想往昔,不禁心下一痛,眼眶也已发红。他戚声道:“大师,你怎么也会在这里呀,到底发生了何事?!”
戒空大师叹道:“一言难尽啊!那……风大侠……”
风睿咬紧了牙,愤然道:“晚辈一时不察,中了沙狗蛋这厮的奸计!”
戒空大师道:“风大侠宅心仁厚,又是多年未在江湖上走动,难免会被心怀叵测之人有机可乘。不过,吉人自有天相,老衲相信你会活下去的。”
风睿点点头:“我一定要离开这里,并亲手宰了沙狗蛋这败类!此贼一日不除,江湖必定再掀腥风血雨。大师,您先坚持一下,晚辈这便救大师出去!”说罢,站起身,一个箭步便到了那扇黑漆的铁门之前。
戒空大师长吁一口气,苦涩的道:“风大侠,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