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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璧闻言眉峰一蹙,道:“莫非这道观还大大的有名?”黄夔道:“据说唐时的一代天师袁天罡还曾在此讲过道,于某一日,他夜观北斗七星,而知悉唐三代之后武氏而得天下,唐太宗因此大逐武姓之人,并将才人武媚娘打入寺院,最终却也未能挡住武周的开启。相传,这道观便因而得名七星观。”
谢璧叹道:“原来如此!”岳如山呵呵一笑,道:“黄庄主对这术法也颇有研究,说不定日后也能成就一代天师。”黄夔忙道:“总镖头取笑了,夜观天象这等粗浅末技不过是儿戏,小弟对玄功之道茫然不知,更是从未涉猎,让总镖头见笑了。”
这时,黄芸道:“既然知道了那黑袍魔尊的踪迹,那我们便商量一下该如何对付此獠吧。”黄夔哈哈一笑,道:“有剑神与总镖头在此,还需要商量什么,我们几人联手,纵非世所罕见,但纵然武尊阶的高人也不敢等闲视之,想那黑袍魔尊虽说功力深厚,但也未必高过武圣人与剑尊吧,就是一拥而上,那黑袍魔尊未必便抵挡得住。”
岳如山闻听武圣人三个字神色一动,随即如常,道:“对付那黑袍魔尊一人,也不需准备什么了,到时见机行事便可。”黄夔点点头,道:“就是这样。今夜子时将会天狗食子,想必黑袍魔尊定会打坐运功,吸取这暗黑的精华,到那时我们便一齐出手,打他个措手不及,或许除掉此獠也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复杂。现下刚刚酉时三刻,我们暂且把酒言欢,酒足饭饱再养精蓄锐,只待子时的到来,如何?”
众人自是没有意见。举杯换盏,觥筹交错,言谈看似也甚是投机。黄夔早就为各人准备了雅间,议定亥时动身。众人吃过饭,便各自回了房。谢璧与黄芸住一间,两人的关系早就是公开的了,同房自是再合理不过。
黄芸走进去,便往那张雕花软床上一坐,招呼谢璧,柔声道:“璧哥,时候还早,快过来休息一下吧。”谢璧一声轻叹,道:“对付黑袍魔尊这么凶险的事,尊兄为何要让你前来呢,刀剑无眼,你又有了身孕……”
黄芸抿嘴轻笑,柔情脉脉地道:“是我执意要来的,我要跟你在一起,片刻也不分离。”谢璧听了这话也不知是喜是忧,说道:“毕竟今夜是来杀人的,那黑袍魔尊武功高绝,咱们曾与之交过手的,我不想你有什么闪失。”
黄芸唇角浅勾,道:“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我……我就是要跟着你,我怕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会喜欢上别的女人,我……我不愿跟别人分享。”
谢璧苦涩的一笑,道:“傻丫头,你就把我当成这样的人吗?我会这么随随便便就喜欢上别的女人吗?”黄芸嘟起小嘴,道:“别的女人你当然不会这么随性,不过若是叶紫梅呢,当你面对你的小师妹,你还会无动于衷吗?!”
谢璧神色一黯。他的小师妹他怎会忘记,只是黄芸已经有了他的骨肉,他不能再跟小师妹在一起了。谁又会知道这是一种多么痛苦的事?为了黄芸,为了道义和责任,他只能把对小师妹的深情埋在心底,只有在独自一人的漆黑的夜里,才会躺下细细把这忧伤抚摸,才会沉浸在无限的令人饱受煎熬的思念中。平日里不敢想起,怕控制不住自己的一往情深。
谢璧心里一阵彻骨的疼痛,那是悲伤绝望的心绪。也许为了转移注意力,也许为了缓解这种痛苦,他抬眼看了看窗外的无边夜色。淡黑的夜幕上点缀着几颗不起眼的小星,明月的四周氤氲着一片片淡淡的云。夜风吹起,那白云便向着远处飘散。那天的云都已经落下,所以脚步才轻巧;那天的风也早已停住,因为注定那么少。风吹着白云飘,你到哪里去了?想你的时候,抬头微笑,你知道不知道?谢璧长吁了口气,转过头时,眼角生生逼落了两滴晶莹的泪。
黄芸瞥了一眼他的脸色,便体会到了他的心境,一时很后悔提起叶紫梅来。他的璧哥心里还是留着那个叫做叶紫梅的女人,还是对她旧情不忘。不过,他的璧哥就要忘记这个女人了,自己却偏偏提起,这岂非故意勾起情郎对另一个女人的相思?她想说些什么,但一时间脑海里一片慌乱,却不知该如何措辞。
良久,谢璧喟然一声长叹,道:“芸,从今往后我们谁也不要再提叶紫梅,好吗?”黄芸用力点点头,低声说着,像是在重复谢璧的话:“是的,我们再也不要提起她。”谢璧看着黄芸那秀美的容颜,同时从她脸上看到了叶紫梅的倩影。
明月高悬,月华如水。
一轮圆月挂在淡黑的天幕上,散发朦胧而清泠的光,大地万物染上了一层霜色。四下里静悄悄,唯有风吹虫鸣的细微声响。万籁俱寂的深夜,躺在床上,倾听这种声音,油然而生一种久违的熟悉,这像极了家乡的田野,像极了郊外宁静的夜晚。没有喧嚣,没有困顿,脑海里很自然的会浮现出一幅幅童年的图画,画上色彩斑斓,五色十光。
此刻,岳如山正躺在床上倾听窗外的唧唧虫鸣,心里一片温馨。他来到房里便躺在了床上,不知觉几个时辰过去了,可他却还没睡着。脑海里像走马灯似的闪过一幕幕奇异的画面,有童年的幻想,有年少的痴狂,更有年轻时的爱恋。殷玉娘那清丽脱俗的容颜不止一次地出现在他的眼前,笑靥如花,一如当年。
二十多年前,岳如山第一次见到殷玉娘时,便被她那绝美的容颜所吸引,彼此有好感,几日来的相处,玉娘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照顾,他无法控制地爱上了那个楚楚动人又小鸟依人般的女子,那温柔而善良的姑娘。这么多年过去了,岁月如流水,韶华逝去,当年的小姑娘也已不再年轻,昔日的少年子弟鬓边也添了几丝白发。可是,在他的记忆里,玉娘依旧是当年的模样,半点儿也未改变,或者他未见过玉娘现在的样子,但在他心里,不管玉娘变成什么模样,都是他永远的女神。只是,旧时的一封书函,断绝了两人的来往,却割不断彼此的思念。如今,他早已扬名立万,更有能力迎娶玉娘,但玉娘却已永远地离开了他,连最后一面都未能见到。他很想当面述说分别后的相思,很想当面再叫一声她的名字,可这已成奢望,一个遥不可及的念想。曾经的山河岁月,在这一刻变得是那样清晰,往事历历在眼前,却已只剩下无尽的追忆与思念。
思念是一种牵挂,是一种心灵的渴望,同时也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如影随形,出没在心里。
想着想着,岳如山眼角滚落了两大滴热泪。他翻了个身,便望见了窗外夜幕上的圆月。清泠的月光,似乎没有半点温度。明月啊明月,为何你要在人分别的时候才圆呢!明月却无语,夜风呼呼地吹来又吹去。此时,月已升至中天,远处更鼓楼里传来了打更的声音。
岳如山突然眼珠一转,仿佛一下子从迷茫中清醒过来,一骨碌坐起身,披衣下床。“咚,咚——噗”,打更的锣声似乎还未消散在风中,已是亥时一刻。
岳如山没有走向门边,而是来到窗前,纵身一跃,便轻飘飘地落下了这座三层的小楼,脚下浑未发出半点声响,轻得就像是二两棉花,竟不似血肉之躯。
已是深夜,子时很快就要到来,这亦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大街上阒无一人,四下里寂静无人语。然,岳如山刚站稳脚跟,便听到了人语,更看到了人。三个人,两男一女,借着清泠的月色看得分明,正是黄夔兄妹与剑神谢璧。
黄夔远远地一抱拳:“总镖头休息得可好?”这虽是寒暄打招呼,但也是可有可无的话。不知为何,岳如山还反感他这种惺惺作态的虚伪,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有了这种感觉。这次再见到,反感更是强烈。不过,岳如山走南闯北经年,阅人无数,早已不复少年莽撞的心性,而是经岁月而历练了一分坚韧与内敛,虽不敢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但也是喜怒不形于色。他淡淡一笑,道:“彼此彼此。”
黄芸接口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动身吧。”黄夔抬眼望了望远处,似乎这一眼便看到了远在十数里之外的七星观,说道:“还来得及,咱们边走边聊。”
几人旋即动身赶往七星观。这七星观虽在多年前大有来头也大享盛名,但除却黄夔外,其余人都是不得此观的地址。他们只得跟着黄夔,一路上寒暄几句,但足下不停,看似闲庭信步,几人迈的步子也不是很大,更非奔跑,但只一刻钟的光景,七星观那三个红漆的大字便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