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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戴青宁才醒过腔来,自己是被人当做小三儿给打了。
她想解释一下,自己不是小三儿,但是,人早就没了。不仅没法解释清楚,就连是谁打了自己都不知道。想跟人诉说,可又不知道跟谁说。
跟圣林说,圣林在大牢里。
跟父母说,父母都是老实八交的人,除了增加烦恼,又有什么用呢。
跟同事们说,看看他们今天的样子,不仅没有人会同情,反而会惹来更多的怀疑,徒增笑料而已。
尤其是,这个女人拍了自己的照片,还说要发到网上去,那时候,自己可就真的坐实了小三儿的身份,身败名裂,百口莫辩了。
就连圣林,也不知道还会不会相信自己。就算是圣林相信,自己的一辈子也是毁了,只有永远活在别人的鄙视、讥讽、嘲笑、谩骂、侮辱之中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开这个地方,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
我该走了,是该走了。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那样,一切就可以解脱了。
这个想法,在被刘灵月询问时,就有了,只是那时还有些模糊,现在,越来越清晰了,越来越强烈了,就好像听到了某种召唤。
她想跟亲人们告别,可又不敢见他们,想留下一些话,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无意识当中,给母亲发了一份短信。之后,竟然给自己的同事秦望舒也发了一条短信。
然后,她开始化妆,化完妆后,找出最喜欢的衣服换上,小心地锁上门,也没等电梯,就沿着楼梯一步一步走下楼。
出了小区,随意就走,也不管什么方向,也不知道什么方向,只想往前,往前。
天黑时,她走到了郊外,下了主干道,上了一条田间小路,开始还算平坦,可是越来越坎坷,越来越狭窄,不过,青宁已经不在乎了。
也不知多久,她见到前面有一片白光,就毫不犹豫地向白光走去,想把自己融入其中。
她的愿望实现了,只是光好像不在空中,跟她平时在演播室里的情形不太一样。光在脚下,每走一步,还发出哗哗的响声,怎么光也有声音了?
她有些奇怪,不对,光怎么会有声音呢,一定是音乐想起来了,接下来,就该是主持人上场了。
是啊,我是主持人,该我上场了。
青宁走着走着,觉得脚下有什么绊住了自己,那一定是电线,台上总是那线这线的。
她不管,继续往前走,可是,一使劲儿,就倒了下去,连衣服都破了,这样会走光的,播出去,自己岂不是要出丑了。
她挣扎几下,想站起来,整理一下衣服。可是越动,身上就被缠的越紧,挣扎了一会儿,身上没了力气,干脆就躺下不动了。
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奇怪的画面:高高的古城墙上,一个古装的年轻将帅在一面“天下兵马大元帅林”字大旗下,拔剑自刎。不远处,几个宫装丽人正向那自刎的将帅奔去,可是已经晚了,那个年轻将帅已经倒在地上了。
几个宫装丽人中,一个是自己,一个是秦望舒,另一个有些面熟,可是一时对不上号,还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异族女子,那自刎的将帅很像是圣林。
“真是奇怪,我和秦望舒不当主持人,怎么和圣林一起去拍古装片儿了?”
这是戴青宁此生的最后一丝思绪。
老万鱼塘的守夜人三老万,是鱼塘老板二老万老家的叔伯兄弟。
他之所以到这里来,是因为前任守夜人遇到偷鱼贼,上前制止时被刺伤,至今还躺在医院里。三老万就是接替那个人的。
二老万给三老万的工钱,虽然比其他鱼塘的守夜人高出30%,但并不足以让三老万对他充满感激之情。
作为亲戚,你老板有那么有钱,况且,我这点儿工钱要养活老婆孩子,还得在这时不时地找个小姐泄泄火,怎么能够花?
既然你的工钱不能让我满意,我又何必拼死拼活地为你卖命?
这天晚上,三老万看见有人走进鱼塘,以为又是偷鱼贼,他就悄悄地溜走了,而且溜得很快,生怕偷鱼贼会追上来。
干到这个月底,他就要回老家了,鱼不是自己的,犯不着去跟人拼命。
再说,鱼在水里,即便是被偷了,从外面也发现不了。
等到二老万把这个池子的鱼打干净,发现鱼少了的时候,他早就回家了。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三老万守夜时丢的。
再说,这么大一个鱼塘,你还能一条一条去数?就算是真的丢了,我不说,又有谁会知道?
就这样,三老万心安理得地跑到三里外的建筑工地,在那里的丽丽发廊消费了200元,包了丽丽一宿。
早晨5点,三老万赶回了鱼塘,之所以这么早,一是因为二老万过一会儿就要来抓鱼,叫他发现自己脱岗,又要扣工钱了。
二是工地上夜班工人就要下班了,丽丽还要接待那些农民工,昨天,工地上刚刚发薪,丽丽可不愿意错过这个挣钱的黄金时机,就把三老万给撵出来了。
三老万走到鱼塘边,就发现似乎有一件女人的衣服在鱼塘里飘着。
他心想,这年头真是疯了,就连女人都下鱼塘里偷鱼了。他想把衣服捞上来,下次送给丽丽,再去时,即使不免费,至少也会优惠一些吧。
他拿出一个带钩子的竹竿,钩住衣服,往岸边拽,正嘀咕着怎么这么沉,突然发现一个人飘了上来。
他妈呀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早将竹竿撒了手,连滚带爬跑回铁皮房,收拾东西就准备要回老家。
当他背起背包往外走时,被门槛一绊,摔倒了。
这一跟头总算是把他摔醒过来,他打电话报了警,并通知他的老板二老万。
秦望舒播报完晚间新闻,回到自己办公室。照例拿出手机查看一番。
母亲连续打了连个电话,她怕有什么急事,就打了回去,原来是母亲都教授想要确定,下周他父亲生日时,她能不能赶回去。
她告诉母亲一定会去,并在网上订了机票。
接下来,是戴青宁发来的信息。
她和戴青宁的关系,很有些微妙。虽然同为台里的当家花旦,但两人的交集并不多。尤其是,她作为圣林的暗恋者,也不会主动靠近戴青宁这个正宗女友,那样的话,无异于自己往枪口上撞。
圣林被抓后,她心急如焚,甚至有些生戴青宁的气。因为戴青宁似乎并没有表现出痛苦欲绝的样子来。
虽然她仍然本能地相信,圣林是清白的,但是,此次圣林被放而复抓,让她有了一种不祥之感。
她有一种预感:圣林此次恐怕很难全身而退。
不仅是因为圣林得罪了许多人,还因为,此时全市上上下下都需要一个牺牲品,来为那种混乱局面买单。
与戴青宁出身于小康市民家庭不同,秦望舒出身于官宦世家,从小就见惯了官场内外那些明规则,潜规则,勾心斗角的各种手段。
她的政治头脑和眼光,是一万个戴青宁也远远不及的。
尽管她孤身一人来到这座千里之外的城市,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丰富的人脉,也没有投靠什么靠山,可仍然在电视台混的风生水起,进退自如。
当然,作为这个城市里姿色、品味俱佳的精品女人,不乏有些官员和商人打她的注意。每当这时,她也毫不犹豫地亮出自己的家世,让那些人知难而退。
许多时候,她也对自己千里迢迢来到这个城市并且不可救药地爱上圣林感到奇怪,似乎就是为了和圣林发生一场爱情才特意来到这里。
她比谁都想帮助圣林,内心的焦虑简直无法言说。可是她怎么帮助圣林?既师出无名,又无从下手。只能暗地里关注圣林案子的进展。
戴青宁的信息不长,只有寥寥十几个字。
“望舒,我走了,我对不起圣林。你救救他,告诉他,为我报仇。”
一股不祥预感陡然升起,秦望舒知道今天戴青宁被警察带去,这件事早已在电视台传遍了,知道现在,还有许多人议论纷纷。
她赶紧拨打戴青宁的电话,可是无人接听。她不敢怠慢,立刻给周总监打电话,告诉了情况。
秦望舒到的时候,工会主席,新闻部主任赵士印等人已经在等她了。
众人看了戴青宁留下的信息,都焦急万分。跟戴青宁家里联系,家里说从早晨上班后,就再也没有什么联系。
工会主席说,是不是又叫警察给找去了,周总监联系了警察局,对方回答很肯定,已经送回去了,再也没有找过戴青宁。
联系敏毓,也说没有见过。
从留言的口气看,很有些决绝的意思。众人都看破了这一点,可是谁也不敢说破。
到了宿舍区,保安告诉他们,戴青宁下午回来了,晚上6点多钟又出去了。
秦望舒看了一下手机,再次确认,戴青宁的信息正是晚上6:15分发出的。
到了青宁宿舍,敲门许久,也没有回应。
工会主席推门推了几次,门自然是锁着的。找来物业开了门,哪里还有青宁的声影?
周群已经有些慌神儿了,好在工会主席还算老练,开始安排:我去青宁家里,赵主任去圣林家,总监和秦望舒回台里,发动全台员工,打听戴青宁的消息。最后到周总监那里汇总。
圣林虽然在台里有些另类,但戴青宁在台里一直就人缘儿很好。
其原因也很简单。青宁人品好,不与人争名夺利,不搬弄是非,没有绯闻,且爱好助人。经常让圣林给台里人算命,择日,她自己则经常免费帮台里人或其亲友主持婚礼、寿宴、开业典礼等仪式。
即使那些平时有些嫉妒他们的人,见如此珠联璧合的一对,一个进了大牢,一个又失踪不见,好像一种美好的东西被无情打碎,揪了他们的心,引起他们无限叹惋,同情。
那个出言讥讽青宁的过气主持人,也为自己的行为深深内疚,感觉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了。
每个人都在打听寻找戴青宁的下落。许多人预感到那个可怕的结局,可谁也不想真的证实这个猜测,正视这个事实。
他们强迫自己相信:青宁只是心情不好,出去转一转,明天再晨,那个妩媚单纯的小姑娘,就会款款地从通勤车上下来,经过一番梳妆打扮之后,光鲜亮丽地出现在屏幕上。
因为是市电视台总监亲自报警,平时比较牛逼的派出所所长也不敢怠慢。
他说:目前才失踪几个小时,不一定发生什么严重后果。戴青宁说自己走了,并不一定就代表她一定自杀。到外地去,到国外去,也可以说是走了。
不过,虽然还不到立案标准,但我们可以先行寻找一下。
所长倒是没有食言,立即安排警力寻找,并向分局作了汇报。
因为戴青宁也算是兴阳的名人,分局也不敢怠慢,一边加派忍受寻找,一边向市局作了汇报。
这已经是今天夜里第三拨警察来圣家了。
敏毓就像坚信自己有10个手指一样,坚信自己的儿子圣林是被冤枉的。虽然她相信这是圣林的命运,可仍然改变不了她对警察的负面印象。
如今见警察三更半夜还在为寻找青宁奔波,也有些心软,告诉保姆陈嫂沏茶相待。
青宁的父母早就来了,房子足够大,敏毓坚决地把他们留了下来。
戴青宁的母亲每天傍晚,都要去跳广场舞,跳舞时音乐声音很高,也听不到手机的提醒音。
等到电视台的人找到她后,才想起来看手机,一看,立刻就感到好像有千百只大手在揪她的心抓她的肝。和老伴儿就急急忙忙往圣家赶。
自从圣林被抓后,戴青宁就总是呆在圣家,陪伴圣家人。他们希望,能在圣家见到自己的女儿。
可是圣家人一样不明就里。待青宁母亲给圣家人看青宁的短信时,双方都意识到,这可能就是青宁的遗言。
短信的内容是:一定要把借圣家的100万还给圣家。当青宁母亲说准备把房子卖了还钱时,敏毓立刻严厉起来。
“亲家这是说的什么话,圣家早就把青宁当成儿媳了,我也非常喜欢青宁这孩子,当成自己姑娘一样。这钱,就当是圣家给儿媳的彩礼,以后再也休要提到还钱的事儿。真那样的话,就太生分了,让我们圣家的脸往哪儿搁!”
警察们例行地问了一下,无非就是何时失联,有何异常,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哪里有什么亲戚朋友之类,又安慰了几句,就走了。
圣岳让各人各自去休息,独自坐在椅子上。
就像他知道圣林的命运一样,戴青宁的结局,他也是知道的。
得知青宁失踪时,他就用大六壬起了一课,得出戴青宁已死在西郊一个鱼塘的结果。
只是他不愿意说破。他知道,再有几个小时,戴青宁的尸体就会被发现。
就让人们多抱一会儿希望,让痛苦来得晚一些吧。
电视台的通勤车进院了,戴青宁并没有从车上款款而来。
车上的人还没有下完,两辆警车疾驶而入,几个警察匆匆进了办公楼,不一会儿,周群、工会主席、赵士印、秦望舒等人随着警察匆忙而出,个个表情凝重,上车随警车驶离大院。
刚下通勤车的电视台员工们没有散去,围在车子周围,面面相觑,似乎都意识到了那个可怕的猜测成真了。
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于或者说忍心说出来。
通勤车司机张师傅开车技术顶级,但脾气又倔又暴。
要是在平时,他早就按喇叭并启动车子驱赶人群了,可今天,他却耐心地等待着。
他不敢按喇叭,他害怕喇叭一响,人们就会把他揪下来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