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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浅抿了抿唇,道:“不必诊了,生死由命。”说着,将头转向一边,透过纱窗望向窗外。一片艳红如云的合欢花尽收眼底。
宏隐大师温声道:“浅萝公主刚还说我命由我不由天,怎的此时却任命了?”笑了笑,又道:“公主今日不诊脉也行,老衲观这毒在公主体内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一时倒也无妨,公主何时想诊治了,再上清云山找老衲,老衲当不辞辛苦。”
苏浅紧抿着唇不语,楚渊看着她,轻轻叹了一声,依然劝道:“浅浅,还是让大师看一下吧,早一日治疗,早一日解除痛苦,我们大家也好放心。这么多关心你的人,姑父姑母,你的朋友和下属,还有父皇和皇叔们,大家都那么在意你,你若出事,叫大家情何以堪?”
宏隐大师附和道:“太子殿下所言正是,公主一人之身,牵扯的可不止一人。”
苏浅低着头,眸中颜色变幻不定。楚渊和宏隐大师都耐心等着她,并不去催促。
良久,她似是有了决定,缓缓下了床榻,走到宏隐大师面前,伸出一段手腕,低声道:“有劳大师了。”
那手腕细的吓人,只剩皮包骨,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楚渊凝视着她露在衣衫外面的皓腕,眉心紧蹙,眸中闪过一丝疼痛。
宏隐大师手指搭在她脉搏处,仔细认真的探查,脸上时而阴沉,时而皱眉,颜色越来越暗,良久,他放下她手腕,楚渊一直观望他的神色,见他脸色晦暗,忙问道:“大师,如何?”
苏浅望着他,看神色便知是不好,苦笑了一声。
宏隐大师长叹了一声,道:“老衲无能,除了知道这是一种情毒,探不出到底是何种情毒。”
苏浅云淡风轻一笑,道:“大师不必自责,生死有命,况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不是么?”
宏隐大师道:“公主吉人天相,日后定然可解此毒。他日老衲约齐了雪影老人,灵云大师及无痕大师一齐给公主诊脉,或可查出是什么毒。届时便可助公主解了此毒。”
楚渊忙起身一揖,道:“如此,有劳大师了。”
苏浅想着她数日前才见了雪影老人,他是天下公认的神医,当时都没看出她中毒,想来此毒罕见。她苦笑了一声。
楚渊见她那样的神色,心中一痛,伸出手欲握住她的手,想着给她些力量和温暖,她了无痕迹地避开了去,轻声道:“我没事,表哥不必放在心上。宏隐大师都说了我吉人天相,哪里就这么容易死了?”她脸上染上一丝笑颜,眸光对着窗外,容颜比窗外的合欢花更惑人。
宏隐大师道:“公主天命所向,自然不会有事。”他笑了笑,告辞出了客房。
楚渊想着他最后一句话,似是有什么天机,他乃得道高僧,勘破天机也没什么奇怪。提着的心放下了些。他对苏浅道:“今日下山,还是在山上住一日?”
苏浅不答话,站起身,走出客房,望了一眼满山开的娇艳的合欢花,清声道:“表哥,你知道合欢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楚渊愣了一下,不明白花语的意思,略一思索,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合欢花是吉祥的花,代表着夫妻好合、永远恩爱。”
她唇边绽放一抹笑颜,道:“不错,合欢花的花语正是永远恩爱、两两相对、夫妻好合。此花与我无缘,下山吧。”她声音不高,却响彻整座清云寺。
楚渊在她身后看着她,她身形消瘦的不堪盈盈一握,一身月白的衣衫,长发如瀑铺在脑后,如一幅画镶嵌在天地之间,却恁的拢了一抹轻愁。他伸了伸手,嘴角动了动,却终究没去握住她的手,走了两步,吩咐道:“楚暮,备马。”
楚暮立即去牵马了。苏浅想着楚渊今日安排了一大群人上山,必是有什么安排,他那样的人,哪里会闲的弄了那么一大群连名字都叫不全的弟弟妹妹来游山玩水。但她偏偏没如了他的愿,故意骑马上清云山顶,毁了他的计划。她意外晕倒,又被宏隐诊出身中奇毒,他没有办法,不得不听从她的意见下山。
她不想知道他有什么算计筹谋,总归汲汲营营就为那么点子破事,对于毁了他的计划她丝毫不觉得心有歉意。
须臾楚暮牵来两匹马,她翻身上马,也不告知众人一声,一扬马缰,往山下奔去。楚渊也翻身上马,追她而去,待众人有所察觉,两人已到了山脚下。
上官克不晓得为何,怒狠狠的一掌拍断了一棵合欢树,粉色的花丝雨一般扬了满院子。他气哼哼地走出去,却没去追。墨凌与袁靖在对弈,丝毫没有要下山的意思。
其他人自知追不上,遂断了去追的念头。
山上风景美如斯,又比山下凉爽些,众人自然是要在山上玩一玩避暑的。
山下的马车旁,一人一马悄然站立,宽袍广袖的月白衣袍,更衬得身形瘦削,却不掩他绝代风华、无双雅致。
苏浅似未看见,打马狂奔。带起一阵凉风,将他衣袂扬起。他还未说什么,她一人一马就已经狂飙走远。他似乎嘴唇嗫嚅一下,眸中露出一抹伤色,但瞬间掩去。
楚渊看了他一眼,稍稍减缓马速,喊了一声“陌皇子”,便催马去追苏浅。
上官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凤眸微微闭起,长长的睫毛投下两片阴影。他站着不动,风扬起他如墨的青丝,如一幅画定在那里。身后青山如黛,合欢艳华,却不及他此刻绝世独立之风华。
须臾,他忽的睁开双眸,翻身上马,轻拍了拍马背,马蹄扬起,向城中飞驰而去。那匹马是万中无一的宝马良驹,速度极快,不消片刻,便可望见苏浅和楚渊的身影。下一瞬,他已追到苏浅身边,苏浅不看他,依然催马狂奔。
虽然三匹马带起烟尘滚滚,凉风嗖嗖,但空气似乎被凝结住,说不出的压抑。
楚渊忽然勒住了马缰,神色黯了又黯。他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苏浅。”上官陌暗哑的喊了一句。
苏浅身子一颤,觉得心都要碎裂了。那一声是在梦里梦了千百回的声音,如魔音天籁,在她听来是世上最好听的声音。但此刻她不想听,也不想看那个瘦削如她但仍不掩雅致风华绝世绝代的人影。
只打马狂奔着。
上官陌忽然身形一转,从马背上掠起,如一抹烟云飞过,精准地坐上了她的马背,将她揽入怀中,双臂交握在她身前。
感受着她瘦的硌人的身骨,他只觉入骨的疼。
苏浅一僵,胳膊肘向他腹下捣去。他不躲不避,闷哼一声,生生受了,却依然紧紧抱住她不放。
她伸手去掰他隐在袖中的手,却掰不动,只摸到光滑的天蚕丝锦的衣料。
“你放手!”她怒吼,想跳下马,却被他钳制着动弹不得。
她力气没有他力气大,武功又不如他,一时没有办法,只能恨怒地磨牙。须臾,她忽然一侧头一口咬在他臂上,下死劲地咬他,他痛的“嘶”了一声,却依然抱着她不放。直到嘴里一丝血腥味传来,她才松开口。
“你是属狗的么?”上官陌嗔怪地说了一句,声音却无比轻柔。
这样轻柔的声音,也是她朝思暮想的。
她折腾了半天,他只抱住她死死不松手。
手中的温暖是梦了千百回的,他怎么可能放手?他将下巴搁在她瘦得硌人的肩窝里,呼吸着日日魂牵梦萦如今却真真实实的芬芳,“有合欢花的香气。”他柔声道,温热的气息吐在她脖颈中,痒痒酥酥的,她撇开脸不看他。
“苏浅,我想你想的都快疯了。你可知道我对你相思如狂,相思入骨,都快得了林妹妹的相思病了。”他暗哑着声音在她耳边喃喃轻语。
苏浅嘴角忍不住弯了弯。这人即便说着动情的情话都能引人发笑。“你得的不是林妹妹的相思病,是宝哥哥的相思病。”她忍不住道。男女有别他不知道的么?说完便后悔了,她恍悟他定然是故意那么说引她发笑,逗她开口。哼了一声,撇过脸去不搭理他。她曾经跟他讲过《红楼梦》的故事,他倒记得清楚。
她悲催地发现就算生气发怒,在他手下她也连一个回合也过不了,不由觉得颓败,这辈子算栽在他手上了。
“原来是宝哥哥的相思病,是我记错了。”他轻笑出声,温热的气息在她耳鬓边萦绕。她实在受不住这样的旖旎柔情,嗔怒道:“躲开些,谁许你离我那么近了?”
他轻轻一笑,笑声簌簌如碎玉,却依然不躲开。“我需要谁的允许么?”他明明轻柔地笑着,却令人感觉到张扬不可一世的狂傲。
“你什么时候变成癞皮狗了?”她气怒道。
“遇到你之后。”他簌簌笑着,故意吐气在她耳边,她躲不开,气的牙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