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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苏本名韩流苏。
她是西周王室后裔,是兵仙遗族。
项羽灭秦,韩氏辅佐刘氏兴汉。
数年后,韩氏被遗三族。
再后来,刘氏召回散落的韩氏,封功高侯。追封韩信为兵仙。
再数十年,功高侯触怒太后,又灭三族。
兵仙遗族,天下士人之首。他是书生,却又横扫天下,他是武夫,却学富五车。
于是这天晚上,长安城里到处都有人在传一个小道消息,原来这个江蓠翁主是兵仙的后人,所以被陛下视若珍宝。
这个翁主的身上的血脉原来如此的高贵,七十多年前,兵仙死于非命,后来汉天子愧疚难当,封其为兵仙。
兵仙纵横天下,打下了大汉的江山,不过而立之年就死于妖后之手。
如今兵仙后人归来,是要帮助大汉打败匈奴了。
汉武帝借此机会打压李氏一族,流苏将搜集来的丞相的罪证都给了皇帝,再也没有人能够救得了这个已经要败落的家族了。
流苏在家里写字,最近她的小篆已经写得非常好了,她上书陛下,长安城风风雨雨,廷尉大人忙得脚不沾地,陛下施压严查,更派人去了淮阴搜寻那个隐秘的毓秀山庄,李之荫下狱,丞相也罢相下狱。
朝中大大小小牵连了八百多人。
不但李氏受到打击,其他大小氏族,多少都有些人人自危。
流苏懒得发愁了,她手里的武刚车迟早是要被发现了,好多时候她都觉得霍去病已经知道她手里有武刚车了,有时候她又觉得他不知道。
想想霍去病她就又头疼,霍去病说神秘不神秘,说奸诈不奸诈。
她却一点都看不懂他。
为什么他每次都能神秘的出现。为什么他好像知道一切,又好像不知道一切。
她决定不想,李之荫都下狱了,她还怕什么,她这几个月都在搜集李氏作案的证据,她最后以兵仙后人的身份和李氏决裂,就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思了。
武刚车绝对不能面世。
李之荫若是说出武刚车的秘密,那么她该怎么办呢?
刘健已经回到了道观,那里是他最终的归宿,而非乐,有卫青和霍去病相互,所有人都有了自己的归宿,只有她,依然不知道自己的路是通向哪里。
流苏坐在庭子里,静静的看着院子里的花。
雨有点大,她忽然记起来一句诗,绿肥红瘦!
她看见有人从远处慢慢走来,撑着一把伞,引路的小童也躲在他的伞下。
来人穿着一件半旧的灰白色衣衫,寡淡里透着温和。他朝着她微微一笑:“我今天到的京城,就来找你,幸好你家的应门童好说话。”
流苏惊讶的看着他,几乎要合不拢嘴。
方杜衡,他是怎么到的京城?
他怎么会到京城?
流苏记得,方杜衡一向很穷,住在无名的山上,几间草庐,几亩药田。
一年只会酿两坛酒,一坛给自己,一坛留给庄鹰。
他每年春天出去走方,秋天回到山上,等冬天的时候庄鹰来拜访他,一同饮下春天酿的酒。
流苏上下打量着方杜衡。
今天他依旧穿的很朴素,衣服已经半旧,身上唯一的配饰就是头上那只玉簪。
但是他一点都不落魄,比起在山上,他看起来还要奢华一些。
“你怎么来了?”流苏终于开口,她身边的太明接过了方杜衡手里湿漉漉的雨伞。
“几日前,你曾发了消息给我父亲,家父身体微恙,命我前来。”方杜衡微微笑道。
流苏一愣。
方杜衡解下了自己身上有些湿的青色斗篷,微笑道:“抱歉,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我其实叫郑君和。”
流苏还在发愣。
方杜衡有些歉疚的道:“我一向都喜欢用方杜衡这个名字,还请你不要见怪。”
流苏彻底明白过来,无奈的苦笑:“我限制只想知道,庄鹰知不知道你原来很有钱。”
方杜衡见她并无愠色,也没有生气,脸上稍稍缓和,他道:“我若是告诉他我其实有钱,只怕我就要没钱了。”
他虽然这样说,脸上却还挂着笑,看来他其实对庄鹰花钱没头没脑的脾气一点也不生气。
流苏就想起来东方朔和他的那个朋友。
他们都是很好的朋友!都很让人羡慕。
于是她笑道:“现在不要紧了,他现在有钱了,成了大将军帐下的爱将,他的钱够他买不少肉了。”
她笑笑,伸手去接过方杜衡手上湿湿的斗篷。然后引着他朝会客的花厅走去。
“他吃肉倒不要紧,我只担心他老是喝酒。”方杜衡皱眉道。
流苏轻轻笑了笑:“他不但现在自己喝酒,还拉着大将军喝酒。”
方杜衡眉头皱的更深:“他还是这样不听话。”
流苏突然觉得有点头皮发麻,或许方杜衡能劝劝庄鹰。
可是,等到庄鹰知道了方杜衡从小就骗了自己,还会不会听方杜衡的话?
“他这样的人,是轻易不肯听别人的话的。”流苏叹道,“他若是变得听话,那就不是庄鹰,你也就不会喜欢他了。”
方杜衡摇头:“不论他听不听话,我的朋友都是他,我总归希望他平平安安的,毕竟,和卫青扯上关系,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可是他和卫青的关系,是怎么也撇不清的了。
这话流苏只能忍着。
花厅已经到了,流苏命人取来了清茶,自己亲自泡给方杜衡喝。除了太清泡的茶,她府上其他人的茶都是不能喝的。
“这茶是从荆州的山上采来的,水是用的梅花瓣上的雪化的。你尝一尝,一定很好喝。”流苏轻轻道。
方杜衡没有说话,轻轻抿了一口。
“太明已经去了大将军幕府报信,庄鹰很快就能知道你来长安的消息了,他一定很高兴。”流苏又道。
方杜衡苦笑:“你觉得庄鹰会不会生气。”
流苏讶然失笑:“若是我的朋友突然变得有钱,我一定会很高兴的。”
方杜衡脸上的笑容连苦笑都不能维持:“你还是生了我的气了。”
流苏愣住:“你怎么这么说。”
方杜衡竟然是这样一个敏感的人,流苏有点头疼。
方杜衡道:“我记得,你现在麻烦缠身,你却一直在和我闲聊。”
流苏只好笑笑:“我见了你,心里高兴,自然是要聊一聊天。”
方杜衡摇头:“你原来不会这样的,你······。”
流苏抬手制止了他:“原来是原来,现在是现在,我们是朋友,我们应该聊一些开心的事情。”
她脸上 的笑容已经消失。但是她已然和气。
“你曾经将你最深的秘密告诉我,为什么现在却什么也不肯和我说?”
流苏替他斟茶:“你不明白吗,那个时候,我们刚刚相识,我想要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来托付自己的秘密,而你和庄鹰是好朋友,我自然信得过你。”
方杜衡有些着急:“那么现在呢?”
流苏道:“我们现在自然也是好朋友。”
“你愿意把一个秘密告诉一个陌生的人,却不肯把麻烦告诉自己的朋友?”
流苏没有说话,她已经决定不再说话。她又给自己和方杜衡各自倒了一杯茶。
方杜衡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的眼睛里面容不得沙子,我早就应该明白。”方杜衡苦笑。
“其实我这一次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你手里的武刚车,我愿意接下。”
流苏摇头:“你要如何接下?”
方杜衡笑笑:“我会告诉陛下,武刚车你已经托付给了我郑氏。”
流苏苦笑:“那么我呢?”
方杜衡笑笑:“陛下怎么会为难一个将秘密托付出去的孤女,而我郑氏日渐衰落,子孙凋零,只要交出武刚车,陛下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况且,他一下也都信得过我的为人。”
流苏皱眉:“方杜衡,你可知道,我并不想要任何人来让我托付秘密。”
方杜衡看着她,静默无言。
“我早该明白的,庄鹰告诉我你跳下悬崖的时候,我就该明白,你不需要人来托付秘密,不需要人来托付终身。”方杜衡道。
流苏轻轻的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方杜衡轻轻道:“或许,你需要一个人来托付真心。”
流苏轻轻笑了笑:“我对你一直真心相待。”
方杜衡苦笑:“你一直把我当做朋友,但是你对骠骑······。”
流苏皱眉:“不要提他。”
“你最相信的人只有泸州王和他。”方杜衡苦笑:“或许还有庄鹰。”
流苏轻轻道:“他们都是值得信任的人。”
方杜衡急急的道:“你这么信任骠骑,你确定他是值得你相信的?”
流苏的瞳孔瞬间放大,她已经不愿意再听,她甚至都不敢看方杜衡,她心底里最深的恐惧,就要在方杜衡的面前无所遁形。
“你的眼睛里面容不了沙子,骠骑真的干净的连一粒沙子都没有吗?”方杜衡道,“这世间没有人干净到你想要的程度,要知道,看起来没有秘密的人,往往有着最大的秘密,看起来不会骗你的人,往往骗人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