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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走投无路的时候,会和男人结婚;男人走投无路的时候,女人会和他离婚。
十月份,紫荆花开的季节,灿烂的气息中寻不着秋天的踪迹。
将近中午,烈日当空。
狄米丝走进娉婷咖啡屋。靠窗临海的角落,摆放着一组沙发和一张茶几。这里不招呼客人,是私人专座。
钢琴曲轻柔流泻,咖啡桌摆放得错落有致,墙脚墙壁点缀着盆栽和吊篮,翠绿的叶子垂下来,给小屋增添了几分春色。
不多时,盛着热咖啡的洁白瓷器被轻放在面前。
“他没有再来找你?”娉婷在她对面坐下来,并为自己泡了一杯咖啡。
“谁?”狄米丝抬起头,神情茫然。
娉婷无声叹气。很显然,才半个多月,狄米丝就将那个倾城绝代的爱慕者给忘得一干二净。
“穆恩·撒督,那个医疗界的救世主。”
狄米丝恍然大悟。
“什么救世主,还不是托他祖父的福,坐上撒督掌门人的位置。出身于医学世家,却对医术一窍不通,只是虚有其表!”在她心中,救世主只有一个,他是紫色的化身,高贵的象征。
“没有那么差劲吧?”娉婷无法理解她的想法。
一百个人中,有九十九个承认穆恩是男人中的极品,而唯一否认的那个,就是眼前这个清心寡欲的好友。从轻蔑的口吻中,可以听出她对穆恩的成见极深。
狄米丝轻轻搅拌着咖啡,沉默了一会儿后,道:“不过,他还有一点可取之处。自从警告他不准再接近我之后,他就真的没有出现过了。”
当事人万分庆幸,身为旁观者的娉婷却惋惜不已。
“还以为你终于遇上入眼的男人了。很多时候,我甚至怀疑,你选择对象是不是以穆先生为标准。”
狄米丝静默,捧着陶瓷杯喝了一口咖啡,口中顿时弥漫咖啡香,香味中还有融于奶精的苦涩。
“没有人会爱上上帝。”这“爱”,是指爱情。渗入情爱,只会亵渎了穆先生,亵渎了她的上帝。
娉婷看看时间,转换了话题:“我该给狄大哥送午餐过去了。”
狄米丝挑眉,放下杯子,淡淡调侃道:“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平时嬉皮笑脸,工作起来就六亲不认。”
她一手支颌,一手搅动咖啡,笑看娉婷转身离开,然后,她把目光投向窗外。放眼看去,港湾里的船只鳞次栉比,错落有致,船只在海浪的轻摇下发出有节奏的哗哗声。
临海的咖啡屋,是欣赏红日西沉、涛声拍岸的好地方,成了小说中恋爱男女约会的首选之地。风花雪月对她来说,不曾有过。将近三十岁的心并不沧桑,只是静如止水。
冥想中,电话突然响了,拉回她游走的思绪。垂首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陌生号码。
“喂?”她疑惑地拿起电话。
“你好!法官阁下!”熟悉的嗓音在电话那头传来,低沉、优雅,“希望我没有打搅你用餐。”
“是你?!”狄米丝惊讶道,闲情逸致一扫而光,“撒督先生,有事吗?”
没想到,销声匿迹了半个多月的男人又突然冒出来。看来,她高兴得太早了。
“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你可以过来我的办公室吗?”语调轻松,让人联想到他正优雅地坐在摩天大楼的顶层,眺望维多利亚港湾的风景。
“有什么事在电话上说就可以了。”她语气坚决。
“恐怕不行。”对方轻笑,“事关一件重大案件,我想你最好亲自过来。”
狄米丝微皱眉头,却不动声色道:“我想撒督先生搞错了,目前我没有审理什么重大案件。如果说是伤者已经醒了,你们医院应该通知法院和律师。”
“这件事和你有很大的关系。”穆恩的笑意尽消,嗓音陡然低了几分,“因为这件案子关乎首席大法官的声誉。”
“你究竟想说什么?”她心里微惊,下意识地握紧电话。首席大法官?!不就是她父亲吗?
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安,对方的语调恢复了平和:“车子已经在咖啡屋外面等候,见面后再谈。”温和地说完,他挂掉电话。
狄米丝急忙望向窗外,马路边停靠着一辆黑色的奔驰,一身笔挺制服的司机已经等候在一旁。
她感到震惊,还有愤怒。这个男人竟然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原来,他并没有销声匿迹,而是躲在暗处窥视她的一举一动。
想起他刚才那番话,愤怒瞬间被忧虑所取代。听得出来,他不是在故弄玄虚,而是真的有事情要发生。而主控权,在他手上。
撒督医院占地颇广,里面楼宇林立,绿树叠翠,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夸张得像是富商名人的度假村。
黑色的奔驰驶入宁静路道,穿过枝叶婆娑的紫荆花,在一栋大楼前停下。这是一栋玻璃帷幕大厦,设计独特,价值不菲,用了六年时间建成,是撒督医院的总部。
大厦前,伫立着两尊用大理石精雕细刻的塑像。
中年男子头发蜷曲,胡碴浓密,双目炯炯有光。长袍从左肩垂下,裸露的上身凸现出饱满的胸肌,右手拽着长袍,左手指向一条盘旋而上的蛇。他是希腊神话中的医神Asclepius。
年轻女子身着白色长衣,头戴祭司冠,用杯子喂着一条蛇饮食。她是希腊神话中的健康女神许革娅(Hygeia),是医神和抚慰女神Epione的女儿。
Asclepius医术高超,普济苍生,屡屡将濒死的英雄和普通人救活。今天,在世人心中,穆先生就是医神的化身。
在专职人员的带领下,狄米丝走进占地数百平方米的办公室。里面的陈设,以银色和黑色为基调,表面的光泽带来一种冷冰冰的金属质感,没有一丝温度和人气,营造出冷酷空间。
一袭黑色的穆恩戴着指尖发出紫色光点的黑手套,正在操作无线视窗系统。他神情专注,气定神闲,动作充满了流畅、舒展和从容,优雅得宛如在指挥交响曲。
影像与数据在他双手的指挥下显示、流动、定格……冷色调的背景,将他操作视窗的影像衬托得极为华丽优雅,渲染出科幻的神秘气息。
这栋大楼,是一个被电子化系统所覆盖的数字物体,不分昼夜孜孜不倦地工作着,对遍布世界各地的分医院进行监测和控制。而穆恩的办公室,则是核心中的核心。
狄米丝缓缓停下脚步,神情茫然,仿佛掉落到另一个时空,内心浮现出一种不确定的紧张情绪。
打量完毫无温度感的环境,她将视线停留在前方的男人上。
“你派人跟踪我?”
穆恩停止操作,转过身。健美的身躯,就像是古希腊的塑像被注入了生命,与冷调的金属质感融合得如此完美,又奇异地散发出浪漫气质。
“我没有找人跟踪你。”专注的眼神,由无线视窗落到她身上,他的声音平淡柔和,甚至还带着笑意。
“难道是你亲自跟踪我吗?”她讽刺道,“还是你有预知能力?”
穆恩侧首,望回身前的无线视窗,“在这里,我可以知道一切。”
“那是什么?”她微微皱眉。
“一个记录人类生息的水晶墙。”他解释,“它记录着人类的过去和现在。只要输入具体时间和地点,就可以看到这个时空所发生的一切。”
“天方夜谭。”她不以为然。这么先进的发明,怎么可能没有公之于世?
穆恩但笑不语,而是移动双手,让数字和画面在他手中运动起来,姿态优雅得宛如在打太极,影像华丽魅惑。
“嘉米尔时间2042年11月15日下午2点21分,东经X度西经Y度,嘉米尔高原,海拔8000米。”
话音刚落,水晶墙如一幅巨大的屏幕,将影像展现在眼前……高耸入云的雪峰、五个登山队员、排山倒海的雪崩、抢救队友的女子、颓然倒地的身影、戛然而止的雪墙……
狄米丝僵在原地,无法动弹,甚至忘了呼吸,眼睛越瞪越大,屏息望着影像,震惊于七年前那段经历的“重播”,同时,也在激动地等待着那道紫色身影的出现……
影像戛然定格,随即化作一道集合的银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你相信了吗?”穆恩静静反问。
影像消失的瞬间,狄米丝扑身上前,脸上闪过失落……她伸手去触摸水晶墙,希望图像重现,却只触碰到虚无的空气。
“除了我,没有人可以操作它。”
穆恩提醒,没有错过她脸上涌现的情绪。他转过身,向落地窗走去。
“我想,你看过穆先生的绝对零度和瞬间转移,这个水晶墙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
距离她十步之远,他停下脚步,回首望向震惊不已的人儿,水晶墙神奇地浮现在他面前。
狄米丝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个吗?”
“不是。”他站在巨大的水晶屏幕前,双手凌空划过视窗,提取所需资料,“十年前,你父亲审理了一宗奸杀案,死者是一个未满十六岁的少女,犯罪嫌疑人是一名布提斯籍男子,凶杀罪名成立。”
水晶墙呈现出十年前的法庭现场,当时十九岁的她正在法庭上旁听父亲断案,证明眼前一切属实。狄米丝冷静地看着流动的影像,等待他的重点。
“结果大快人心。不过,这起案子是因为你父亲伪造证据而导致罪名成立。”
“你在胡说什么?”娇美的容颜骤变,因为愤怒而惨白,“请你注意自己的措辞,你这番话已经损害了首席大法官的人格和名誉,根据港市法律,我可以控告你诬蔑法官。”
“我所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
优雅的笑容,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修长有力的手轻触水晶墙,旋转画面,像一个神奇的魔术师。
画面切换到一间典雅的书房,里面坐着两个男人,比较年轻的东方人是狄泽,比较年长的西方人是Sadhu,他的中文名由英译成“圣”。二十三年前,他来港市担任法医,并成为父亲的至交,从这位和蔼可亲的圣伯伯口中,她得知了穆先生,并常常缠着他讲述穆先生的故事。在她心中,他亲如父亲。在他去世之后,她已经可以背起行囊去寻找穆先生的踪迹。
狄米丝心跳加速,难掩激动,目不转睛地望着水晶墙中的老人,聆听老人的话语。渐渐地,她脸色越来越苍白,震惊地摇头,“这不是真的……”
“很遗憾,这是真的。”穆恩残酷地肯定,“一位德高望重的法官和一位德高望重的法医,两人一起伪造了一份医学报告,将被告丧失性能力的时间由案发之前改为案发之后。”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对他们根本没好处。”狄米丝冷冷反驳,努力将震惊和愤怒压下,“还有,我凭什么相信你这个所谓的水晶墙?这一切,恐怕都是你自己设计的。”
对于她的否认和置疑,穆恩并不在意,他迈开沉稳的步履,缓缓走向她,优雅地脱下黑色电子感应手套。水晶墙再度平空消失。
“我手中持有被告人的原始医学报告,是唯一没被毁掉的一份。这件案子有没有错判不重要,重要的是法官隐匿、毁灭、伪造证据,需要追究刑事责任。而你父亲的一生,也就毁了。”
在他轻缓低沉的嗓音中,空气一寸一寸地凝结了。
是夜,狄米丝推开父亲的书房。
书房肃穆而安静,陈列有古书、鹅毛笔和法律女神Themis的雕塑。暗红色的墙面配以相同颜色的地毯,墙上挂着一幅17世纪的油画,装裱得十分考究。
狄泽正坐在书桌前撰写判决书。他抬头,脸上的冷峻化成柔和。
“有事吗?”
狄米丝望着父亲,欲言又止。她的父亲是锲而不舍、追求真相的正义使者?还是为了巨酬厚禄可以出卖灵魂、颠倒是非的“魔鬼代言人”?
“我遇到一件棘手的案子。”她艰涩地开口,“由于证据不足,被告可能会被无罪释放,但我认为他有罪。”
“你凭什么认定他有罪?”父亲老僧坐定,将她的神情举动纳入他那敏锐的眼光中。他能够坐到法官席上,正是因为他曾经是最卓越的律师;他能坐上首席大法官的位置,正是因为他曾是最优秀的法官。
“从他之前的犯罪记录来看。”
“过去不能代表现在,不能成为呈堂证供,法庭不认可,法官也不能认可。除非是你亲眼所见。”老人不怒自威,彰显出大智慧。
狄米丝陡然窒息,心停跳了几拍,“爸,您有过这样的经历吗?”
老人沉默,眼神却显得遥远深邃,似乎在遥想多年前的往事。好久,他才缓缓开口:“法律不能确保绝对的正义,执法者最大的努力就是按照法律程序办事,秉公办理,不偏不倚,就是最大限度地维护了正义。”
说着,他望向一旁的正义女神像。
在希腊神话中,正义女神蒙着双眼,一手持剑,一手持天平。蒙着双眼是因为她不偏袒任何一方当事人,保持着中立;天平象征着公平,剑则象征着斩除邪恶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