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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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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在王府深处,朱成渊将一盏红色小灯笼挂在廊檐下,右手手掌摊开,依然是那个金制的小陀螺。

斜坐在廊下,他将那陀螺放在长凳上,轻轻一转,陀螺滴溜溜地转了几十圈,才倒向了一边。在陀螺的下部,刻着两个极为隐秘的小字:乾、坤。

自古乾坤二字代表天地、阴阳。在皇族中,这两个字更代表皇帝和皇后。但是对于朱成渊来说,这两个字的意义很简单:乾为吉,坤为凶。

今日,乾面向东,视为吉象大利。

突然他的小院中有一道人影落下,但他并未有任何的吃惊,只将那小陀螺收在乎中,站起身来。

那人摘掉面妙,拱手道:「王爷。」

「来得很准时。」他负手而立,微笑问:「四哥那边又带来什么消息?」

「殿下说王爷前日选去的情报很准,这几日的几场大仗打得相当顺利,王爷有功。所以特意让我把这件礼物送给王爷。」那人的手中原来还捧着一个小小的玉匣,送到他面前。

朱成渊的手指将匣子上的铜扣一拨,啪嗒一声,匣子盖弹开,一团碧莹莹的光芒在匣中熠熠生辉。

他不禁挑起眉尾,「四哥出手好大方啊,这颗夜明珠,少说也要值个十几万两了。」

「殿下说这是王爷应得的。他日待大事得成,还有重礼。」

「那就替我说一声多谢了。」朱成渊毫不客气地将礼物收下,递过去一封信,「这是最近的一些新的线素。据我判断,陛下要调动长期驻守在北方国境的辛将军那一支人马,那是陛下手中的精英,四哥还是小心为上。」

那人接过信,躬身道:「是,我会转达王爷的意思给四殿下。」

朱成渊看着那人,忽然问:「宗瑞兄的家春听说最近已从京城回老家了?」

那人一征,低头答履,「大战即将来临,他们留在城中不大安全。好在我们张家在老家也算是大族,还有不少宅子田地,足够一家老小吃喝。」

他笑了笑说:「这么说来,我也该准备早点撤家到京外才是。只是陛下盯我盯得紧,在外面也没有给我封地赏田的,真不知道可以掇到哪里去。」

那人回道:「王爷真是开玩笑,王爷在京中这么好的产业,岂能丢下?谁不知道京中众位皇亲国戚中,只有王爷家的田庄是最赚钱的。再说,就算是两军打起仗来,谁能不顾及一下王爷的王府呢?」

朱成渊但笑不语。待那人走后,他看着手中的玉匣,忽然心思一动,绽开花一般的笑容……

今晚花铃睡得很早,大概是前几日寒烟楼内有几位姊妹感染风寒也传染到她,让她一天到晚都觉得头很重,浑身酸疼。

她叫随身小眸找来一位大夫给自己把脉,又按照开好的方子煎了药喝下,对外汾咐说,无论今日哪位达官贵人要来,一律闭门谢客,然后就睡例了。

睡到后半夜,迷迷糊糊的她开始全身发热,头上全是汗水浮体,后来被热醒,一身的粘腻让她很不舒服,逼得她不得不起身去桌边喝口凉茶,然后开衣柜更衣。

身后的一侧窗户忽然似被风吹开了,凉风骤然灌进,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正想着自己昨晚是不是没有下好窗松,突然有人从背后一把将她抱住,一双有力的手臂交叠在她腰上,熟悉的热气扑在她的后颈上。

「大半夜的换衣服,是知道我要来,嗯?」

她的身子一僵,无奈地说:「王爷,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王爷这样不请自来,坏了我的规矩。且我已汾咐门外的下人,今日是闭门谢客之日,王爷若为了寻欢,还请改日……」

「病了?」手掌按在她的额头,他这才感觉到那里的火烫。「正好,我带了一件宝贝,或许能帮你去烧。」他拿出那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递到她眼前,「传说夜明珠可解百毒,想来应该也可以治病。」

她怔征地看着那颗夜明珠,叹道:「咬洁圆明内外通,清光似照水晶宫。只缘一点站相秽,不得终宵在掌中。」

「你又在吟诗了,」他苦笑,「你知道我向来懂得装那些文人墨客。」

「这不是我写的,而是一位史上很着名的妓女写的。王爷不用懂诗里的意思,只是我一时有感而发罢了。」

她回过身来,软软地靠在他身上,续道:「王爷大半夜的跑到我这里来,又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是有大事有求于我吗?若只是问蔡大人的事情,明日咱们约定的时间一到,我自会赴约,何必这么着急?」

「战事日渐紧迫,情报晚几天就可能有大变,当然着急。」他见她烧得脸颇通红,很是虚弱的样子,就将她抱回到床上,帮她盖好被子,顺势也合衣同榻而卧。

他将那颗夜明珠放在她额头前的位置,那夜明珠自然而然地散发着一股清冷之光,正好照在她脸上。

「蔡大人和兵部尚书许大人谈的其实不完全是公事,还有私事。」她闭上眼,迷迷物物的和他讲述自己得来的情报。「据说是因为皇后和皇帝吵了架,皇帝有废后的想法,你知道皇后乃是许大人的亲妹妹,所以他紧急入宫调停此事。」

「这件事是有,但应该也不全是为了这件事,否则和蔡大人又有什么牵扯?」他问道。

「蔡大人和兵部尚书即将结姻亲,你不知道吗?」她打了个哈欠,「蔡家公子蔡天一,和许大人的小女儿许美英过两日就要举行文定之礼了。所以许家的生死荣辱,与蔡家有直接的关系。」

「原来如此。」他想着体妃那边得来的消息,刚好可以和这件事做印证,不禁苦笑,「就这么一条无足轻重的消息,竞然要走我一千两,真是亏大了。」

「我可以奉送王爷一条更有价值的消息,就算是为王爷弥补损失。」她微微张开眼,因为高烧未退,眼中全是水盈盈的光泽,尽现妖冶的韵味。「陛下派人暗中监视王爷许久了。」她的眼睛眯着,但声音很清楚,显然道出口的不是昌涂了的话。

他的眼盯着她,片刻笑问着,「陛下为何要监视我?」

「因为王爷和四殿下的往来不可能一点风声都设走漏。据说陛下最近怀疑宫中有些太监私相传递消息给外面,正在严查。王爷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朱成渊在心中思忖了好一阵,才又笑道:「这么值钱的消息,你怎么不再开一个高价?」

「我也不是漫天要价的人,王爷前几日为了竞价花铃的初一之夜,不惜花了一万两银子,创了天价。虽然花铃脸上有光,但也受之有愧,总要有机会回报一下才好。我说过,花铃是识大体、知进退的女子。若总是狮子大开口,吓跑了王爷,日后要再找一个像您这样财貌双全的金主做靠山,可就难了。」

他听出她话中的戏谚之意,也知道她所说的「财貌双全」说的必然不是「无贝之才」。但他向来欣赏她的坦率直白,喜欢她的伶牙俐击、公私分明,甚至欣赏喜欢到隐隐让他快忘了他亲口给她立下的规矩。

一万两一夜。那晚叫价时周围众人那震惊的眼神他记忆扰新,但是他喊出口后却一点也不觉得心疼。

一万两,可以置田庄无数,买婢女如云,只买一个非处子之身的花魁一夜,实在是太太太贵了!

但他就是忍不住要喊出口,忍不住要违背和她达成契约后,与她低调交往的原则。只因为那夜他看着她周旋于众人之中,

笑盈盈地与每一位竞价者眉目传情时,猛然在心底激荡起一种强烈的不满,不希望她成为别人任意买卖的一块香肉。

若这女人要靠重金买下才能拥有,那他为了她一挪万金又如何?

只是,当她孤疑地来问他为何要花这么多的银子买她这一夜时,他只轻描淡写地回答,「我的竞价喊得越高,你这京城第一红牌的位置就越是坐实,捧着大把银子对你趋之若鹜的恩客岂不更多?」

没想到这女人竞然不领情,当场翻脸道:「王爷难道不知道,对于一个名妓来说,当朝着名文人的一篇赠诗,比之暴发户送来的千万两白银更能抬高身价?」

这话气得他差点当场气结。

有对候,她风情万种,有对候,她真是不解风情到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探指到她的胸前,她刚刚换了中衣,但是贴身的衰衣没有再穿,衣带因为他的到来也没来得及绑紧,让他的手指可以轻易从那领口侵入到她光裸的肌肤上。

「别闹了,今天我没力气。」她烦躁地挥手打开他的手,制止他的轻薄。

他却反而被打出了兴致,扣住她的腰往回一拉,「这时候自然是出点汗会好得快一点。也不用你费什么力气,我来就行了。」说着一只手就探到下面去了。

…………

花铃被迫张开眼,对上的是他若有所思的神情,她一征,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他沉吟着,变脸一笑,「我忽然在想,你这样关心我的安危,到底是为了我的钱,还是……对我动了真情?」

原本酡红温柔的脸骤然变得犀利起来,「王爷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还是因为今晚我没有和王爷先谈钱,才让您误以为我对王爷动了情?或许一开始我就应该直接把王爷赶出屋去,不给王爷这得寸进尺的机会!」

她的话音未落,身下已被火烫的充满,紧接着就是一波又一波的震荡,让她迷迷物物的神志被晃得更加没有思考的余地。

她知道她刚才的话把他心底的邪火勾出来了,他这个人不但心机深沉,计算精明,而且不允许任何人对他的决断置像,也许他在皇帝面前都是这样肆无忌惮。

平日虽然她也和他斗嘴,但都无伤大难,她尽量不去真的触怒他,因为不清楚他的底线是什么,也无法确定自己有足够的胆量承担。但是他刚才那一句悠然笑语却真的伤到她了。

他总是这样,一面用「不许动情」来威胁她,一面又时不时地表现出某些难以言吻的亲密举止,体贴得就如同最称职的情人。甚至前日那一万两的叫价都曾让她失神地以为他在喊价的那一瞬间,不是在争夺一个妓女,而是为了要她这个人。

几时可以敞开心,直视这尴尬又暖昧的问题,能够坦坦荡荡地问他一句,他对她的好,到底是为了利用她,还是因为……因为……在他的心底有一处隐秘又温柔的地方,为她独守着——就如她一样……

因为花铃的提醒,朱成渊刻意在出门前后留意了一下自已周围的情况,果然发现了不寻常的蛛丝马迹。

至少有两三个人,在他出府前后,都会在距离不远的地方或坐或站,有意无意地面朝着他的府门。而他进出王府的时间,最久时可相差三四个时辰。

这就说明他的确是被人盯梢了。他本不是警惕性很低的人,尤其是在二哥篡位成功,四哥开始造反,他又与四哥暗通款曲后,他一直提醒自已要小心。

但是,谁也不知道他敢如此放肆地结交四哥、传递情报,依仗的是什么。纵然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他所依仗的只是一个小小的陀螺。

这陀螺是他母亲的遗物,能例吉凶,且从未出错。

母妃在生下他之后因为体弱气虚,逐渐失去了绝代芳华而失宠于后宫。但在此之前,她也曾因美貌而专宠一时。在她最风光的时候,亦有不少皇妃因为嫉妒而暗中加害她,都是靠着这枚小陀螺帮她化险为夷。

在母妃去世后,这个陀螺成为遗物秘密的传到他手上。

他自幼便看透了宫内倾礼,也无意争夺皇位,便刻意让自己变成了一个只知道花天酒地、声色犬马的酒肉皇子。父皇对他很失望,早早就放弃他。因此他更加闲散,逍遥自在,不将任何人事放在眼里。

二哥篡位后,四哥不知怎地竟然会相中他做联手对象,他之所以答应下来,不是因为什么正义道德、人伦纲常那类不值一文的东西,而是因为他牢牢记得自已十岁那年,在皇宫的符花池边,二哥因为嫌他念书念得声音大了些,就将他推到池里,害他几乎送命。

父皇不仅没有责怪二哥,反而说他贪玩懒散,将所有的罪名都扣在他头上。

那时他一句反抗也没有,但却暗中发誓早晚要报此仇。

机会终于来了,他怎会错过?况且四哥还许以重金厚礼。

可现在他竟然会被盯梢?

想想之前二哥硬逼着他入仕做官,看来并不是出于什么兄弟情谊,也不是因为朝内动荡而拉他入伙,实际上是在试探他罢了。

既然如此,他就和二哥玩个游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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