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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愕然的眼神注视下,裴英伦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既然、既然大家身边都没人,可以……试着交往看看吗?”
“啊?”这回,她彻底傻了。太令人惊讶了,被闪电劈中也不过如此吧?
见她满脸讶然之色,裴英伦懊恼地伸手捂住脸:哦……他真是白痴啊。
瞧自己刚才冲口而出的是什么傻话?什么叫做“身边没人”?他身边的人是没了——跟别的男人跑了;可是,莞尔现在明明就另有心仪的人啊!而且那人还是南方公园咖啡馆的老板,大家相互之间都熟得很。
某些连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冲动,在心里想想就好,怎么能就这样脱口而出呢?
“对了,你喜欢的是老板吧?”他别开眼,尴尬地苦笑,心底漾着一丝醋意,“我还提出这种令人困扰的要求,真是……”他自嘲地摇了摇头,在她怔怔然的目光盯视下,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刚才的话,就当我没有说过——”
“不要!”莞尔蓦然喝断他的话,“你不可以收回!我答应,答应交往!”心一急,脑袋一热,实话吼出来了。双脚跳啊跳,就怕他前一秒钟说的此刻已不算数。
“什么?”这一回,换裴英伦结结实实愣住了。她刚才说——她答应?“可是,你……”他皱起眉,表情是货真价实的茫然。她心里喜欢的明明是别人啊。
“我……”莞尔脑中乱糟糟的,说话已经失去条理,只好两手齐上阵狂比一通手势,“你说得对,我、我现在身边没人啊!你也没有,所以……所以……我们都可以啊!”她话说得又快又急,毫无头绪,难为裴英伦居然听懂了。
“你是说……可以交往?”他缓缓扬起眉,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是因为老板没有回应她的爱意吗?所以她退而求其次地愿意和他交往?“退而求其次”这个词闪过脑海,令他心情低落了一秒,但……终究是高兴的。
莞尔对他仍是有好感的吧?虽然时机不对,可是他开口了,她就没拒绝。他是否可以自恋地揣测,在她心里,他始终有着一席之地?
果然,这样想,感觉就好多了——他低头浅笑,发现自己也很有阿Q精神呢。
“嗯,可以、可以!”莞尔重重点头。心底某个角落,有小姑姑的声音在劝她少安毋躁;可是她不管了,把心一横,在脑中模拟一只巨手捏死多管闲事的迷你版小姑姑。然后,她兴奋地抓起裴英伦的手椅,“答应了哦!说好了哦!”夙愿得偿的感觉太好,她顾不得矜持了。
看她表现得这么积极,裴英伦心里一阵柔软,瞧她多赏脸,又蹦又跳的,仿佛这是多么千载难逢的良机,这真让他感觉自己是个宝。
但——很虚荣地,他无法否认自己喜爱这被当成宝的感觉。
抬手抚抚她红热的脸颊,他认真地点了下头,“嗯,说好了,做我女朋友。”
然后,就见她灿烂地笑开来。那笑靥如花绽放,他看得怔忡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该温柔地拥这位新女友入怀。
深夜咖啡馆内,他们在橙黄灯光的温暖中相拥,头靠着头。
虽然不是彼此的第一顺位,但拥抱着,感觉也很契合。这一刻,他与她同时在心中想,不多想,不计较,只是抱着,相互倚靠着——多快乐呢。
与此同时,南方公园咖啡馆外,大学城某栋公寓里,有个短发美丽女人边喝自己打出来的泡沫咖啡边听英文歌。那轻快的歌曲这样吟唱:“ifieverbrokedown,gaveyouwhatifeltnow,wouldyoustillhangaround……”
如果我放弃矜持,告诉你我心中的感觉,你是不是还会在我身边呢?
女人跟着音乐声摇摆身体,轻轻哼唱,脸上泛起浅浅笑意。
恋爱中的人类都不睡觉吧?
所以,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在当晚的凌晨两点半,高纬明会在自己位于市中心的高级住宅区寓所里接到这样一个电话。
“喂?谁?”电话铃响了快十声他才不情愿地接起,揉着惺忪睡眼,心里很不爽,口气很怨怼。
“学长!学——长——”听筒那边传来高八度的持续兴奋尖叫声。
高纬明立即将听筒拿远,另一手抓过一个抱枕堵住耳朵。这么嘹亮而生气勃勃的声音,即使远在另一个房间里也能听得见,“向莞尔?”真是好久不见。这小魔女,八成又是有事相求了。
“是我啦!”向莞尔很激动,勾起手指敲打听筒,“学长,我有天大的好消息要宣布哦!”
“唔。”高纬明应得心不在焉,眼皮又耷拉下去。
“我恋爱了,我——恋、爱、了!”一个重磅炸弹丢来,字字铿锵有力。
“什么?!”这下子,高纬明顿时睡意全消,蓦地从床上翻坐起来,“你?和谁?”这阵子没怎么掺和这丫头的事,不知不觉间,他消息已经这么闭塞了?
“你猜。”那边语气很神秘,又掩不住得意。
高纬明朝天翻个白眼。这丫头当真没心没肺哪,亏他以前还辛辛苦苦追过她,现在她半夜三更泼来一桶冷水叫他猜这个?
“没空猜啦,裴英伦?”他没好气地随口说。
然后,就听见那边立即爆发出令人难以形容的抖颤尖叫:“是啦,是啦!猜对啦!”她高兴得忘乎所以了。
不是吧?还真猜对了?高纬明此刻表情很呆:一直都知道向莞尔这家伙对裴英伦贼心不死,可是,以裴英伦那副傲慢自大的脾气,他怎么会突然转性,喜欢上一个这么不学无术又那么爱闹的丫头?
如果没记错的话,就在一个月前,裴大帅哥还把向莞尔当成毒蛇猛兽,谈之色变,避之不及呢。
高纬明摇了摇头,开始怀疑这个电话是他今夜美梦的一部分,“你唬我的吧?”他才不信。裴英伦的眼睛一向望天,高傲得很,会看上她这地下的爬虫类?
“没唬你,我真的——”莞尔气呼呼地正要争辩,突然,高纬明这边电话插播的“嘟嘟”声响起。
“不好意思,有插播,待会儿和你说。”高纬明接进另一个电话,“喂?”真忙啊。
“喂。”那边传来沉缓男声。说话的人应是身处于一个全然静谧的环境里头,略带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有隐隐的寂寥。
“裴英伦?”高纬明一愣。这么温柔感性的一声“喂”,大半夜听起来怪吓人的。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吗?”裴英伦问。此刻,他正放任自己横躺于宽大真皮沙发中,身上盖着薄毯。他试图将大脑放空,可是心里头却乱糟糟的,有数个念头纠结缠绕一处,困扰着他。
深更半夜给朋友打电话“诉衷肠”,原本不是他裴英伦会做的事;可是今晚,他破例了——因为向莞尔那丫头。
“我早就被吵醒了。”高纬明郁闷地吐出一口浊气:很好很好,今天别睡了,“怎么了,老兄?你又是有什么要事要通报?”裴英伦和向莞尔都挑这种罪该万死的时间段打电话给他,这下他不得不相信,他俩是真的有一腿了——一般只有初坠爱河的人才会如此发疯。
裴英伦深吸一口气,“我现在……应该算是和向莞尔开始谈恋爱了吧?”
“嗯哼。”高纬明点头漫应,“然后?”
“你不惊讶?”裴英伦觉得奇怪。
早知道了,有什么好惊讶的?高纬明扁了扁嘴,“还好啦。”假装惊讶一下下,然后回归本性开口损他,“爱来爱去,最后还是发现她比较可爱吧?我六年前就叫你接受她了,谁叫你不听我的?那样不是可以节受多时间?”
“不,你不明白。”裴英伦的声音里透着苦恼。
哦?高纬明一挑眉:少见,这男人的口气这回听起来很认真哦!即使在刚和方怡然分手后的第二天,也没见他表现得像此刻这么心事重重。
“怎么了你,唉声叹气的?新交了女朋友,应该是开心的事啊。”高纬明疑惑地道。瞧人家向莞尔——她就很开心啊。
“莞尔她——其实心里另有喜欢的人。和我交往,好像只是顺便而已。”说这句话时,裴英伦的口气有些泛酸。
“哦?”高纬明挑眉,直觉地脱口而出,“你在乎?”
“喂,我为什么不在乎?”裴英伦有些不悦。听听这男人说的什么话!女朋友心中另有所爱,换了哪个男人可以大方得完全不在乎?
“呵呵,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这家伙谈恋爱不是一向都很自我的吗?”生气了哦!高纬明连忙解释,“那时候方怡然爱上别的男人,你也是最后才发现的啊!你心胸宽广的咧,堪比汪洋大海啊……”他呵呵笑着。
裴英伦被他嘲得无话反驳。是,那时候自己确是白痴一个,粗心大意不说,对感情还颇有种盲目的自信。他一直以为方怡然很爱他,从不怀疑她什么,直到她最终变心离去,所有人都发现了,他最后一个被通知到,仍是一脸茫然不明所以。
可是,这次不同。事关向莞尔,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心胸其实并没有那么宽广,好似变得小肚鸡肠了。虽还没来得及与她深入交往,却提前计较起她的心给了谁。只要一想到她曾说过喜欢“南方公园”里那个唇红齿白的老板,他就忍不住心浮气躁。
今晚与她分别后,他回到自己家中,没睡着。和她拥抱过后,心是暖热的;可是,总有那么一丝的……不服气呵。
老板有这么好吗?莞尔为什么喜欢他?他们以后天天一起工作,会不会日子久了产生感情?
他把这几个无聊的问题翻来覆去地想了很久,一直没有想通。这牛角尖一旦钻进去了,便再也拔不出来。于是,在辗转难寐的凌晨两点半,他不得不拎起听筒叨扰老友。
“我以前……是这么自私的人吗?”他拧着眉心问电话那头的高纬明。
“自私倒称不上啦,不过,你小子一直很骄傲就对了!你过去不是总觉得自己超级迷人的,每个女人都追你追得半死,怎么?现在开始患得患失起来了?”高纬明笑道。
患得患失?裴英伦皱起眉,直觉地不喜欢这个词。
他是在患得患失吗?与莞尔确定关系不足五个小时,就担心自己被抛弃?这样的自己,感觉真孬种哪。
心里一阵恼,他有些赌气地道:“就知道跟你谈没用。”神经粗粗的高纬明哪懂他此刻心里的结?
“是是是,我没用。”高纬明笑得得意,难得见到裴大帅哥为情所困,彻夜不眠也值了,“可是我知道一点。”
“什么?”他没好气地问。
“莞尔是个好女孩,你别伤害她,否则不饶你。”高纬明摆出学长架势搁话。
“知道了。”他挂了电话,脑中仍然一团乱麻。自沙发中起身,他缓缓走到落地窗旁,心里想着:此刻一墙之隔的某个女孩,是不是好梦正酣?一觉醒来,她会后悔答应与他交往吗?
怎么想,都是不确定呢。一段新感情的开端,原来这样的……令人忐忑。这滋味,过去他从未有机会品尝;没想到在莞尔身上,小小懦弱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