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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幽篁终于可以真正地看到她。
与四年前相比,那个带着稚气的少女已经长成了大姑娘,脸上微微的风尘之色,似乎赶了很远的路,星眸内写满了焦灼和担忧,榴花般的唇被牙齿咬出深深的盂。他的手指动了一下,想伸出手试探一下她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但是手指却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动一下都万分困难。
洛织锦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里,但是却不敢碰他的手指,她只是那样勉强而用力地对着他笑,“杜大哥,我来了,我真的来找你了。”
“飞走的鸟儿终于回来了?”他笑了一笑,素来冷然的神色轰然破碎,眼睛微微一眨,有泪意盈盈欲坠。
“嗯。”洛织锦用力点头,努力让自己笑得更加灿烂一些,“杜大哥,我带你走好不好?”
他那样热切地看着她,听她说完话后就大力地点着头,只是她的手指才碰上他的身体,他便痛得几乎昏过去,眼前仿佛有无数金星在乱晃,脸色也瞬间由青变白。
洛织锦吓得连忙抽回手去,不敢再碰他。
杜幽篁的眼神暗淡了下来,苦笑着自语:“看来……我走不了了……”
“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洛织锦的眼神蓦地变得凶狠起来,仿佛护食的小兽,只要有人侵犯到她,她就毫不留情地发出致命一击。
他终于缓过气来,微微点了点头。
洛织锦的手指轻柔地抹去他唇边沾上的水珠,低声跟他说话:“杜大哥,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洗清罪名的!”
“你……相信我?”他微笑起来,其实也不过是嘴角朝上略微扬了一下,但是那已经耗费了他很大的精力。
“不论再过多少年,你永远是我的杜大哥,我永远都相信你!”她斩钉截铁一般开口。
于是他再次无声微笑。
他的小锦儿还是以前那个样子呵……
“你……小心,这次有官家牵涉进来……”他突然喘息着开口,紧张而担忧。
洛织锦慢慢握起了拳头,“杜大哥,我已经不再只是以前那个总爱追着你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丫头了,你不用担心我。”
他点头,微微闭上了眼睛,“我好累……”
“那你好好休息。”她伸指抚过他的眉他的眼,手指轻柔得就仿佛是春日里的第一缕风,拂落了杏蕊桃瓣。
他沉沉而睡,眉却依旧紧紧皱着。
洛织锦终于松开手,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敢动她的人,这人好大的胆子!
不将他找出来,为杜大哥报仇的话,她绝不罢休!
灯光突然渐明,却是有狱卒突然提着灯靠近。
洛织锦乍然而起,身子陡然拔空而起,攀附在屋顶之上。待那狱卒朝牢内看了两眼觉得没有什么事的时候,她这才脱身离去,在房顶上略一迟疑,便朝那官老爷林游尔所住的地方飞快掠去。
星光满天,一天无云,夜色美不胜收。
洛织锦心急如焚,哪里还有什么闲情逸志?
根据鲁道子的消息,她终于探到林游尔所住的地方,闪身而入。
院落中空阔而静寂,她三下两下搜到林游尔的房间,却见那帏帐之下,分明的两双鞋。
顾不得其他,她撩开帐子,长剑一横,随即冷冷开口:“起来!”
帐子内顿时一片慌乱,那半裸的女子尖叫声正要脱口,洛织锦再次冷眼一扫,“闭嘴!”
“饶……饶命……”林游尔紧张得话都说不好了,“你想要、要什么?随便拿……不用客气。”
“杜幽篁一案,疑点甚多。我不求你明察秋毫,但是至少你不能再滥用私刑,不然的话……”洛织锦手中的剑蓦地抖出数个剑花,冷哼一声,“当如此床!”
她闪身离去,床上的林游尔依旧在发呆,伸手摸了一下自己所睡的床,不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就在下一秒,他身下的床却轰然倒塌,“扑通”一声,将他当场摔得七荤八素,半天没有喘过气来,一张脸青青白白地交替着颜色。
太太太……太可怕了!
洛织锦并未走远,她自林游尔那里离开之后,便径直去了官府的殓尸房。房间内黑灯瞎火,外面也没有什么人把守,所以她并没有费什么力气。
从身上取出火折子点着,房间内顿时亮出朦胧的光,所有的东西都变得影影绰绰的,随着那微弱的光不停地变幻着模样。
伸手撩开盖在尸体上的布,虽然她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是当一眼看到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时,心下还是不免微微一震。
这凶手下手快狠准,受伤的部位自颈至胸,分明的四道血槽,不但造成死者大面积失血,更勾断了死者的喉管。
到底是什么凶器,居然会造成这样的伤口?
洛织锦又仔细察看了两眼,随即吹熄了火折子,闪身出了殓尸房。
她准备去找鲁道子。
如果这世上有人能够轻易地辨认出那种伤口是被什么怪异凶器所伤的话,非鲁家的人莫属。他们本是鲁班一脉,擅长工艺制造,家族亦多出能工巧匠。到鲁道子这一辈,虽然她身为女子,且只一个后人,但是巧手之名亦多胜从前,在江湖上颇为有名。
洛织锦皱眉前行,不多时便来到了鲁道子所住的地方。
房间内掌着灯,洛织锦站稳之后便在那窗上扣了一下,“鲁道子,可曾休息?”
窗子瞬间被人打开,青衫布衣的鲁道子一脸喜色,“织锦,你已经到了?”
洛织锦略一点头,便自窗子外翻身而入,“我有事情要问你。”
“什么事?”鲁道子即时推过去一张椅子给她坐。
“有什么凶器能够伤人自颈至胸,而且留下四道血槽?”洛织锦皱眉看她。
“如果有血槽形成的话,怕是比较锋利的东西所形成的抓伤,自颈至胸,可能只是顺手而已。”鲁道子抬头也看着她,“你是说,死者身上有这样的伤痕?”
洛织锦点了点头。
鲁道子想了一想,又开口:“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带我过去再看一看,这样好方便我下判断。”
洛织锦对她点头一笑,“谢了!”
“应该的,”鲁道子微微眯起了眼睛,“别说这么客气的话。”
洛织锦弯眉而笑。
能够拥有这样的朋友,难道不是她的幸运?
于是她便带着鲁道子再次潜入府衙内的殓尸房,因为这一次鲁道子在,所以停留的时间便长了一些。
洛织锦帮她掌着灯,鲁道子则凝眉看着那具尸体。
“看得出来是什么吗?”洛织锦见她半天不说话,不由有些忐忑地开口问她。
她一向冷静,但是这一次,因为牵涉到杜幽篁,所以她总是有些沉不住气。
鲁道子回眸看她,伸手在她手臂上轻轻拍了一下,“别担心。”
她说完话后依旧盯着尸体上的伤口,过了片刻,突然微微闭上了眼睛。
于是视线内一片黑暗,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她仿佛陷入冥想之中,在那片空虚的幻觉中,她仿佛看到了当日的情形。
凶手在下手之前,应该是挟持着死者的,在死者说出他想要的东西的下落之后,他才施以杀招,在死者身上留下了这样的伤痕。
到底是什么样的凶器……
洛织锦见她闭目沉思也不打扰她,一径皱着眉想着整个案件。
青莲蕊、无伤泪。
根据师父曾经说给她听的一些趣闻里,这两样东西,可以做成世上最为无双的胭脂“千色”,凶手为什么要拿了这两样东西嫁祸给杜大哥?
难道是与杜大哥有仇?
不可能,根据鲁道子这几年传给她的消息,杜大哥从不曾与人结过怨。
但是若不是结仇的话,那却又是为何?
她百思不得其解,心下渐渐郁躁起来。
鲁道子此时却睁开了眼睛,“织锦,我们可以回去了。”
“你想出来了?”洛织锦心下略微一喜。
“我回去会把这种凶器画下来,但是我不能保证和实际的完全相似,所以,只能尽量了。”鲁道子有些歉然。
“谢谢。”洛织锦再次道谢,熄了火折子,带着鲁道子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回去之后,鲁道子便立即找出笔墨等物,将她根据刚才死者身上的伤痕所判断出来的凶器形状大致画了出来,等到画完,随手拿给洛织锦看。
“就是这种东西?”洛织锦看着那画面上的凶器,形如虎爪,不过尺长左右,尾端不过巴掌大小,上面略宽,下面略窄。根据鲁道子的判断,应是精钢所铸,可佩戴在人手背之上,易伸缩,尾端有机关,若是按下机关,便会突生出四只锋利的钩刃。想来正是这四只钩刃不但抓伤死者,更钩断了死者的喉管。
“可能略有出入,但是应该跟这种东西相差无几。”鲁道子肯定地点了点头。
“奇怪,江湖上有使用这种武器的人吗?”洛织锦为之皱眉不已。
“你不曾见过类似于这种武器的东西吗?”鲁道子也看着那张画,沉吟片刻后又开口,“我知道你师父收藏各种典籍,难道你不曾在武器谱上见过这种东西?”
洛织锦缓缓摇头,随即再次皱眉不已。
鲁道子抬头看一眼天色,却发现外面居然已经隐隐晨光,她担忧地看了一眼洛织锦,问她:“你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会儿?”
洛织锦摇了摇头,“我现在哪有那心情?”
鲁道子默然片刻,“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必须先把杜大哥救出来,但是我之前去看他的时候,发现他现在的身体很虚弱,根本没办法轻易移动。”洛织锦两眉锁得更紧,表情很是严肃。
“也就是说,要先把他身上的伤治好……”鲁道子微微抿了下唇,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微微低呼了一声。
“怎么了?”洛织锦疑惑地朝她看去。
鲁道子却微有喜色,“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个人。”
“谁?”洛织锦见她如此神情,不禁心下大奇。
“既然我们都不认识这种凶器,那么,还有一个人……我想他可能见过这种奇怪的东西,甚至这种奇怪的东西,很可能是出自他手。”鲁道子说着话,喜色却突然尽褪,眉也紧紧地皱了起来。
“这人是谁?”洛织锦顿时心下大喜。
“他是……我叔叔。”鲁道子面色一沉,颇有些难以言及的模样。
“你还有个叔叔?”洛织锦大是奇怪,“怎么从来不曾听你提过?”
“他自小便离经叛道,十五岁那年,因为犯了大错,所以被我祖父逐出家门,终生不得再使用……使用鲁姓。”鲁道子苦笑一声,将之前那句话含糊带了过去,随即又说:“这事原本便不光彩,我家人又怎么会主动宣扬出去?”
原来是这样。
洛织锦默默地点了下头,“那他现在人在何处?”
“如果想找他的话……”鲁道子朝窗外看了一眼天色,“我知道你心下着急,你放心,我等下就去找他。”
“那就多麻烦你了。”洛织锦此刻当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只希望,这害人的东西千万别是出自他手才好。”鲁道子叹了口气,又苦笑了一声。
原本以为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去见他,但是没想到……没想到这次要为了这事而去见他……
鲁道子忍不住再次苦笑。
洛织锦却没有特别注意她面上那种古怪的神色,只是将身边所有用于疗伤的药丸搜出来,这些东西多是师父和天池上人给的,杜大哥如今身体不便,有了这些,应该会好得快一点吧?
她突然发现自己再度紧张起来,紧张得整颗心脏仿佛都在怦怦跳似的,只要一回忆起他身上的伤,她自己身上仿佛也痛了起来。
他所受的每一处伤,她都能清晰地感受得到,就仿佛那种痛本是施加给她的一样。
甚至,比他所能感受到的更痛。
所以,她一定要尽快把他救出来。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