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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情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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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会哭?”

“这双眼睛倒是漂亮的很,你说,我把它挖下来如何?”

“瑜儿,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你了。”

“你会背叛我吗?如果你敢背叛,我不会放过你。”

过往的记忆在脑海中一段段闪现,初见时她哭泣的样子,再见时她躺在床

上无所依凭的样子,山谷中她辣手无情的样子,她给予他承诺的样子,她在牢房中对他笑着的样子,她昏睡一年醒过来之后望着他的眼神,她将自己交付给他的样子,她穿着一袭凤冠霞帔,与他登上高台的样子,她与他的发丝相互缠

绵的样子,她调皮的样子,她冷酷的样子,她淡笑的样子,她忧心的样子,她偷笑的样子,她多情的样子,还有,她主动吻上他的样子。

耶律铮云望着那一座木质小屋,他与她在那里度过的那一段短暂的日子,也许才是真正没有任何阻碍,没有任何心思的一段日子,即使事后她在那座山谷背叛了他,耶律铮云也清楚地感知到,起码那一段时间,起码在没有图穷匕见之前,她也是放入了真心的,否则的话,耶律铮云哪里会那么轻易地,也将自己的真心交付?

耶律铮云慢慢地走向那座小木屋,停在木屋之前,手伸出,嘎吱嘎吱的响动,天长日久,风吹雨打,再好的木料,这样直接曝露在幕天席地之中,都是会不断损毁的,远处看着还觉得恍如昨日,等到了近前,才分明可见,那斑驳的露出内里的一块块木料,记载了岁月的痕迹。

使力,这扇木门,都仿佛要跟着要掉落一般,向着一边呼啦啦地敞开。

凤仪宫已经毁了,南邰瑜十年没有踪迹了,一开始,想着的是等着她来见他,她来向他道歉,她来向他解释,可是,等来的是一场空,红枫的话,耶律铮云不想要全部相信,她说的南邰瑜早已经死了的话,他一点都不相信,可是,当他真的发动自己所有的人手去主动寻找南邰瑜之后,得到的结果是,没有,没有,没有!

方方得知她可能没有背叛她,方方得知也许一切只是一场阴差阳错,得到的却是这么一个可能更加绝望的消息,生离死别,是生离更痛,还是死别更苦?

“你究竟,去了哪里?”

他的手拂过泛着黄色的皮毛垫子,触过简陋的木桌,碰过那还保持着倒扣状态的杯盏,猛然顿住了指尖,男人恍惚怀念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杯子中,有水痕!

只有人,才会喝茶倒水。

若是不注意,也许会忽略,可是,很多细节,只要开始注意到了,那么,便处处都是痕迹。

只有一层薄币尘的桌子表面,被拉出来的凳子,干净的没有蛛网的墙角门边,还有方才推开那扇门,若是一扇真正十年没有推开的门,他推门而入的时候,只会被呛得满面灰尘。

他甚至,在窗角找到了一朵干枯的花,即使枝残叶败,也还是看得出它盛放时候的样子。

他想不到这里这个地方除了自己和南邰瑜之外,还有谁会来,他也想不到,有别的人会来。

手中捏着那一支干枯的花,耶律铮云面上的神色越来越激动,当听到身后传来的轻轻的脚步声时,他蓦然转身。

男人面上的欣喜激动还有害怕胆怯,种种复杂的感情,凝固成了一张僵硬的面具。

“你终于来了。”

齐笙笑了笑,像是丝毫没有察觉耶律铮云的僵硬一般,自顾将手中拿着的东西放到了桌上,那是一些干粮酒水还有几支兰花,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开败了的兰花落下,却宁愿不知道。

齐笙望见了耶律铮云手中干枯的花:“估计是什么时候拉在这里的,毕竟这么多年了......”

耶律铮云有很多很多的疑问想要询问,他查过,当年南邰瑜在宫中曾经接触过的人中,仿佛有齐笙,他派人出去找南邰瑜,找齐笙,找宫流年,可是,一个人的消息都没有,好容易见到了,却不开心了,面对着这个笑着的男人,耶律铮云最想要问的,是齐笙究竟知不知道南邰瑜在哪里,这个地方,他是怎么知道的!

齐笙开始清扫起了屋子,他穿着自己惯常穿着的月白儒衫,腰间一把折扇,头上一方玉簪,好一个翩翩佳公子,这样的人,根本便和他现在正在做着的事情格格不入,可是,他偏偏那么熟练地做着,仿佛,不,是已经做了无数次。

次数多的,已经习惯。

耶律铮云一直看着齐笙的动作,他猜到了些什么,正因为猜到,所以才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做了。

“要不要喝一杯?”

齐笙将两个倒扣着的空杯子放正,摆好,然后,从酒壶里分别倒出了两道酒线,醇香的酒香四溢。

齐笙将一个杯子递到了耶律铮云面前。

耶律铮云望了齐笙一眼,然后接过,一饮而尽。

酒水闻着香醇,真正入了喉间,却仿佛是一把燃烧着的烈焰一般,灼灼着喉管,腹部,一股子呛人的烈性席卷。

“忘了告诉你,这酒很烈,要慢慢喝。”

齐笙小抿了一口,此时才提醒到。

耶律铮云没有发怒,他甚至,自己主动倒了一杯,然后,再次一饮而尽,第三杯,他的面上染了苍白,被烈酒烧灼的腹部抽痛,他恍若未觉:“瑜儿在哪儿?”

“跟我来吧。”

齐笙沉默了一瞬,望着耶律铮云眼中的坚决,道。

即使猜到了,即使清楚地明白了,可是,当那座孤坟真的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耶律铮云还是觉得眼前一黑:“这是,谁的坟?”

那上面,是一块无字碑,齐笙上前一步,伸手,将无字碑周围生长的野草一一拔除:“一个等了你十年的人。”

齐笙面上那已经成为了习惯的笑,终是消失:“十年前开始,我每年都会过来这边住上几天,看看她,免得她一个人孤单。”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耶律铮云上前一步,揪住了齐笙的领子,齐笙抬手,却不是扫开耶律铮云的手,而是抚了抚墓碑:“这是她希望的。”

只是一句话而矣,耶律铮云却如同遭到重重一击,手腕处的力道一松,后退了三步。

“她就那么恨我?”

耶律铮云喃喃。

失笑一声,为了耶律铮云的话语,齐笙席地而坐:“不,她只是太爱你了。”

他慢慢地,缓缓地诉说着十年前那个女人拜托他消除宫流年的记忆,拜托他,将她葬到这个山谷,拜托他,不要将自己的死讯,主动告诉任何一个人。

齐笙将十年前发生的,耶律铮云所不知道的那些事情,都告诉了他。

“为什么?”

耶律铮云听到自己问,太爱,太爱便代表她能够主动替他做出决定吗?太爱,便能够隐瞒了他十年,让他苦等十年吗?

“她只是没有想到,你在绝情之后,能够再次忆起。”

齐笙笑了笑,说实话,耶律铮云能够来这里,已经足够了。他不是南邰瑜,不能替她做决定,但是,这一次,确实是耶律铮云自己到的。

“她那个时候,身体中各种隐患一起爆发,已经没有了活着的可能,她只是没有想到,自己还没有到达这里,便已经支撑不住了。”

齐笙伸手拔下腿边的一根野草,随手编织着:“我自始至终只是个局外人,她等着的人是你,即使她不愿意承认,你现在终于来了,我也可以走了。”

月白儒衫的男人施施然起身,他方才坐过的地上,一根草叶编成的蚂蚱躺在那里。

“你也爱她吗?”

耶律铮云突然出声。

已经走远了的齐笙摆了摆手,没有出声,也许,答案早便在他的心里了。

恍惚间,齐笙想到了偶然见到少年帝王苦恼地编织草叶的样子,凌

乱而无措,那个人的眉心似乎都被忧郁与挫败所印染,孩子一般。

年轻的状元失笑,然后,走到那个少年帝王的身前,伸出了手。

绿色的蚂蚱,栩栩如生,被安置在了掌心。

耶律铮云没有再问,齐笙已经远去,他望着地上那栩栩如生的蚂蚱一眼,然后,抬头,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只剩下面前永眠之地,那里面躺着的,是他此生此世最爱的女人。

生离是痛,死别是苦,可是,当知道她爱他,她在意他,她在自己的面前,她再也无法远离的时候,他突然间,有种放心的感觉,那颗飘飘荡荡十几年的心,终是再也不复飘荡。

他的手,抚上石碑,指尖运力,一连串行云流水的碑文随着点点石屑纷飞,跃然其上。

爱妻南邰瑜之墓,耶律铮云立。

只有这几个字,这就足够了,他笑着,抚上那一个个字迹:“到最后,只有我陪在你身边。”

所以,这便足够了,不论是宫流年,还是齐笙,他们,都再也无法阻碍我们在一起。

真的,很开心呢,因为,你选择的,只有我。

一滴泪水,在阳光下闪烁,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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