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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逐人归。
风吹动渐枯的树枝,巷口处昏黄残破的路灯映着发黄的树叶,飘落下来。走进巷里的戴宝心轻轻吸气,感受秋夜的风透过胸襟沁进心肺里的凉意。
真是悲剧啊,每次和舍友摸八圈输的总是自己——本以为练好麻将的话,可以和自己最拿手的毛笔书法珠联璧合以博得雅俗共赏的美名,如今看来是不大可能了——只求以后不要如此惨败,以至于肩负着全宿舍人的宵夜重任,可怜她深更半夜还得独自外出。
在这十点左右的夜,昏暗光线笼罩下的无人小巷,阿宝身穿着月白色开襟长衫,竖领和袖口绣着大朵迤逦的花纹,脚上穿一双绣蝴蝶的浅靴,整体充满十足复古味道,若不是手里提的大袋热腾腾香喷喷的关东煮透露出几分烟火气,那么恐怕自己都当自己是夜行的女鬼。
为什么今晚会觉得这条走惯了的巷子会如此漫长迂回?是因为天气越来越凉的缘故吗?心里嘀咕着,戴宝心咝咝地吸着气,纤细的手抓紧了另一个肩头,瑟缩着朝巷子里走去。
虽然这个巷子里经常出现闹鬼的传言,但的确是关东煮店和学校之间最近的近路啊……
“唔……”
低低的类似闷呼的声音从巷子深处传来。戴宝心蓦地止步,张望。
“啊……可恶……噢!”低低的声线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她愕然上前,却被旁边垃圾筒上方“嗖”地蹿过去的流浪猫吓了好一跳。须臾,她轻移脚步,蓦地看到左前方树后蜷卧在地的人影。
“咦?”阿宝半敛起眉。
是——乞丐或流浪汉吗?这年头,连也乞丐也穿Nike复刻版的球鞋?阿宝狐疑地眯起眼,打量那团黑影不俗的衣着。那黑影缩在地上,断续地发出几声“咝咝”的吸气声,似乎在忍受着不知名的痛苦。
暗夜无人的小巷,明明该对前方的情景感到恐慌的,可是,却似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驱使着阿宝的脚步。她朝那团人影慢慢移过去,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俯身试探地问:“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黑影似是颤了一下,接着又是一阵扭曲的战栗,含糊的话语挤出了咬紧的牙缝:“麻、麻烦你——”很清润的男音,却流露着几分强忍的痛苦,“帮忙喊一辆Taxi,去医、医院——”
他的脸半掩在背光处,阿宝瞧不真切。在迎面相对的一刻,却似乎觉得对方黯淡的眸隐约闪了闪,滑过一丝诧异,随即又被袭来的痛楚所取代,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受伤了?生病了?被仇家砍了?还是——黑帮火并后残留的余孽?
阿宝脑中掠过无数猜疑或可能。盯着对方紧捂腹部蜷成一团的姿势,她眨眨眼,转身就跑掉了。
听到凌乱的脚步声,倒地的人倒吸着气吃力地抬起脸。咬着发白的唇瞧着女孩头也不回一溜烟跑掉的身影,他闭上了眼睛——果然,她果然是一个倨傲而冷漠的人啊……
凉风拂面。
戴宝心从来没想到招Taxi竟会是这么艰难的一件事。在发现需要把车驶进窄巷里并需要把来历不明的“伤者”抬上车之后,先后有两个司机摇了摇头,掉头离去。顾不得抱怨世态炎凉,阿宝继续向下辆车努力。
十分钟后,苍天有眼,终于有一位天使大叔大发慈心,停下了他的Taxi。
“你还好吧?”带领司机急急奔过去,她迎上了男孩仰起的脸,苍白的脸孔带着几分因疼痛而带来的曲扭,以及因她重返而带来的讶然。
“……是你?”路灯下,端端正正地迎上了他的脸,阿宝微感讶然。
尽管汗水打湿了那张苍白的面容,但在昏暗的路灯下,那张面孔依然俊俏得令人心折。如此合她心意的一张脸,因为曾有过一面之缘,是以她轻而易举地认了出来。
协助司机大叔把他扶上Taxi后座,阿宝自己也坐了上去。
“谢……谢谢你……”他模糊地说。
她翘起唇,似笑非笑道:“谢倒不必,记得日后报销车马费才是。”
昆明闻言一怔。接着咝地轻抽了口气,敛眉闭上了眼睛。
阿宝不经意地望过去,目光落在他略带苍白的唇上。那唇色有一种细致而透明的质感,当他因痛楚而咬住嘴唇的时候,整个人儿都会流露出一种脆弱而纤细的气息。在阿宝眼中,这真是别样的风情。
不知是否因为疼痛加剧,他的身子滑了滑,脑袋无力地靠在了冰冷的玻璃窗上。
“你还好吧……”阿宝略一犹豫,上前想扶他一把。
伸出的手忽然顿了顿,她双目圆睁,面色微变——
但见他汗湿的黑发凌乱,半露着左耳后下方的一道菱形疤痕。
心跳蓦地加快,阿宝怔望好半晌,目光才缓缓移到了他的脸上。这时,似乎隐隐发觉,面前的这张面容透着隐约的熟悉感。
遥远的记忆,似乎缓缓地回放在了脑海……那个皮肤洁白,长相好比安琪儿的小男孩……文静有礼得让所有长辈都喜欢他……开个小小玩笑都会让他的脸蛋变成番茄……只顾着低头踢球从不理人……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回过神来。
“喂。”移近了几分,她凑上前,缓缓道,“路昆明,你张开眼睛,看着我。”
处在痛楚的倒霉蛋,在听到这柔和甜糯的声音后奇异地静止了两秒,慢慢地,有些迷茫地张开眼睛。首先是一片恍然如梦的月牙白,渐渐清晰了,就是她那张充满韵致的面容,以及充满柔和眼神的茶色瞳仁。
“忍一忍,马上就会到医院。”她柔声说。
痛楚的神色顿时滑过几丝愕然,他不明白这个女孩为何态度骤然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