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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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祜泽恬然一笑,款步慢移,在茅厕外定定地站住了。虽然茅厕是一个有碍观瞻臭气熏天的地方,可是他活色生香,玉树临风,就算是逮人逮到茅厕外,也能保持泰然自若风度翩翩,“韩爱卿……”

一听到这声音,她就开始两股颤颤,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猛地摇头,她不在她不在她不在!

“不在吗?”剑眉微挑,脸上笑容不变,嘀嘀咕咕自言自语起来,“韩爱卿既然不在,那君彧的案子不就死无对证了?这个君彧虽然行事恣意妄为,说话狂妄大胆,但是为人正气凛然,怎么想,也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我虽然怜惜他是个将才,可是朝野上下多的是人一心想置君彧于死地,皇城里的那几宗人命案也一概都推到他头上去了,我就是有心要救,也救不了。”

怎么他就没听出祜泽有什么心想救哥哥呢?这皇朝的人都怨恨君家文臣博学多识,武将骁勇善战,深得民心,都恐慌着有一日君家人生出二心,图谋造反谋朝篡位。离了君家不行,又恐它长出翅膀飞了起来,于是君夭桃就成了替死的羔羊……

“那人三年祭日,君彧年年此时都从边疆冒着死罪赶回来守灵,我听说他自责自己保护好幺妹,眼睁睁看着她毒发身亡死在自己面前,立誓绝不娶妻孤老终身。不知道那人在天有灵,见到自己亲生哥哥含冤入狱,又是怎生的想法。我想,就算她过了奈何桥饮了黄泉水,恐怕这个时候也难以安心吧。”

“一碗孟婆汤,一世情皆忘尽。倘若君小姐真的知晓君大人锒铛入狱,也只能叹人世多变化,万般富贵与阶下囚也只是在一线之间,昔日为皇帝效犬马之劳,如今只落得没有个好下场。可悲。”茅厕里传出韩正浩幽幽的声音。

“原来韩爱卿在这里啊。”

一门之隔,她仿佛可以看见祜泽微微扬起唇,得意地笑着,“是啊,好一会了。”她沉沉地应道。

“怎么,韩爱卿遇到什么困难了吗?需要我的帮忙吗?”

“……”

“你我君臣二人,不分彼此。你看得我,我也看得你。”

“……”脸上掠过一抹窘色。这个人绝对有暴露癖,洗澡还要人在旁伺候着,她又不是他后宫的婢女!

“看来韩爱卿真是遇上烦恼事了,连话儿都接不上,我这就来帮忙。”说着就要推开门。

“喂!”不要太超过了!对祜泽一而再的言语撩拨,她已经忍很久了。她一手压在门上,道:“殿下请自重。”

虽然明知会被拒,但听她声音里带着一抹怒气,他难堪地变了变脸色。

既然她畏他如蛇蝎,他便狠给她看!

“韩爱卿喜欢这样隔空喊话也无妨,不过我只怕君大人等不了那么久。被害的几个朝廷命官都是大妃的人,大妃那一党可没那么简单就放过他。呵呵,其实已经算是人赃并获了,君大人想逃也逃不出大妃的手掌心,大妃死了那么多亲信,用君彧一命抵几命,也算值得。”

“你!”

瞧,到底是谁待不住了?祜泽扬起眉,泛着冷冷的笑意望着她,“我还以为你把这小小的茅房当家了,一待就不想出来了呢。”

“我……我便秘不行啊?”

“那我改天请药房御医给你诊脉,调养一下。”

“谢主隆恩。”她酸溜溜地作了个揖。

祜泽动了动唇,乌眸流苏,光彩溢人,轻轻上前一步,俯首贴在她耳边呢喃:“君彧一案,虽然有人一口咬定了他为妹报仇,杀了当年牵涉到的多名朝廷命官,但你我皆知他不是这种人。尹上善带来几件可能对君彧有利的物证,我想,你不妨看看,说不定就能帮他洗脱罪名呢。”

韩正浩诧异地抬起眸子来。她以为……

她以为他害得君夭桃,自然也不会放过君彧?祜泽无奈讪笑,“君彧是小桃很重要的人,我怎么可能不在意他的生死呢?”见她的双眼因为他的这句话而流光溢彩,他心念一动,几乎就克制不住想要吻上她的唇。

她是娇颜动人的君夭桃也好,或者是相貌平凡的宫女也好,变作眉清目秀的男儿身也罢,在他眼里,都是他从小珍惜到大的小桃,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会因为他一句话而快活悲伤,将他看得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的人。

他还有很多贴心话想对她说啊……

只是……他早就失去说的资格了……

尚隽端着鲍鱼莲子粥进来的时候,殿下正和韩正浩在下棋。

他凑近一看,他们用的正是帝台之棋,心下大异。

帝台之棋是君小姐送给殿下弱冠的大礼。君小姐还在世的时候,殿下十分珍爱帝台之棋,有一日一个奴婢拂尘,不小心将帝台之棋的将给打碎了,殿下难得大发雷霆,甚至要将那奴婢推出斩首,是君小姐求情才勉强放了她。后来君小姐费了好些力气把那子将棋给修好,手艺精细到几乎看不出修补的痕迹。发了几天郁气的殿下才重展笑颜。

自从君小姐死了之后,帝台之棋就被殿下尘封了起来,再没有动过。

可是现在,殿下居然能面若春风和蔼可亲地下棋,他怎么能不吃惊呢?

韩正浩伸手去抓黑棋,祜泽微微眯眼,扇骨“啪”的一声打掉她的手。

“干吗?”韩正浩吃痛地抱着手。

“韩爱卿一向都喜欢用红子。”说完,他将红子摆到她面前,双眸低垂,慢吞吞地摆弄着自己的黑棋。

“这个韩正浩怎么那么多破习惯?”还都跟君夭桃那么像!她嘀嘀咕咕的,一边飞快地摆好阵势。好久没摸象棋,心里真有些痒痒的。长手一伸,说着就要抓起祜泽的车马炮,扇骨又是一折,啪啪啪!“哎呦,好痛!”她缩回手,眼角带两滴泪,哀怨地瞅着他。

他轻摇着扇子,无视她像个小怨妇似的表情。

“韩大人是天下闻名的棋圣,殿下今天是遇到对手了。”尚隽将粥放到他们手边,兴致勃勃地观战了起来。

对手?祜泽扇掩小口,低低笑了起来。平素里让她车马炮,还得故意装出很勉强地输给她,让她不至于看出他有心让着她,她是拿他的车马炮拿得顺手了,都忘记自己现在是披着韩正浩的脸皮来着呢。

“我……我是棋圣?”两眼呆掉。

祜泽推子移炮,“韩爱卿既然美其名曰棋圣,那自然要让让我才是。就由我先行一招。”

“……”存心看她出丑是吧?她眼明手快,左手抢了祜泽的一子马,右手抢了祜泽的一子车,抱在怀里,宁死也不缴械。

“韩大人你这是?”

“我我我失忆了嘛。我现在是伤患,脑子还不太清楚,殿下理所应当要让着病人。”开玩笑,他让她一车一马一炮的时候,她赢他都赢得很勉强,更何况是一子都不让。

“也对,这么一说,倒是我不够体贴韩爱卿了。”祜泽轻点头,流眸一转,将一炮也从棋盘上拿开。

他太体贴她了也叫人受不了。韩正浩心虚地别开眼。

“大人尝尝御膳房的手艺吧。”

“哇,是鲍鱼莲子粥。”那天晚上没吃到,隔天都凉了,可惜得她直扼腕。谁说人间不好,她在人间的时候真的很快乐,能陪着他下棋喝茶吃粥,能常伴在爹爹身旁逗人欢笑,能偶尔捉弄面冷心善的哥哥姐姐们,日子过得虽然简单,却从不枯燥。总好过天上万年,清苦一人。

她天性活泼,受不得那些清规戒律,她感情充沛,动不动就要犯下天规,就是因为她醒来的第一眼就注定她没有办法守住一座仙山一株神木。

“快吃吧,等下我让尚隽再拿些鱼籽糕和火龙吐珠来,都是你最喜欢的小点心……”

她突然停下咀嚼的动作,怔怔地望着他。

见她眼底有防备之色,他的心顿时如针扎,垂下眼帘,他淡淡地说道:“韩爱卿,下棋吧。”

“哦,哦!”她狼狈地别开视线。有那么一刻,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不是把她当韩正浩来对待,而是……而是把她当成了君夭桃……

连下十盘,连输十盘的人的心情会是如何?

当然是红着眼,面色狰狞,一心想要扑倒对面那个笑如春风的男人,给他点颜色瞧瞧。

粥冷了,茶也凉了,人都死了,黄花菜全凋谢了,凭什么她还是斗不过他?

大概也是赢得不好意思了,祜泽笑着推开棋盘,“今天有些累了,改天再玩吧。”顿了顿,为了抚慰佳人受伤的小小心灵,他添了一句:“韩爱卿棋法高超,好几次我都差点认输了。”

“……”愤慨地握拳!别以为这样说,她就会放过他了!

“对了,殿下,尹大人在外面已经等了很久了……您看这……”

原来他是来给尹上善求情的。祜泽斜睨了一眼正竖起两耳朵的韩正浩,撑开扇子扇了扇,“好吧,那就让他进来吧。”

“是。”老脸绽放了一朵笑花,连忙弯腰退了下去。

“喂,尹大人是不是犯了什么错?”韩正浩装着不经意地问道。

收棋子的大手微微一顿,他不动声色地扬了扬唇角,“你还挺关心他的嘛。”

“那当然!”只觉房内温度陡然降低,她再不怕死也不想挑战权威,“不!不是!只不过我们大家同朝为官,都不容易嘛。喂,说说嘛,他哪里得罪你了?”很三八地凑到他面前,一副哥俩好的表情。

祜泽愣了愣,半晌,突然低低笑了起来。试问这天下,有谁敢“喂喂喂”地叫他叫个不停,着实胆大,着实嚣张。

“喂,你笑什么?”

他淡淡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自从小桃死了之后,好久都没有听到别人‘喂喂喂’地嚷嚷了。”

“……”这个人,其实真的是把她当成君夭桃了吧……也难怪,这些天他形影不离地跟着她,别说他了,就是她,也经常想起以前的事情来,那记忆来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不能克制。

她不动声色地移开椅子,与他拉开一定距离。

瞟见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动作,他冷冷一笑,“韩爱卿,我发现……你跟小桃还真有几分相似。不论是从兴趣爱好还是言行举止上来看,都让我在你身上找到了小桃的影子。”

“吓……”他想做什么?

蹭蹭蹭……经过她的不懈努力,终于在两人之间又拉出了小小的距离。

“失去小桃的这三年时间,说不寂寞是不可能的。天下之大,我都找不到像小桃这样率真可爱的女子……”

小桃率真……又可爱……韩正浩的小心肝有点被他的甜言蜜语给迷醉了,“其实我也不一定非要女人不可。”还想逃?他绕到她的椅背后,修长的手指滑过她绝色算不上,顶多清秀的俊脸,叫她冷得好一阵哆嗦,“也不知道韩爱卿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明白!所以她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今天晚上她就收拾收拾包袱大逃亡去。

唉,她的小心肝碎了。她最崇拜的祜泽哥哥怎么会变成杀人不眨眼狡兔三窟心口不一外加男女老少皆宜的花心大萝卜啊?

光看她那滴溜溜转的眼神,就知道她心里那点鬼主意了,看来今晚他要紧迫盯人才是。

比智慧比手段……十八般武艺都上场吧,他会叫她输得心服口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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