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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勒衮老实地说:「臣曾经有个妹妹,不过打从出生起就体弱多病,活到一岁多还是不幸夭折,所以见到公主总是多了一份亲切感。」也因此更希望看到她健健康康的模样。
「能有像王爷这么好的哥哥,一定很幸福。」姮贞听到他只把自己当成妹妹,不知怎么,心有些酸,还有些失望。「那么我就收下了,不过宫里什么吃的没有,王爷也不必太过费心。」
「这没什么,想要向那些欺负公主的人讨回公道,也得要有力气才行。」乌勒衮可是很期待看到她的反击。
听了乌勒衮的话,姮贞噗哧一笑。「这话倒是真的。」待她命在屋里缝补袍子的冉嬷嬷将食盒提进屋里,顺便拿了棋具出来。「我先说好,就连皇阿玛都没赢过我一次,你可别大意了。」
乌勒衮跟着走进园林中的朱色凉亭内。「臣记住了。」心想先帝多半是故意让她赢的。
「这儿没有别人,王爷就不用拘礼,坐下来吧。」姮贞比了下对面的石凳,乌勒衮也只能从命。
当两人开始对局没多久,乌勒衮就发现自己的棋子一步步的被吃掉,完全没有还击的能力,只能一路退守。
「王爷该不会以为我是个小丫头就轻忽了?」姮贞慧黠地笑问。「没听过人不可貌相这句话吗?」
「公主愿意跟臣再下一盘吗?」乌勒衮清了清喉咙,有些窘迫,不敢承认确实有看轻的意思,不过第二盘一定要力挽狂澜才行。
姮贞言笑晏晏地说:「当然可以。」
「多谢公主。」乌勒衮这回不敢再大意了,原本以为这位外表看来好欺负的和硕公主需要有人保护,不过当她在棋盘上攻击敌人时的狠劲,那力量可是不容小觑,这一刻,对姮贞的印象也有了改观。
拂过他们脸上的微风正在诉说着夏季的到来,不过专心在对战上的两人早已忘了周遭的一切,也忘了彼此的身分,只想着如何赢这一局棋。
待冉嬷嬷将茶点送进凉亭内,主子正巧毫不客气地吃掉了对方的主将。
「将军!」姮贞这一步可说是下得又狠又快。「王爷,你又输了,这下子不得不承认我的棋艺比你强了吧。」
乌勒衮怔怔地看着被杀得片甲不留的残局,年轻气盛的他不肯就这么轻易认输了。「请公主跟臣再下一盘!」
这一次绝对非赢不可。
★★★
又过了两日——
乌勒衮再度来到南三所,手上还多了一只小木盒,里头是昨日在府里找到的东北人蔘,听总管说是先帝赐给死去的阿玛,结果阿玛还没用上便过世了,于是想到姮贞,希望能让她补一补身子。
走进依旧是静悄悄一片的偏殿,没有见到姮贞的身影,于是往内厅走去,直到听见了说话声。
「……公主,奴婢真的已经好多了。」冉嬷嬷笑叹道。
姮贞站在冉嬷嬷的座椅后头,两只小手努力帮她捏着肩颈,希望多少可以减轻一些不适。「我从小就是嬷嬷奶大的,嬷嬷对我来说,可比亲娘还要亲,这么一点小事不算什么。」
闻言,冉嬷嬷用袖口抹着眼角的湿意。「有公主这句话,奴婢死也无憾了。」
「嬷嬷可要长命百岁,将来还得陪我一起嫁出宫才行……」姮贞话中充满了对冉嬷嬷的依赖和感情。
站在厅外看着这温馨的一幕,乌勒衮对姮贞的乖巧孝顺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也没有因为自己的身分,而看不起身边伺候的奴才,即便受到再多的欺侮,非但没有怨天尤人,还能保有一颗纯善的心,并能懂得感恩,这样一个小丫头,让人想不对她好都很很难。
乌勒衮没有打扰她们,慢慢地往回走,想着在自己十九年的生命当中,除了一岁多便夭折的妹妹,以及悲伤过度也跟着去世的额娘,能让他这么在意的女人,也只有姮贞一个,莫名地他打心底就想要多多疼她宠她,希望她以后能够得到幸福,这样的心情应该就是每个当兄长的人都会有的吧。
这一刻,他真的是这么认为。
「王爷?」姮贞让冉嬷嬷回房去歇着,这才从屋里出来,远远的见到睿亲王挺拔的身影,连忙踩着花盆底追过去。「你来多久了?」
「臣才刚到。」乌勒衮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目光多了几分宠溺和温柔。
姮贞被他瞅得不知怎么有些害羞。「王爷该不会不服输,又来向我挑战了吧?我这就去拿棋具,你等一等……」
「公……」原本想说不是为了这个原因才来的,不过见姮贞这么渴望有人陪她下棋,难得有个人可以陪着说说话,乌勒衮便把话又吞了回去。
只要能让她高兴,他愿意做任何事。
没过一会儿,姮贞已经捧了棋具过来,还因为跑得太急,连气都有些喘不上来。「没等很久吧?」
乌勒衮目光转柔。「慢慢来,臣不会跑掉的。」
「我知道,只是……」姮贞明白睿亲王不可能每天都来看自己,所以更要把握说话的时间。「咱们来下棋吧,这次要不要我让王爷?」
「若要公主让臣,那臣的面子要往哪里搁?」乌勒衮自然不愿意这样的赢法。「公主尽管使出全力,让臣输也要输得心服口服。」
「那我就不客气了,一定要让王爷输得心服口服。」姮贞笑抿了唇。
「那臣就准备接招了。」乌勒衮朗声大笑。
而这盘棋也在一次又一次的攻防之间,时间跟着飞逝,而两人之间的亲情、友亲、爱情全都搅在一起,就跟棋局一样扑朔迷离,变得分不清了。
★★★
四年后——
乌勒衮风尘仆仆地来到位在御花园东部的绦雪轩,因为听说皇帝陪着太皇太后,还有一干王公大臣的女眷在这里欣赏盛开的海棠树,于是让太监先去通报一声,再等待皇帝召见。
「皇上有旨,宣睿亲王觐见。」太监去而复返,传达皇帝的旨意。
待乌勒衮跟在太监的身后,走向一座凸形的小型殿宇,他的到来自然也引起在场女眷的骚动。
年方二十三岁的乌勒衮,身穿蟒袍的挺拔身躯将英气勃发的五官衬得更是俊朗出色,两道浓密的剑眉谨慎地轻敛,清朗如星的黑瞳不时闪动着坚定的光芒,彷佛只要下定决心就不会有任何迟疑,高挺的鼻梁下方是张厚薄适中的嘴巴,不会给人太过冷峻的感觉,但却自我要求甚高,即便一路舟车劳顿,也不让半丝疲惫流露在脸上。看他昂首阔步的姿态,彷佛就算遇到最大的难关,都能毫不退却的勇往直前,令人不禁感到信服。
「这不是睿亲王吗?」
「好久没看到他了……」
女眷们的目光全都因为乌勒衮的出现而转移了,一些尚未出嫁的贵族格格和大臣千金,更是用着无比渴望的眼神看着他,眼下皇帝身边的「四大贝勒」都有了嫡福晋,甚至没有再娶侧福晋的意愿,恭亲王和怡亲王也全有了正室,就只剩下睿亲王一个,据说连小妾都没有,这在贵族之中可是很难得的事。
「臣乌勒衮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乌勒衮来到年少的皇帝面前,啪啪两声,甩下箭袖跪拜。
「快起喀。」已经亲政一年多的皇帝,有了属于大人该有的沉稳模样,见到乌勒衮,委实吁了口气,总算可以暂时摆脱这些女眷,让耳根子清静一点。
「谢皇上。」乌勒衮起身摺起箭袖道。
女眷们也依礼请安。「王爷吉祥!」
「你们就在这儿陪太皇太后继续赏花,朕还有事先走了。」皇帝可是巴不得快点离开,于是用眼色示意乌勒衮,趁在殿内喝茶歇腿的太皇太后发现之前,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当两人离绦雪轩愈来愈远,皇帝才再度开口。「朕看过爱卿的奏章,日月会这些乱党的势力似乎更壮大了,不得不让朕担心。」
乌勒衮也道出自己的忧心。「臣这次在江南待了三个多月,的确也感受到这股反清势力在暗地里紧锣密鼓的进行当中,所以才赶回京来请皇上圣裁。」
「让朕好好想一想。」皇帝沉吟地说。「爱卿这一路上辛苦了,就先回去休息,有事朕再宣你进宫。」
「那么臣先告退。」乌勒衮再次甩袖跪拜,这才起身离去,当他步出了御花园,脚步也跟着加快,不过不是出宫,而是来到南三所。
乌勒衮不知几次来到这儿,这里还是一样的冷清安静,或许要等到皇帝有了皇子们才会热闹起来。
来到南三所最里头的一处偏殿,正在外头打扫落叶的小太监见到乌勒衮,连忙跪下请安,然后进去向公主禀报。
「公主,王爷终于从江南回来了。」听到这个好消息,冉嬷嬷圆脸上堆满了笑,知道主子很想念他,天天都在等睿亲王回到北京城。
姮贞连忙起身要步出寝房。「嬷嬷,快帮我准备茶点。」这两、三年来,睿亲王为了避嫌,也担心落人口实,都是来请过安,说上几句话之后便离开了,所以她格外珍惜每一次见面的机会。
「公主还是换件衣裳再出去见王爷……」冉嬷嬷赶紧捧来一套新袍子,为主子换上,再重新为她梳妆打扮。
「就算穿得再好看,在王爷眼中,我不过是妹妹、是知己罢了。」姮贞自嘲地说。「他从没当我是个女人。」
冉嬷嬷忙不迭安抚主子。「那又怎么样?在王爷心目中,公主还是占了第一位,他回来见了皇上之后,立刻就来探望公主了不是吗?只要公主肯求皇上指婚,王爷也就不得不娶了。」
「不得不娶吗?」姮贞低声喃道。
「是啊,公主喜欢王爷,这可是他的福气。」冉嬷嬷鼓励地说。
姮贞苦涩地笑哂。「我这辈子唯一的心愿,就只希望王爷不再当我是妹妹,也不再只是朋友,而是个可以共度一生的女人。」
「只要王爷娶了公主,自然就会这么想了。」冉嬷嬷可是看得很乐观。「公主这么美,有哪个男人见了不会喜欢。」
闻言,姮贞噗哧一笑。「对嬷嬷来说,自己带大的孩子总是最好的。」
「那是当然了。」冉嬷嬷骄傲地说。
「走吧。」姮贞盈盈地步出寝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