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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数日,酉时,“上官茶庄”已经打佯休息了。
上官彻在账房里和管事核对上个月的账目,只不过心思很快地又被拉定了,想到那天到童善堂去,原本是想跟静玉好好谈一谈,结果最后还是不欢而散,什么也没问到。
他是否该再去找她一次?上官彻难得露出犹豫不决的表情,似乎只要碰上那个女人,他就会变得这么优柔寡断。
“大少爷?”茶庄管事连叫了两声,才让上官彻把飘远的心思拉了回来。
“刚才说到哪里了?”上官彻定了定神问道。
“大少爷有什么烦恼吗?”茶庄管事端详着上官彻的神色,在上官家待了将近三十年,可以说是看着这三位少爷长大的,对他们多少有些了解。
“为什么这么问?”上官彻合起手上的账本问。
“没什么,只是这两天常看到大少爷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到都出神了,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茶庄管事一脸的关切。“要是真有什么烦恼,大少爷不妨说出来,有人可以商量总比一个人在那儿苦恼来得好。”上官彻轻扯了下嘴角,勉强算是个微笑。“你不用多心,我没事。”他真有表现得这么明显?明显到就连旁人都看得出来?
“没事就好。”茶庄管事将所有的账本收妥。“老爷和夫人这回到万安寺朝山礼佛,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希望祈求菩萨保佑,让三位少爷能早日成亲,好为上官家传宗接代,大少爷也该重新考虑再娶,好让他们能够放心。”这一点上官彻何尝不明白,想到这两年多来,母亲不知道软硬兼施的提过多少回了,就是要他再娶一门妻子,不过条件和农艺再好的大家闺秀,都无法改变自己的心意,勾起他的兴趣,因为他难再去相信女人,相信她们真的会从一而终,真的能与丈夫患难与共。
“这事儿我自有计较。”上官彻也明白若真打算一辈子都不再娶,娘那一关肯定过不去,只能拖一天是一天了。
茶庄管事颔了下花白的头。“那小的就先下去了。”
“对了,还有件事……”上官彻想到了什么,让原本要起身的茶庄管事又坐了下来。“童善堂你知道吗?”
“小的当然知道。”茶庄管事点头说道。
上官彻沉吟片刻。“你这两天若是有空,就派人送一些孩子的衣物过去,往后每个月固定捐五十两银子。”那天去了童善堂,注意到那几个年纪较大的孩子身上穿的衣服都是补丁,相信谁见了都会不忍心,他既然看到了,也不能当作不知道。
“是,小的马上就让人去办。”茶庄管事可是乐意为善。
颔了下首,上官彻这才从书案后头出来。“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之所以关心童善堂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只是单纯的要帮那些没有爹娘的孩子,尽一份尽力,他在心里这么想。
当上官彻步出账房,在外头等到频频打盹的福安赶紧揉着眼皮起身,跟着主子离开茶庄。
此刻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了,街上也没什么路人,空气中带了些不太舒爽的湿气,仿佛再过不久就要下雨了。
就在上官彻才往府邸的方向走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很快地便认出对方。“吴大夫?”吴大夫肩上背着药箱,气喘如牛的停下脚步。“原来是上官家……大少爷……年纪大了就是这样,才走这么一小段路就……不行了……”
“这么晚了吴大夫要哪里?是有病人吗?”上官彻随口问道。
“是童善堂托人来说……有两个孩子……突然病了……还高烧不退……”吴大夫先喘了口气才继续说。“我现在……正要赶过去……”
“我有办法,请跟我来。”上官彻知道事关重大,以吴大夫的脚程,得走上好长一段路才会到童善堂,万一路上又被什么给耽搁了,只怕会拖更久,这么一来有可能会延误到医治的时间。
他回到茶庄内,从后院的马厩牵出一匹马来,与其乘坐马车,不如直接骑在马背上还比较快,而且自己的骑术还算不错,加上现在街上也没有什么路人,不用担心会有意外发生。
“福安,你就先回去,我送吴大夫到童善堂。”上官彻先翻到马背上,然后才让吴大夫跨坐在身后,便踢了下马腹,甩动缰绳前进。
从没骑过马的吴大夫紧张地一手抱住药箱,另一手努力抱住身前的上官彻,吓得紧闭双眼,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只能努力不让自己摔下去。
嗒嗒的马啼声就这样划过夜色中,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已经到了。”上官彻先行下马。
吴大夫惊魂甫定的爬下马背,两腿都发软了。“终于到了……”他这条老命又捡回来了。
由于童善堂的大门半掩着,上官彻将马匹绑好之后,便直接推门而入,和吴大夫快步的往屋里走去,果然听到里头传来孩子的哭声,“干娘,我再去打一盆水来……”静玉焦急地捧着脸盆从房里出来,险些和要进来的上官彻撞上了。“你……”上官彻暂时放下私人恩怨,还是救人要紧,便回头对吴大夫说:“你先进去看看孩子的状况。”闻言,吴大夫赶紧提着药箱进房去。
“干娘,吴大夫来了。”静玉只得又转头往房里去。“他们从下午就开始不舒服,原本还以为是暑邪,可是时间愈晚,身体的温度就愈来愈烫,所以只好请吴大夫过来一趟。”吴大夫将药箱搁在桌上。“你们不要太过担心,我先帮看过再说。”说着,便在床沿坐下,然后专心的帮这两个药莫三岁左右的孩子把脉。
“静玉,你先去隔壁房间看看其他的孩子睡了没有。”傅大娘说。
“是,干娘。”静玉掀起布帘,无可避免的又和在房外等候的上官彻打个照面。“你怎么会跟吴大夫一起来?”上官彻淡声解释道:“正巧在街上遇到,就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谢谢。”静玉轻道,因为石不争昨天就回登阳县去了,正缺人手帮忙。
“不必谢我,我是为了这些孩子。”上官彻用冷淡的口吻说道。
静玉碰了根钉子,也只能苦笑。“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要谢谢你。”说完,便去查看其他的孩子。
而房里的吴大夫也诊断完病情了,很快地从药箱里取了药材出来。
“只要把这些知母、石膏和甘草,再加粳米下去煮到米熟汤成,然后去渣温服,这样就可以去热生津,等到明天早上再服一贴,烧应该就会完全退了。”吴大夫松了口气,幸好这种曹快便能医治好。
傅大娘忙不迭地接过药村,照他的话去做。
一个时辰后,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滂沱大雨,哗啦啦地雨势快要掩盖房间的说话声,不过气温也变得凉快许多,不再那么闷热了。
“谢谢吴大夫,真是辛苦你了。”静玉又换了条湿手巾,放在其中一个孩子的额头上说。
吴大夫摇头笑了笑。“这本来就是大夫的责任,现在白虎汤也喝下了,还得再观察几个时辰,辛苦的是你们。”
“这儿还有空房间,不如吴大夫先进去歇一会儿。”静玉又看向正帮孩子换上干爽衣物的傅大娘。“干娘,我一个人来就好,你也回房休息吧。”傅大娘心想总不能两个人都彻夜不睡,到时都累倒了反而更麻烦,明天早上再换她来照顾,于是和吴大夫就先各自回房休息。
留在房里的静玉看着两个孩子红通通的脸蛋,让她既心疼又担忧,她不停地用湿手巾轮流帮他们擦汗。
“吴大夫医术好,不会有事的。”因为外头下着大雨,上官彻只好等到雨停之后再走,他冷眼旁观着静玉忙进忙出的身影,脸上的忧急之色没有半点虚假,他不是不感动,所以才更加想不通。
她愿意花这么多的心思在这些无你无母的孤儿身上,为什么对他却如此绝情?
为什么舍得抛下他离开?难道她对他没有半点感情?上官彻不禁想要大声地这么对她吼道。
静玉连忙试着眼角的泪。“我知道,只是看到他们这么难受……”喉头一梗,有些说不下去。
“你的眼泪会为他们而流,可是却不曾为我掉过。”上官彻嘴角掀起一道自嘲的笑弧。“我现在反过来很羡慕这些孩子。”上官彻这番心酸的告白让静玉的心都要碎了。
“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呢?”静玉垂下眼帘,幽幽地说,当时的她可是把眼泪哭干了,才做出那样的决定。
这句话让上官彻的怒气又上扬了。“如果真的有,你就不会离开上官家了,到了现在还想骗谁。”静玉脱口唤道:“相公……”
“别再这么叫我!”顾及到房里还有生病的孩子,上官彻只得压低嗓音。
此刻的静玉身心俱疲,深深地叹了口气,已经不想再争执下去了。“等天亮之后,孩子们的状况稳定了,若是你还愿意听的话,我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看来为有把真相说出来,他们之间才能做个了断。
闻言,上官彻下鄂一紧,便转身步出房间,心里想着,他就听听看这女人还能怎么自圆其说。
卯时了,窗外的鸟叫声把趴在桌上的静玉吵醒,她才发现自己不小心睡着了,强撑起满是倦意的身子,来到床边。
她先仔细地摸了摸孩子的脸颊,还有额头,这才转忧为喜。“太好了,烧真的都已经退了。”就如吴大夫所说的,只要再服一帖药就会没事了,压在心中的大石头这才搁下。
步出房间,她来到前厅,雨已经不再下了,淡金色的阳光成片洒进了屋内,而坐在座椅上的男人没有醒来,一手撑着下颚,眉心紧皱着,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稳。
能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看着上官彻,她想以后大概也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她真的不想错过,所以没有开口叫醒他,带着悲伤、痴情的眸光,就这么深深地凝睇着他,而他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爱他,就算是为他死都愿意。
许久之后,静玉才收回柔情似水的目光,打算到灶房用昨天剩下的白米饭煮一锅粥,等大家睡醒就可以吃,累了一个晚上,大家应该都饿了。
待静玉转身走开,上官彻才掀起眼帘,早在听到有人进了前厅,他就醒了,主没有张开眼皮,他也知道是静玉,那是一种微妙的感觉,所能的感官知觉都能感受到她的存在。他故意装睡,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对她恶言相向,他也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想到这儿,上官彻不由得握紧了下拳头,忿忿然的走到外面透透气,好让头脑清醒一点。他真的不知道该拿静玉怎么办才好,想忘却又忘不掉,连打算来个眼不见为净,偏偏老天爷就爱作弄人,老是让他们不期而遇。
深深地吸了口新鲜的空气,上官彻不想再等下去了,于是又折回屋内,要听听看她会编出什么谎言来。
待上官彻来到屋后的灶房,灶上正用叙熬着粥,没看到人,便又从一旁的小门出去,才见到静玉正在外头喂鸡,几只小鸡跟着母鸡后头抢着地上的食物,好不热闹。
上官彻用着嘲弄的口吻说:“想说什么就现在说。”
“嗯。”听见背后响起的男性嗓音,就像把利刃,狠狠地插进了她的胸口,让静玉瑟缩了下。
待静玉喂完了鸡,才转身面对身后的男人,噙在嘴角的笑意却掩不住她的心痛和哀伤。“其实早在成亲之前,我就该明说了,可是从小到大,娘总是说那是以前的人太过于迷信,不一定就会变成那样,我也真的相信了,相信自己不会为你带来噩运,相信我们可以白首偕老……”
“你到底在说什么?”上官彻完全听不懂。
“你看了就知道。”静玉不再逃避,往前走了两步,来到他面前,然后怯怯地举起自己的右手,抢成拳状的小手还不断地发抖。
她好怕,真的好怕看到上官彻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怕看到他怒不可遏地质问她,为什么要隐瞒这么重要的事?是不是存心想要克死他?若真如此,她知道自己一定会心碎而死。
上官彻不明所以地看着,眉头蹙紧着,直到静玉一寸寸的松开了拳头,让他看到那道她极力想要抹去的掌纹。
“我……是断掌……”静玉硬声说道:“你该听说断掌克夫吧?”
“断掌?”上官彻俊脸不变,一把捉住她的右手手腕,想要看个仔细,她掌心里那条明显的纹路让他无法不论。“怎么会?”他从来不知道有这件事,这些年来,赵家也不曾提起过。
静玉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我知道不该隐瞒,不该嫁进上官家,可是……我总以为不会有那种可怕的事发生,那只是以讹传讹,我绝对不会克死你的……”
“你的确不该隐瞒!”上官彻绷声地说。“若是你在嫁给我之前就说出来,我也不会就这么退婚,一定会走一趟沂州,和岳父岳母见上一面,等了解过后再想办法说服我爹娘,因为所谓断掌克夫之说也不过是那些江湖术士胡说的,我并不相信有那种事……”
“真的吗?谢谢你这么说。”上官彻这番话让静玉感动得落下泪来。“可是当官府的衙役上门抓人,我却不得不相信那是真的……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害了相公……要不是我嫁进上官家,你们也不会遭此横祸……险些就家破人亡……”上官彻更加握紧她的右手手腕,几乎要折断它,眼中还泛着血丝,大声地质问:“所以你才会连夜离开上官家?以为这样就没事了?”这么大的事她早该说出来跟他商量才对。
“只要我走得远远的,说不定相公就能否极泰来,所以我才会决定跟娘趁着半夜离开……”静玉咽下喉中的硬块,挤出一抹欣慰的美丽笑靥。“直到几个月扣,我在京城辗转托人打听到相公果然平安无事,有人请来康州知府出面作主,也还给了上官家一个清白,那时的我真的好高兴,心里想着只要相公能活着就好,就算不能长厢厮守也无妨。”
“那是有心人设计陷害,并不是你的错。”上官彻一脸难以置信,这女人居然为了这个荒谬的理由离开他。
静玉摇了摇首,现在的她已经深信不疑。“怎么不是我的错?要不是我,相公也不会差点被处死,都是因为我的关系。”
“你……”上官彻为之气结。
“我不奢求原谅,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只求……别再用恨我来折磨你自己。”静玉衷心地说。“就算这辈子不能当夫妻,至少可以不要像仇人。”上官彻胸口因怒气而起伏。“当时你可以先跟我娘商量,可以不要就这么离开,至少……不要让我以为你是怕受到牵连才走的……”
“因为我真的好害怕,好怕真的会克死你……”静玉说出当时的恐惧。“要是跟婆婆说出断掌的事,那对当时已经心力交瘁的她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她对我很好,还说一定会把我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我真的说不出口……”
“所以宁可大家都误会你,认定你是个无情无义、没心少肺的女人,就是不肯说出实话……”上官彻满脸震怒地放开她的手腕,改成扣住静玉的肩头,然后咬牙切齿地数落。
静玉被椅到小脸上的血色都渐渐褪去了。“我一心一意只想着怎么救相公,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了……”
“好\好!”上官彻简直气坏了,想到这个恨放在心里两年多,结果却得到这么可笑的答案。“你当然不在乎!”真正在乎的是他,他很在乎静玉被人这么看待,因为……他还爱着她,就因为爱着,所以舍不得看她遭人误解。
说完,上官彻便怒气冲冲地转头离开,他必须好好冷静一下,否则真的会想掐死这个教人生气的女人。
“相公……”静玉又把声音吞下,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往后她与他之间真的再也毫无瓜葛了。
“静玉。”早就醒来的傅大娘走了过来,她已经听到两人刚才的对话,大致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真是苦了你。”静玉瞅着傅大娘脸上怜悯之色,知道她都听见了。“对不起,我一直没有告诉干娘曾经嫁过人的事,因为怕提了之后会更难过。”傅大娘一脸心疼。“你这孩子就是喜欢把苦往肚里吞。”
“我没事,真的不要担心……”静玉说着,突然感到一阵晕眩袭来,接着眼前一片黑,整个人软倒在地。
“静玉!”傅大娘及时伸臂抱住她,然后朝屋里叫道:“吴大夫静玉昏倒了,快点出来帮忙……”似乎听见干娘惊慌的叫声,静玉想要开口安抚,可是她已经好累好累,在说出藏在心中的秘密之后,恍若所有的力气都用完了,意识也渐渐沉入黑暗之中。
一直到晚上,静玉才清醒过来。
“吴大夫说你是因为太累,加上又没片好才会晕倒的,真是难为你了。”傅大娘端了碗热粥进房来。“先吃点东西才有精神。”静玉靠在床柱坐在床上。“让干娘担心了,我已经好多了。”
“你就不要再逞强了,幸好那两个孩子的烧都退了,你就好好的休息。”傅大娘这回可不再让步。
闻言,静玉便不再坚持,静静地把手上的粥吃完。
“依我看来,那位上官家大少爷一直没有忘了你,要是真的不在意了,就不会那么生气。”傅大娘是过来人,对男女之间的感情看得比她透彻。
“我倒希望他快点忘了我,然后再另外娶一房媳妇儿。”静玉把空碗交给了傅大娘,牵动了下嘴角,这抹笑却快要带出泪来了。
“他值得更好的姑娘。”因为她根本配不上他。
傅大娘将碗搁在桌上,然后又坐回床沿。“静玉……”
“我已经……无法回上官家了。”静玉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掌心。“就算他愿意原谅我,也不可能回去了。”
“只要他不相信断掌真的会克夫,说不定……”傅大娘不想见到义女就这么孤独地过完一辈子。
静玉苦笑地说:“但是我相信,还有他的爹娘也会相信,没有人会愿意拿自己儿子的性命开玩笑,所以他们更没有理由接受我这样的媳妇了。”
“唉!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傅大娘将心比心,若是她有个儿子,或许也会反对他娶个断掌的女子为妻,这也是每个为人父母的私心。
“我有干娘就够了。”静玉笑说。
“傻孩子!”傅大娘笑骂一句。
待傅大娘出去,静玉唇畔的笑意才化成呜咽,险些哭出声来,可是她不能哭!
不然会让干娘担心的,这是早就注定的事实,谁也无法改变,她与上官彻的夫妻缘分只有短短的三天,应该知足了。
静玉甩袖口擦去泪水,然后掀被下床,来到搁在墙角的衣箱前,从衣箱里找出一只放在衣物最底层的小木盒,打开木盒子,里头放的则是一只色泽清透翠绿的上等玉镯子。
这是成亲第二天早上,她去跟公婆请安,婆婆亲手帮她戴上的,还说这是上官家给历代长媳的传家之玉,将来要她传给自己的媳妇儿,所以这两年多来,就算生活再困苦,她也从没想过要将它变卖。
是该还给上官家的时候了。静玉在心里这么想着。
同一时间,上官彻也才刚睡醒没多久,他揉了揉阵阵抽痛的太阳穴,一面套上鞋履,然后帮自己倒了杯水喝。
他已经有多久没作那个梦了,在那个梦里,他的小妻子依偎在自己怀里,用着纯真娇嫩的嗓音对他说着话。
“相公,我会很努力的学怎么当个好娘子,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相公,你对我真好……”
“相公,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肯做……”上官彻还牢牢记着成亲那三天,静玉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那些满是崇拜和恋慕的话语让他的心都快要融化了,原来被这么深深爱着,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所以当静玉离开上官家时,他才会如此悲愤,觉得自己受骗上当了。
一直到今天早上他才明白,原来静玉不是他所想的那种女人,她只是以为上官家被诬陷、他被关大牢等待处死全是因为她有断掌,担心自己会克夫,所以才会毅然决然地远走他乡,静玉不是对他没有感情,而是因为深深爱着,所以才选择用这种方式来救他。
想到这儿,上官彻不禁又想起了有几回牵住静玉的小手,她的手总是在发抖,原本以为只是害羞,也没有想太多,现在才明白那是因为害怕被自己发现在她掌心上的恶痕的缘故。
他能因为这样就怪罪静玉刻意隐瞒吗?上官彻陷入长长的沉思之中,又想着他和静玉之间还可能有破镜重圆的一天吗?即使可以,那么爹娘呢?他又该如何说服他们点头?
“大哥醒了没有?”上官或急躁的嗓音在房外响起,他已经来了两回,再也等不下去了。
福安忙不迭将三少爷挡在外头。“大少爷有交代不许任何人进去吵他,三少爷还是晚一点再来……”
“我现在就要进去!”上官或嚷道。
上官彻朝房外扬声说道:“让他进来!”话声刚落,就见上官或气急败坏地跨着大步朝自己走来。
“大哥!”上官或急吼吼地叫道。“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上官彻捏了捏眉心问。
上官或低哼一声。“我听二哥说那个女人又回到安陵县了,真想不到她的脸皮这么厚,居然还有脸回来,当初是她自己要走,难不成以为可以再大大方方地回到上官家来?要是让我遇到了,绝对不会跟她客气。”
“你打算怎么不客气?”上官彻朝三弟横睨一眼。“做事如此毛躁莽撞,又怎么成大事?”上官或无端挨了一顿训,有些不平。“难不成大哥真的打算让她再回到这个家?娘说过她已经不是上官家的媳妇儿,也把她的名字从族谱中删去,大哥为什么还要替那个女人说话?我这辈子都不会承认她是我大嫂。
“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你不用管。”上官彻沉声地说。
“大哥……”上官或还想再说。
“不要再说了!”上官彻摆出兄长的威严。
“总之,我绝对不会原谅那个女人的。”说完,上官或气冲冲地出去,再用力地关上房门。
见到三弟这么强烈的反弹,上官彻知道除了爹娘,他的两个弟弟也都很难重新接受静玉,即使知道了原委,只怕更不会接纳一个掌心有克夫恶痕的大嫂,他该怎么做才好?
就在这一记得,上官彻才真正以,原来他这么迫切的想要与静玉再做夫妻,两人能够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