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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陈公公“钦此”二字读罢。柳家三人已是面色惨白吓得没了声响。通敌叛国,罪证确凿!
父皇竟然找到了那封私通外敌的密函?自己几乎翻遍整个柳府都没有找到,父皇怎么会在这短短几日内就掌握证据的?
“臣冤枉!臣冤枉!”回过神来的柳正显突然疾声狂呼。
“副督统,您老就省省力气吧。您那绣花枕还在刑部搁着呢。”
陈公公话一出,柳正显原本还写满冤屈的双眸顿时涣散失神,颓然地瘫坐在地。
绣花枕?难道那封密函一直藏在柳正显的卧房中?缝在绣花枕内,夜夜枕于头下才能安心而眠?竟然藏在这样显眼又让人忽略的地方,柳正显果然心机够深。可是……又是哪个更为有心的人竟然发现了这个惊天的秘密呢?
突然一把冷冷的女声在空中喝道:“不知是公主的命值钱,还是柳氏一门的值钱。”说时,一把长剑已指向书锦喉间。
“汀香!”身后不远处的芷兰错愕地叫道,“你在干什么!”
“哼,还能干什么!”汀香冷笑着,咬牙答道。
“汀香,你给我住手!”一直搀扶着年迈老母的人,抬起一张苍白的脸,厉声喝止汀香。
书锦只觉颈间的剑间颤了颤,显然被柳辛杨这一喝,汀香内心波澜起伏。
“辛杨,她都要害你家破人亡了,你难道一点都不顾念自己年迈的父母和还未出世的孩子吗?”说着,又妒又恨的剑更是迫近书锦的喉头一分。
那冷凉的刃所指之处,有扎痛的感觉,显然是已划破了皮。
“呵呵,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李参领的女儿。”沉默着的陈公公突然尖起嗓子冷笑道,“圣上派你来这儿,可不是拿着刀剑要挟主子的。”
“什么主子不主子?”冷冷的眸扫向书锦,“你们这些个主子,可曾为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想过。我们为你们卖命出力做牛做马,而你们呢?只在想方设法地坑我们这些个做奴做婢的。”
书锦扯出一抹无奈的笑来。汀香的怨,好深好重。她最大的恨应该就是自己指了她代为圆房的事吧。自己又何尝没为这件事而后悔过呢。一切都只能说是天意弄人。
“你要杀便杀。老奴这旨已经传到了,可要赶着回宫去禀告万岁爷呢。”陈公公不在乎地睨了眼汀香,真的招手身后随从准备离开。
这样无视公主死活的话,在场所有人闻之都是一愣。没想到皇帝身边的奴才竟然如此大胆放肆,只有书锦那无奈的笑中更添了几分凄然。
“你难道就不管她了?”连要挟之人都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讷然地追问。
陈公公格格一笑,“亏你还是宫里出来的。就算是要挟也要捡个金贵些的。难道还让我这把老骨头为了这个冷宫里出来的公主磕头求饶吗?”
汀香愣了愣,忽地露出一抹阴冷的笑来,手上的剑不仅没有松动反倒握得更紧了些,“哼,不金贵好歹也是柳家人,既然大家都逃不过这劫,有你陪葬相信辛杨也能走得坦然些。”
柳辛杨倒抽了一口凉气,脸色已是煞白,“汀香,你给我放开她!谁要她给我陪葬了!”
说着,便松开老母,欲上前阻拦,突然眼前银光闪过。不知何时,自己的项上竟然已架着一把利剑。
“不如来比一下,是姑娘的剑快,还是俭某的剑快。”低沉从容的声音悠然自柳辛杨身旁传出。
“俭……俭言!”柳辛杨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你不是应该被关在刑部大牢的吗?”
“让少爷失望了。俭言命硬,刑部不收、阎王不要。”柳辛杨实在是太单纯了,相较柳正显的私通敌国而言,区区一个擅离职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自己被带走根本是另有原因。
黑瞳穿过所有人,直直望向那个剑在喉仍平静从容的可人。彼此的视线在空中纠缠,灼烈而深情。即使只是这样远远地注视着对方,也觉得仅是生命只剩这一刹那,死亦无憾了。
“你……你不要伤了辛杨……否则……”汀香话还未说完,突然脸色一白,发出一声呻吟。右剑像是突然没了力般自手间没落,左手扶着右肩倒在地上。
“箭!”芷兰眼尖,看到了汀香背脊上正深深插着一枚翎箭。
“来人,把这目无王法的贱人带下去。”陈公公的尖细声一出,立刻冒出一双高个士兵将汀香拖了去。
“如此小事还劳烦大人亲自出手,真是让大人见笑了。”陈公公媚笑着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已将剑收回鞘中的俭言。
“大人?”芷兰憋不住心中的纳闷,直直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疑惑。
陈公公瞥了眼芷兰,眼睛转到书锦身上,拖着半死不活的语调,“让公主受惊了,公主无碍吧?”
那样若无其事的态度书锦早已习惯,并未放在心上。只是……一双秋瞳满是疑惑地望向那个也正注视着自己的人。才短短几日,他怎么就变成大人了?而且能让以势利出了名的陈公公如此热络地拍马,显然也是父皇眼中的红人。这是为什么?
“俭言!原来是你!”柳正显右手食指微颤着指向那个轩昂立着的人。总算明白自己卧室内的枕头为什么会出现在刑部。
“柳大人,别来无恙啊。”他笑,那种战胜敌人后才会有的高高在上的会心笑容。
“你到底是谁?”柳正显愣神注视着俭言的笑,这才发现那笑容细看之下有几分熟悉。
“还记得那个因未你扣粮不发而抵上一条命的押粮官吧。”他将头凑近柳正显,笑容中透着骇人的冰冷。
“你……你……你和秦仕宏是什么关系?”
笑对上柳正显眼中的恐慌,“柳大人午夜梦回时,良心不安时,是否常常忆起家父?”
“你是他儿子!怎么可能!”他明明已经斩草除根了的?怎么会有余孽逃脱?
“很失望吧。”那日,若不是四岁的自己被表姐扎了发辫化上女妆,恐怕早就成了地下冤魂了。
柳正显如何也没料到,二十多年的小心谨慎,神鬼不知,竟然一朝败在小小押粮官的余孽之手。
突然想到什么,发疯般地抱住俭言的腿,“你要报仇,柳某人任杀任剐。可是,辛杨他是无辜的,你跟着他这么多年,该知道他与此事根本毫无干系。”
俭言冷冷一笑,重重踢开柳正显的双手,“是不是无辜,刑部自有定夺。”
书锦旁观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心中的疑惑似解犹存。
俭言是为了报父仇才潜入柳家的。可是,他又怎么会和父皇扯上关系?
柳辛杨根本不知道柳正显通敌叛国的事,他真的是无辜的吗?
想着,一双秋瞳转向柳辛杨,他也正无语地注视着自己。那眼神是叹息、是无奈更混合着深深的遗憾。
“来人,把柳氏一族押回刑部。”俭言一个闪身,挡在了书锦与柳辛杨之间,硬生生阻断了互视的两人。
待柳家人悉数被带走后,原本还热闹的府邸仿佛突然就空了一般。
原本还喧闹的大厅,只剩下书锦、俭言、陈公公及芷兰。
“还傻愣着干什么!快去帮公主收拾一下,好准备回宫。”陈公公的话惊醒了芷兰,连忙作了揖向锦苑奔去。
“俭大人,圣上还等着回复呢。老奴就先走一步了。”
终于,只有彼此了。
“你还好吗?”低沉粗嘎的声音中混着浓得化不开的相思。
“不好。”她说时,泪已潸然而下。
“他们让你受委屈了?”心痛地捧起她的脸,黑瞳中满是关切与怜惜。
她螓首轻摇,明明扬唇想笑,泪却怎么也止不住,“我很牵挂你,突然没了你的消息……我很怕……真的好怕……”
“真傻。”他叹息着将她拥入怀中。
他又何尝不牵挂她。昨夜偷偷潜入柳府欲窃出那个藏着密函的绣枕,却不知不觉还是先去了锦苑。那么巧,偏偏让他遇到意图闯入书锦房间的柳辛杨。
环着她的双臂不由又紧了几分。她都不知道,他比她更怕,怕再迟一点她会对这份爱动摇,怕再慢一点她会为柳辛杨的爱而迟疑,怕再晚一点就会失去她。
相拥良久,她仰头望他,“俭言,你欠我解释。”
“我欠你太多。”他低头吻上她的额,“让我用余下的人生好好偿还。”
她含笑颔首。
一切都过去了。他们有的将是一生一世。
“陈公公,劳烦您再通报一下吧,我真的有急事要见父皇。”已经在御书房外候了近两个时辰了。
“锦公主,您就不要为难老奴了。圣上正在与要臣商议国家政事,打扰不得。”在皇上身边侍候多年,再难缠的主子他都能轻易打发,更何况是这个不得宠的公主。
“公主,我们还是回吧。”芷兰眼见着陈公公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知道这闭门羹是如何也逃不掉的了。
“再等等吧。”人命关天的事,怎么可以轻易就放弃呢。
御书房的门吱呀一声洞开。书锦眼前一亮,正欲举步上前,却被一个娇俏的身影抢先了一步,“父皇,人家不管……”
“哎呀,原来是九公主呀。快请,快请。”陈公公点头哈腰地迎进皇帝的心头宝。
“公主。”芷兰轻声唤道。摆明了是万岁爷不想见这七女儿。
“再等一下。”她坚持。
恰在此时,御书房的门又打开了。
“那臣先告退了。”伴着低沉悦耳的声音,一个轩昂身影跨出了御书房。
是俭言!书锦双眸一亮,他竟然也在御书房中。自前日回宫,他们至今还未见过面。
“书锦。”黑眸很快就注意到了守在门外的人,原本平静无波的眸中立刻染上浓浓的喜悦。
正要迎上去,却被一声娇唤阻止,“俭统领,你怎么也不等我一下。”
俭言闻声,不由浓眉微拧,“雅公主找臣有何要事?”
笑得灿烂无比的雅公主正要开口,却猛然意识到书锦的存在,一张脸顿时沉了下来。
“七皇姐,你怎么也在这儿?”
她这九皇妹竟然连彼此身份相同都忘记了。她有权利出现的地方自己为什么不能出现呢?
“我找父皇有事。”淡淡回道。
“那你快进去呀。”不耐烦地瞪了书锦一眼,转向俭言的脸却很快换上明媚的笑,“俭统领,这里有不相干的人,我们到那边去说吧。”
不相干的人?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这个称谓倒是比公主更觉得顺耳呢。
“锦公主,您请吧。”陈公公眼见着御书房里已经空了,再也没借口好找,也不便再刁难。
“有劳公公了。”微微欠身,留下芷兰在门外,独自走进了那自幼便鲜少入内的陌生的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