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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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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可悲。”

短短四个字,惊得她回神,停下了切药的动作。

那名唤阿澪的姑娘,不知何时晃到了厨房,因为她答应不会再逃跑和伤人,少爷给了她在岛上行动的自由。

阿澪朝她走了过来,用那双深幽的美目,瞅着她。

少爷交代过,别盯着她的眼,她那双眼,会惑人。

所以白露没理她,只垂着眼,继续将手边的药材,切得又薄又细。

“我以为,受过了那些苦……”阿澪晃拔的,晃到了她身边,半靠在灶台上,轻言浅语的说:“你该知道,男人都是不可信的。”

“当年少爷捡我回来时,我也同你一般。”她将手中的药材,切了一刀又一刀,将其切得薄透如纸。“可他顾着我,直到我好。”

“你好?哪儿好?”阿澪轻笑,“瞧你现在,在这儿为他做牛做马的,是有哪儿好了?眼看再不久,就有官来逮,我若是你,早离开这儿,出去打自己的天下了。你有这双种什么活什么的手,又懂经商之道,应天堂在你手里,六年就成了大号,你自个儿出去开一间不成吗?何苦在这儿为那男人作嫁?”

闻言,白露也不在意,只淡淡道:“白露的命,是少爷救回来的,若不懂得知恩图报,那和畜生有什么两样?”

这一句,教阿澪俏脸一寒,差点又要发作。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况且她还有正事要做。

阿澪吸了口气,将满心的不爽强压了下来,只挤出了微笑,再道:“喏,我瞧你家少爷,其实也不在乎他家药堂是大是小,你搞大了,他怕也只嫌麻烦,不是吗?”

这问题,命中红心。

瞧白露握紧了刀柄,阿澪知自己提对了点,再接再厉的道。

“你有命案在身,留在这儿,不是只给你家少爷找事添乱?我在京里,有几间铺子,你若真想报恩,同我一块离开这儿,赚了钱再送回来,不是挺好?”

见她似已心动,阿澪更加凑上前来,柔声哄着。

“要知道,到了京里,人那么多,谁也不识得谁,你说你是谁,那你就是谁,你该晓得,人若要改头换面,也没那么难。”

白露缓缓再切下一刀,阿澪凑得更近了,靠在她耳畔,道:“届时,你若想,也能正大光明的,和外头那官爷在一起哪,是不?到那时,你不说,他不讲,谁会知道你做的事?谁又晓得,你搞过的鬼?”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心动了。

若哪天,能和他一起生活,多好?若哪夜,能自由的偎在他怀中,多好?她好想好想,和他一块儿相守到老。

她是如此渴望,渴望到心都疼了起来。

可她清楚,她这一走,只会让那些逮不着她的官爷,将事情全栽在少爷头上。

她不能走。

不能。

深吸一口气,她再下一刀,张嘴问那妖:“你知道,我现在切的是什么吗?”

阿澪不在意的瞥了一眼,“什么?”

“少爷嘱我,为你熬的药。”

阿澪闻言一僵。

“我不能走,也不会走的。”白露抬起眼,瞅着她紧抿的唇,道:“少爷说你是妖,他明知你是妖,你知他为何还要带你回来吗?”

阿澪直起了身子,红唇更冷,一声不吭。

她见了,心更定。

“你晓得的,是吧?你既知事情是我做的,也该知他留你在这,是为你好。对他来说,人与妖,都是一样的。人生了病,那是病人。妖生了病,那是病妖。只要是病,他都想知道,想治好。”

“我听你在放屁!”她恼了,冷冷的吐出一句。

白露不愠不火,只将手边切好的药材,全都放到了药壶里,淡淡道:“你知道的,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如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少爷说了,你能读心,你只是被伤得太重,变得太过胆小,不想也不敢去相信。”

她脸一寒,蓦然挥手打翻了白露才要搁到炉上煮滚的药壶。

“我不是妖!我这根本也不是病!”她愤恨不已、恼羞成怒的霍然抬手箝住了她的脖子,咆哮着:“他懂什么?!他根本什么也不懂!我不需要你多管闲事!我才不需要他多管闲事——”

一瞬间,白露感觉到阿澪尖利的指甲倏地变长,变得好长好长,陷进了她的颈项,她的力道如此大,几乎就同男人一般,让她无法呼吸,可几乎在同时,阿澪颈上的珠链发出了光芒。

“啊——”

那光一亮,阿澪立时惨叫出声,痛得松开了手,双手紧抓着自己脖上的珠链,跪倒在地。

白露惊魂未定的倒在地上,也抚着颈,只看见阿澪颈上的珠链,浮现了咒文,那些咒文泛着光,灼伤了她,在她颈上和手心都烫出了印,让她痛得脸色发白,她十指上那些在瞬间长出来的尖利指甲,也全都缩了回去。

她痛得松手,又痛得试图将它摘下。

咒文灼伤了她,但她的身体又快速的让烫伤的肌肤长回,速度比之前快了好几倍,可咒文又再次灼伤她,同样的事不断重复。

那情况好可怕。

白露不忍心,忙道:“别试了,你知道你摘不下来的——”

阿澪痛得掉下泪来,仍不肯听她劝告,直到白露替她抓住了那串珠子。

“帮我取下来!”阿澪脸色苍白、万分痛苦的对着她斥道:“取下来——”

“不行,我不能。”白露心有不忍,但仍看着她说:“别抗拒它,别使用妖力,那只会让它伤害你而已——”

阿澪含泪瞪着她,眼里有着愤恨,但她听进去了,当她撤去妖力,情况开始好转,咒文的光暗去了,但她颈上的灼伤还留着,不再好得那么快,但确实慢慢的复原了。

额冒冷汗的,阿澪喘着气,愤愤不平的看着她,问:“这就是你家少爷做的好事,告诉我,你可还认为他心地善良?”

白露看着她,只回了一句。

“良药苦口。”

那女人听了,恼火万分,但这次,她没再试图伤害她,她已经没了力气,所以她只是挥开了她替她抓着珠子的手。

“我不是……不是妖怪……”她说,然后摇椅晃的站了起来。

白露对这句话不予置评,但她能看见阿澪眼底痛苦的表情,所以她开口问。

“那你是什么?”

但这个问题,只让那女人脸色变得更白。

那串珠链,已经不再烫着她了。

她没有回答白露的问题,只瞪着她,丢下这句恼恨的评语。

“你是个蠢蛋,彻底的蠢蛋。”

说完,她便虚弱的转身走了出去。

瞧着她倔强的背影,和那被打翻一地的狼藉,白露突然想起少爷那天的话。

你不麻烦,她才是个麻烦——

那之后,阿澪朝她摆了三日冷脸,可她一面对少爷就装得万分温顺乖巧,再面对苏小魅,那更是亲切到让人皱眉。

“苏爷,您下棋吗?阿澪也懂一点,让阿澪陪您对奕吧。”

“真可惜这儿没酒,不然阿澪给您在这下雪天,替您温壶酒,那多有情趣。”

“长白山吗?去过,当然去过。冀州?我之前也在那儿住过几年,原来咱们是同乡呢。”

“咦?原来您就是两年前侦破京里那桩双尸命案的苏爷?那可是件大案子,我当时人也在京里,对苏爷办案的技巧,可是满心崇拜、佩服不已,恨不得自个儿能成为苏爷的红粉知己哪,真可惜咱们俩没早先遇见。”

阿澪银铃般的笑声,不时传来。

她是故意的,故意老跟在苏小魅身边,故意和他攀亲带故,故意讨他的欢心,故意时不时便勾着他的手,将身子贴着他,靠在他耳边说话。

当她替少爷添饭,那女人就会抢着帮那男人添饭,她若是替少爷倒茶,阿澪便会趁她没空,帮那家伙添茶。

白露知道,她说那些、做那些,都是故意要说给她听,做给她看的。

她知自己越是在意,阿澪就会越故意,所以她装不在乎,她做好自己的事,她替少爷收拾药材,打扫屋子,让她去为苏小魅忙。

可是,每当那女人的小手,抚上了他;每当他因为她说的话,被逗得发笑;每当阿澪抢着为他做了某件她想做的事——

每一次,当事情发生,她都觉得心口不由自主的抽疼。

她忍着,再忍着,又忍着,忍着不去看他和阿澪在做什么,忍着不去听他和阿澪又说了什么,她把自己的视线定在少爷身上,把自己的注意力全都拿来关注着少爷。

她替少爷换了被,为他缝了扯破的衣裳,她甚至花时间把他的房间从头到尾擦过一遍,直到里面变得一尘不染。

可她还是听得见阿澪和他的说笑声,让那积在心中的苦,越堆越高。

她不想理会,却做不到,只要来到岛上,她就一定会看见他,无论早晚,不管黑夜白天,阿澪总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和他黏在一起。

那男人和她处得极好,像是半点也不在乎她是非人。

这很好,他很好。

她知道他有多好,能有多好。

如果他愿意,他会让阿澪打开心房,就像她对他打开心房。如果他想,他甚至能掳获阿澪的心,就像她……

白雪纷纷,飘啊飘的。

阿澪悄声说了什么,她听见他大笑出声。

心口,蓦然再一揪。

突然间,他的笑声倏地止息,让她胸中一紧。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她回首,看着对面那隔着一整个天井紧闭的拉门。

她今日午后就来,忙到现在,已黄昏。

天还没全暗,她能清楚看见飞雪与门廊。

好安静。

那是他的房,他睡觉的地方,他和阿澪就在那里,在那紧闭的门扉里。

不可以。

她告诉自己。

别过去。

她不该过去,他拉起了门。

明知不该,她还是在恍惚中,如幽魂般站起了身,沿着回廊,绕过小小的天井,朝那儿走去。

雪花,在她身旁,落得无声无息。

无论阿澪做了什么,都是故意,她不该中她的计。

不要看。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自己。

现在回身还来得及。

可她忍不住,她已忍到了极限,她提着心,抬起小手,屏住了气息,轻轻推开了那扇拉门。

门内,那男人坐着,而阿澪,端了一盆热水,跪在他身前,一脸温柔,用那双美目,含情默默的瞅着他。

“苏爷,天冷了,瞧你脚都冻裂了,让阿澪为你洗洗脚吧。”

不要。

心,陡然一痛。

她看着他凝望着那个女人,黑眸深深。

“白露能为你做的,阿澪也能。”女人抬手抚着他干裂的脚,柔情似水的道。

不要。

她瞧着那女人将那小而洁白的手,抚上了他粗犷的脸,她只觉心好痛,痛得似滴出了血。

“白露嫌弃的,阿澪都不嫌弃。”她悄声说着,如花的红唇吐出柔软的字句,娇柔的身子前倾,靠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你想要什么,阿澪都能给你。”

“是吗?”他问。

“是啊……”她抚着他的唇,深情款款的看着他,悄然道:“阿澪想和你在一起,永远永远在一起……”

不要——

她在心底呐喊着,想开口辩驳,想冲进去推开那女人,可声却出不了嘴,只有心如刀割。

当他抬起手,覆上了阿澪那苍白又美丽的脸时,她再看不下去,只能仓皇闭上了泪眼,踉跄转身离去。

雪在飞,悄悄的飞。

屋子里,盆内的水,冒着氤氲的白烟。

女人抚着男人的唇,一脸意乱情迷。

男人的手,落在她的脸上,抚着她的耳际,抚着她优美的颈。

“你想和我在一起?”他黑眸深深的问。

“永远在一起。”她含羞带怯的答。

他深吸口气,她靠得更近。

眼看,干柴烈火,一触即发,谁知男人却在下一瞬,轻笑出声。

“不,你不想。”

她眼里闪过一丝恼,娇嗔道:“我当然想。”

“可我想的,不是你。”他笑容可掬的道:“而你,若真喜欢我,你的心,不会跳得这么慢。”

她一惊,蓦地退了开,不再让他抚着自己的颈。

可这,只让眼前的男人,笑得更开心。

“你讨厌我,恨不能杀了我,可你若真如此做,宋应天必饶不了你。他祖师爷和外公,都非常人,要治你,多的是办法。你怕他,所以才想逃,就算你真想和我一起,也只是因为我能帮你逃出去,待我们一出岛,你就会宰了我,逃之夭夭。”

阿澪火了,知他不会上当,愤然站了起身,不再装作对他意乱情迷,只恼羞成怒,恶意的道。

“那女人有什么好?你明知她是杀人凶手!”

“那又如何?”他挑眉,再笑:“我就爱她是这样。”

她怒瞪着他,气得一甩袖,推开了拉门,大踏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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